第54章 晚來風雨十七(1 / 2)

晏行寂說錯了,他不是隻靠父王的廢物。他一定會在百年內飛升渡劫,他也能護得住阿黎。

少年身上的血腥氣很重,掩蓋了曾經的青竹香,他身形如晏行寂不相上下,司黎還不到他的肩膀,被少年桎梏在懷裡,鼻息間都是那股血腥氣,忍不住掙了掙。

少年察覺到她的掙紮,意識到自己可能抱疼她了,慌忙鬆開她。“阿黎,你沒——”

他的話尚未說完,身前的少女身形一晃,被拉著遠離他,接著高大的白影擋在身前。

容九闕愣神,看了看冷著臉的晏行寂,青年白衣上染上血跡,臉色蒼白像是受了重傷一般,神情冰冷,看著他的眼神毫無波瀾,扣著少女的手攥的很緊。

“恭喜容少主進境。”晏行寂聲音清冷。

容九闕也冷下臉。

司黎卻是甩開了晏行寂攥著自己的手,少女揉了揉手腕,看向容九闕道: “阿闕,四象陣破了,妖域被進攻了,我們現在需要立刻趕去。"

容九闕眉眼沉下。

晏行寂垂下眼並未說話,在容九闕和司黎正要禦劍離去之時,他輕聲道: “妖域的靈脈被轉化儘數,剩餘的靈脈隻有我們從幽冥鬼域中取來的靈脈,安置在哪裡隻有妖王知道,妖王……失蹤了。"

容九闕愣住,不可思議地回頭: "你說什麼?"

晏行寂對上他的眼,一字一句: "妖王失蹤了,先妖王孤身一人前去四象陣外迎敵。"容九闕搖著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父王怎麼可能失蹤,他可是大乘後期!"除去渡劫外,大乘後期便是修為最高的。渡劫也不過晏行寂、容驍和魁羌三人,誰能有本事擄走妖王!

不,不對。

不對,魁羌!

容九闕想到什麼,少年轉身便要離開,手腕卻被扣住。他方回頭,司黎眉眼凝重衝他搖頭。

"……阿黎?"

司黎隻是搖頭: "妖王不會憑白失蹤,一定是被擄走,但是擄走他是作甚,你覺得呢?"容九闕也是反應快,瞬息便想到了原因, "靈脈……"

司黎頷首, "妖域現存的靈脈都被魔族轉化了,剩下的隻有我

們在幽冥鬼域拿回來的靈脈,隻有妖王知道在哪裡。"

"方才那來殺你的黑衣人,是風珩。"

風珩。

容九闕的臉頓時慘白: “風珩兄長……他怎麼可能……他與我父王那般好,他跟隨了我父王千年!"

司黎卻隻是說: "阿闕,你信我,妖王大概率被擄去了放置靈脈的地方,那些靈脈在哪裡?"“我不知道……父王並未將靈脈告訴我。”

他從幽冥鬼域出來便陷入了發情期,祖父忙著布防,妖王因著他急得團團轉,那些靈脈祖父交給妖王後,無人知道他放在了哪裡。

晏行寂沉聲說: "你必須得知道,你父王很可能就在那裡。"少年有些慌張,麵對雷劫也未曾害怕的人,在此刻慌得手都在抖。

司黎按住他顫抖的不行的手,少女的聲音帶著莫大的安慰: "沉下心,想想你父王最有可能將靈脈放在何處?"

容九闕強迫自己穩下心。父王最有可能將靈脈放在哪裡?一個隱蔽,安全,嫌少人知道的地方。

少年閉著眼,仔細想著這妖域的萬千山河。

妖王為人謹慎,定不會將靈脈放置在很遠的地方,隻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肯心安。那哪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父王若是將靈脈放置在那裡,想必會經常前去..…

容九闕忽地抬起了眼。少年喃喃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裡了。”

