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澗雪(1 / 2)

想到這裡,先前那些插科打諢、虛與委蛇全都消散一空,裴無洙飛快地趕到臨華樓前,卻並沒去一樓找《列國誌》,而是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憑著記憶從四層一間朝陽敞開的屋子裡尋到了筆墨紙硯,蹲在她哥慣常待著的地方,認真地開始計劃如何避免東宮太子的死局。

首先第一點,裴無洙得先弄明白:她哥到底是怎麼死的。

——染病過世?不應該啊,她哥現在看上去健康得很呀……

——外出遇刺?一個太子遇刺,總不至於是百姓造反了吧……

不過,寫到這裡,裴無洙突然頓了一下:若真是遇刺身亡,那會不會是她的哪個兄弟偷偷動的手呢?

半個時辰後,裴無洙甩了甩自己寫的發酸的右手,看著桌上密密麻麻的兩大張紙,裴無洙不由絕望得想放棄了。

這也實在是太難了,平白無故去揣測一個正常人的死因,不想不知道,一想這死法也未免能有太多……在原作毫無提示的情況下,裴無洙跟隻無頭蒼蠅沒什麼區彆。

不期然的,裴無洙突兀想到了夢中七皇子發狠說的那句“因為他壓根就不是父皇屬意的繼位之人”……裴無洙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如果真如其所說,東宮太子的死裡麵,會不會有渣爹的手筆?

這太無稽了,裴無洙立馬又搖頭否定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怎麼會不是父皇屬意的繼承人呢?

裴無晏是真宗皇帝的嫡長子,一生下來就被真宗皇帝帶在身邊親自撫養,周歲即上祭太廟、昭告天下封為太子;四歲開蒙,六歲便大張旗鼓地在世家貴子中隆重選侍,東宮裡的四個伴讀無一不是名門之後、重臣子孫,若是這樣了都不算是“屬意的繼位之人”,那還要一個皇帝做到什麼地步呢?

裴無洙心頭湧過一陣莫名的不安,她意識到這中間應該還缺了非常重要的一環,可她現在卻一點都沒摸到……強烈的挫敗激得裴無洙心煩意亂,壓根無法冷靜思考,索性擱下筆站起了身,在四樓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沒能把自己成功轉暈,反倒先被不遠處一行匆匆走過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去。

東宮占地甚廣,臨華樓位處林木掩隱之間,說來也算偏離了日常拜訪來往的前殿一帶,但若要以整個東宮的地形來看,那臨華樓就仍還是略偏南,而從裴無洙目前所處的視角往下看,恰能把東宮真正的中心——玉明殿,東、南兩側進出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行步履匆匆的黑衣暗衛,分明就是朝著玉明殿的方向去的!

裴無洙神色猝變,來不及多想,直覺自己抓到了什麼東西,一把推開四樓的側窗,對著下麵某個熟悉的身影大喊了一聲:“陸愷文!”

黑衣暗衛裡領頭的那個人腳步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頭也不抬,繼續悶聲往前走。

裴無洙心頭頓生一怒,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明白自己之前奇怪的點在哪裡了,來不及慢悠悠地下樓,裴無洙一個翻身,直接從四樓的木窗裡翻出來,沿路踩著幾邊屋簷借力,兔起鶻落,幾個來回便穩穩落在了黑衣暗衛一行人身前,二話不說直接拔劍,冷然道:“沒聽到麼,跑什麼呢?”

陸愷文身上藏頭罩臉的兜帽被裴無洙一劍直接挑破,他隱忍地避開讓了一讓,終究是沒敢直接對著裴無洙動手,但臉色也絕對說不上能有多好了。

陸愷文緩緩地吸了口氣,按捺著脾氣對裴無洙拱了拱手,冷著一張臉回道:“末將有要務在身,先前確實不曾聽到殿下召喚,得罪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裴無洙輕嗤一聲,看神態便知道壓根就沒信陸愷文這睜眼說瞎話的托辭,但也沒有揪著這點不放,隻是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順著陸愷文的話冷冷續道:“哦?那本王沒有耽誤你們什麼吧……能讓陸小將軍急成這樣,想來是確是有正事了,莫不是我哥回宮了?”

裴無洙話說得漂亮,人卻是攔在他們一行身前動也不動,半點沒有自己正在“耽誤事”的覺悟。

事實上,裴無洙現在快要被某個自己剛剛察覺的事實給氣死了。

——東宮太子南下巡視河道,自然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孤身前去,東宮裡的四個“小尾巴”伴讀,符莊陸越,以東宮太子的習慣,一旦要離開洛陽城,身邊至少會帶兩個,一文一武,既為保護,遇到了什麼事情也能有個商量、分兵的餘地。

倘若離開洛陽的時間再久一點,譬如這回巡視河道,東宮那四個“小尾巴”甚至是要在兩邊來回輪的,這也是為了方便東宮太子遠距離處理洛陽城中可能會發生的各項人事雜務。

莊晗裴無洙昨天在鄭國公府就見著了,符筠生剛剛在東宮門口碰到,如果說這兩個文臣謀士不亦步亦趨地跟在在身邊,還有可能是東宮太子另外托付了旁的什麼政務給他們處理……那陸愷文呢?

陸愷文一個高級打手一般的存在,什麼情況緊急到他也得離開東宮太子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