他禦劍便要飛身而去,司黎連忙跟上,從始至終並未注意到身後的白衣青年。

晏行寂的白衣上還在往下滲著血,司黎留給他的傷他並未療愈,那顆丹藥雖止住了血,傷口卻也在奔波中重新裂開。

他剛從戰場上回來。察覺到四象陣破了,他便知道妖域被進軍了。

他以為司黎去了戰場連忙趕過去,可遍尋未果,他一邊希望找到她,一邊害怕找到她,慌得整個人手足無措,連遠處的雷劫都未曾注意。

直到那最後一道劫雷降下,響徹整個妖域上空,他忽地回過神來。容九闕要渡劫了。阿黎或許會在。

果然,阿黎果然在。

他們還抱在一起。

晏行寂閉了閉眼,身體有些微疼,說不

清是傷口更疼,還是心更疼。遠處的人影已經快消失不見,他看了看,隨後召出斂鏡飛身朝兩人追去。

★大大

碧藍的湖泊翻滾著,一望無際的海域遼闊,高聳的宮殿靠山而立,磅礴氣勢輝煌。

容九闕落地,茫然看著虛空中破碎的陣法。

"這是碧河,是我父王為我準備的妖殿,依山靠海,結界是父王親自設下的,他鑽研了百年,布下了堪比四象陣的結界。"

"這周圍布著能讓人迷失方向的陣法,隻有我和父王可以找到正確的位置,若是要藏靈脈,他一定會放在這裡。"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虛空中原先布置的能令人迷失方向的陣法被強行打碎,結界也被強行突破。

"轟——"

虛空中烏雲覆蓋,雷聲嗡鳴。

寒風蕭瑟,吹拂而過,容九闕不知為何,心底忽地湧起一股恐懼。

"父王,父王……"

他推開殿門朝裡麵跑去,一路穿過長廊,越往裡走便越能聽到那打鬥的聲音。

他終於走到了那裡。

偌大的後院裡,妖王原先精心栽種的花草樹木儘數攔腰折斷,一藍一黑兩道身影糾纏著。容九闕飛身上前: "父王!"

妖王被魁羌狠狠砸下來,落入自己孩子的懷中,捂住胸口吐出大口鮮血。魁羌五指成爪衝來,白影一閃而過,晏行寂飛身上前,將魁羌逼到虛空之上。

容九闕顫抖著手扶住妖王: “父王。”

"九闕……"妖王眼眶一酸, "你進境了,你熬過了發情期……"

九尾狐族延綿萬年,不與女子交合硬生生熬過發情期,還能在雷劫下活下來的,也隻有那一人,他連升兩境。

那是九尾狐族的先祖。

如今,容九闕成了第二人。

"你……你到了大乘後期?"

容九闕點頭,靈力朝妖王的經脈中湧去:“是,父王先彆說話,我替你修護經脈。”

虛空中晏行寂與魁羌打得火熱,容九闕不管不顧地為妖王愈傷。一道厲風從身後襲

來,少年尚未轉身,司黎已經迎了上去,是魔域的化神期魔修。

有了司黎和晏行寂阻攔,容九闕便專心地為自己的父王療傷。

可妖王卻按住了他的手,他搖著頭: “靈脈在你主殿的陣法中,父王將它放在了流轉陣中,去將它取來,妖域的靈脈被那些魔修轉化了,現在急需靈脈。"

"父王,我先——""快去!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快點去!"

妖王推開容九闕, "快去,拿著靈脈直接走,父王療好傷就跟上去!"容九闕與妖王對視片刻,少年的神情漸漸堅定,隨後起身飛快朝主殿而去。

虛空中的魁羌見到想要跟下來,被晏行寂攔住,魁羌不得已又與他纏鬥在一起。

他有些不耐煩, "晏行寂,你受了重傷,還要與我在這裡糾纏嗎?"

他目光大量白衣青年片刻,忽地嗤笑出聲, "你的心魔……好像要壓製不住了呢……這是為何,你怎麼突然間便壓製不住了,三百年前你的心魔可比這嚴重多了,不照樣無事發生?"

晏行寂冷著臉,眸中是森然的殺意, "廢話真多。"兩位渡劫修士廝打,威壓將妖殿打塌幾處。

司黎與那魔域的化神魔修爭鬥著,目光落向在院中坐著的妖王。他應當是在調養紊亂的經脈,臉色看起來尚可,司黎便也放下心來專心迎敵。

容九闕一路飛奔到妖殿,殿外的陣法在察覺到他的氣息後便散去,殿內的陣法中,一方圓形木盒在陣法中盤繞旋轉著,木盒之中磅礴的靈力讓他心顫。

他伸出手,陣法打開,木盒輕飄飄落在他手上。容九闕攥緊那方木盒飛身而去,他掠身於虛空之上,與院中坐著療傷的妖王對視。

少年停留在虛空中,妖王站起身,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藍衣少年身子高大挺拔,眉眼俊朗意氣風發,是他從繈褓中帶大的孩子,幼時他總喜歡騎在他脖子上揪他的頭發。

天資出眾,心性純善,如今長得這般大了,不過三百餘歲,修為便已經成為了大乘後期,與他這一千多歲的修為一般。

他們這些年長的一輩是時候該退居後方了,戰場是年輕一代的,這一輩有許多傑

出的弟子。一代人更比一代人強。

妖王朝容九闕笑: "小九,去吧。"你是妖域的少主,妖域的子民需要你。

容九闕頷首,少年沉沉看了眼自己的父親,馬尾微揚在空中,蕩出張揚的弧度,正要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隻一聲便被生生壓製住,像是擔心引起他注意一般。可容九闕還是回了頭。

少年清潤的眼眸微怔,眸底水光陡然間湧起,目吡俱裂地大吼: "父王!"

司黎揮劍劈斬而去,劍光直接穿透那魔修的身體。魔修轟然倒下,司黎回首看去。

寂靜的院中,方還長身玉立的妖王被一柄長槍穿胸而過,血水順著滴落在地,他神情怔然,看著虛空中朝他而來的容九闕。

已是大乘後期的少年那一刻連禦劍都不會,在距離地麵幾寸之處跌落,手忙腳亂地朝妖王奔來。隻十幾步的距離,他摔倒了幾次。

"父王,父王,滾開!"

容九闕的威壓龐大,少年第一次起了濃重的殺意,將那手持長槍的人一掌揮開,風珩被狠狠擊飛,砸到牆壁上深深嵌入進去,經脈幾乎被容九闕斷完。

長槍隨著一同出來,血水汨汨湧出,妖王的口中不斷往外吐著血,身子朝後倒去。

"父王——"

虛空之中打鬥的魁羌也停下,後退數十丈遠。晏行寂提劍冷眼看著他,頗有中不死不休的模樣。

魁羌嗤笑一聲,身形一晃,黑煙彌散,人已消失不見。司黎喊住他: "晏行寂,彆追,先下來!"

晏行寂落地看去。

容九闕摟著妖王,少年的臉上滿是淚水,大顆大顆地砸下,茫然地捂著妖□田處的那方血窟窿,靈力不要命地往妖王經脈而去。

"父王,父王……"

他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晏行寂上前來探去,容九闕抬起希冀的眼看去。

青年的眉頭微皺,收回手搖了搖頭: “妖丹已經碎了,丹田儘毀,修為散儘,經脈也不剩幾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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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闕不住地搖頭,更加強大的靈力朝妖王而去,湧進他的身體,卻又從那些斷開的經脈中散

去。

"父王,父王,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我去找祖父,我找祖父救你……"

他說著便要背起妖王,一隻沾著血跡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明明毫無重力,卻好似將他壓彎。

妖王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口中一股一股的鮮血溢出。

"小九……你與……你的兄長阿姊們,是父王……是父王這輩子最珍愛……""我愛你們……勝過愛妖域……"

容九闕嗚咽出聲,高大的少年垂下腦袋,淚水斷線般湧出。

"但我還是……希望你,你能護好……護好妖域……天欲將傾,你是妖域下一任新王……"

"天下蒼生麵前……"

天下蒼生麵前。

"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