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條路(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0630 字 4個月前

如今擺在左思源麵前的僅僅隻剩下了兩條路。

自桐柏河工出事後, 宋端方自戕、羅允生死不明、湖團廳乃至整個淮安府遭清查……及至近來關鍵中間人的淳化公失蹤,一樁樁、一件件, 沒有一件順心如意的, 也無一不向左思源彰示著:東宮太子已然對他動了殺心,必得要處之而後快。

正常情況下,左思源自然是害怕的, 他雖然多是為真宗皇帝做事,但也清楚真宗皇帝對這個太子有多麼的偏寵疼愛, 與東宮撕破臉,對於左思源、乃至塘棲左氏來說,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益處。

故而從事發之日到現在這小半年來,左思源一直極力在江南府斡旋, 不停地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歸根結底, 還是由於太害怕東宮太子真得要跟他較真到底、非得要一力徹查江南府舊賬不可。

——左思源可一點也經不起查。

而一旦真查起來了,再捅出去露到台麵上,若真宗皇帝懶得多費心思保了,左思源就是那鐵板釘釘的替死鬼、砧上肉。

但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左思源突然發現了一些有點微妙的東西。

不過這時候的左思源心裡還是不想、也不敢與東宮太子撕破臉的, 所以他也僅僅隻是謹慎地將那些意外收獲妥善地保藏了起來,但之後很快, 就出了左可還與五皇子的春鶯裡事件。

左思源自己的屁股都沒有擦乾淨, 還要趕大老遠來給倒黴兒子收拾爛攤子, 心裡窩的火氣可想而知, 先二話不說將那逆子抽了一頓鞭子泄泄火,等平複了心情進宮後,才醒悟到原來真正厲害的還在後麵等著他呢。

春鶯裡事件的影響要遠比左思源一開始聽聞時預想的要大、要深,真宗皇帝冰冷而暴怒的態度,在叫左思源暗暗心驚的同時,也不免將目光慎而重之地放在了長樂宮的那對母子身上。

對於李氏母子,原先左思源想得很簡單:不可得罪,但也不必太深交,畢竟,他們母子一旦沒有了皇帝的寵愛,壓根什麼都算不上。

但現在的左思源卻不敢再繼續這麼妄自尊大了,或許,李氏小門小戶出身、沒了帝寵什麼都不是,但誰讓人家現在就是有呢?

在洛陽城上天入地、求助無門的三天裡,叫左思源心煩意亂、急躁不安的同時,也叫他深深地看見了長樂宮母子身上恐怖的能量。

左思源本質還是一個喜歡投機的商人,老實說,塘棲左氏這一代,做生意要遠比官做得好。

——要讓裴無洙來客觀講兩句的話,左思源就是一個本該去闖蕩商界、結果誤入政壇,因為老跟不上政壇大佬們博弈上的彎彎繞繞,為了避免被邊緣化,乾脆靠無底線的陰毒手段來搏出位的……入錯行了的小人。

如果說,追殺淳化公時得到的那筆意外之喜,隻是在左思源心裡埋下了一顆微弱的種子,那麼,當在洛陽城裡深刻意識到真宗皇帝對寵妃與幼子的偏愛後,就是給左思源心裡那顆種子澆滿了水、施好了肥。

唯一可惜的是,如今境況,五皇子與長樂宮明顯都厭惡左家人得很。

但這還是小事,絕對的利益麵前,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遠的仇敵。

左思源有把握自己拋出去的誘餌足以誘惑得五皇子拋下成見、接受他的投誠……而另外一樁心結,才是真正讓左思源畏懼的。

——洛陽城中人皆知東宮太子與五皇子情誼深厚,春鶯裡之事,時機偏偏趕得那樣巧,事後又那麼完美地給東宮太子創造了置左思源於死地的絕妙機會……所以那件事,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

東宮太子已經逼得左思源一退再退、一忍再忍,梁任那個殺人誅心的故事講完後,左思源自認對東宮一派已經再無分毫繼續忍耐的必要……但倘若就連春鶯裡事件,都是東宮太子做局、五皇子配合而出,那現在左思源拿著那些東西去投靠五皇子,可不就是羊入虎口、純鬨笑話了麼?

但倘若再排開五皇子……

二皇子是個無法與人正常溝通的瘋子,且雲妃婢女出身、又早失寵多年,左思源是寧可把東西爛在自己手裡都不會去找個瘋子的。

三皇子或許算是剩下人裡最合適的人選了。但偏偏容淑妃同樣姓鄭,中間夾著個鄭國公府,未必會願意陪左思源一起拿那些東西去攻訐東宮……一旦三皇子先應許了再中途變卦,那左思源的處境可就太被動了。等待著他的,多半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四皇子膽小怕事,和他母妃一樣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隱形人。

六皇子外家是楚襄侯府,陸賢妃出身是夠了,但真宗皇帝明顯不喜陸家人,登基後這二十年來,奪楚襄侯兵權的心思就從沒斷絕過,不然就不會有十年前鄭侯與柔嘉公主這麼格格不入的湊對了……

找六皇子,一來聽聞此人秉性溫和,優柔寡斷,未必能成事。二來陸家也是個□□煩,捧六皇子登基前要防著真宗皇帝突然發瘋殺陸家滿門;捧六皇子登基後還要和他真正的舅父楚襄侯爭權,左思源算了一筆賬,怎麼算怎麼覺得沒有必要下去趟這場渾水。

七皇子……那是誰?哦,背靠長樂宮的小可憐,找他又跟直接求上五皇子有什麼區彆。

剩下章婕妤所出的八皇子、儀貴人所出的九皇子,一個七歲一個六歲,一方麵是年紀小得實在沒法把人強捧到台麵上去,二來這兩位妃嬪出身也並不如何顯赫,家中也就比宓貴妃入宮前的李氏強上那麼一點點吧,卻又遠沒李氏受寵……怎麼看,怎麼不如直接找上長樂宮便宜。

東宮太子步步緊逼,非要將他繩之以法不可,若是沒查到那份“意外之喜”,左思源可能就直接認算了,但東西都到手裡了,再叫他認命……他又如何能甘心。

但倘若想用手中的東西扳倒東宮,若是在春鶯裡事件之前,左思源或可還敢挑個東宮太子不在洛陽的機會冒死一試,但春鶯裡之事後,真宗皇帝明顯壓根看都不想再看到他,沒有直接氣得殺人都是倚靠過去二十年的君臣情分了……

左思源不可能再那麼貿貿然地撲上去找死,他必得給自己先尋好一個幫手來。

——既是要扳倒東宮太子,這個幫手,自然得是對太子之位有意、日後可能成為既得利益者的最佳。

左思源一向信奉共同的利益才是最好的結盟。

但正如之前左思源所分析的,他這個幫手的選擇,其實最後就隻局限在兩條路上:一條是各方麵條件處處叫他滿意、但就是確定不好對方與東宮太子的淵源到底“深”到何處的五皇子裴無洙;另一條就是除了五皇子之外、任選哪個都叫他有諸多這樣那樣不滿的其他皇子。

左思源將左靜然叫到身前,讓他把這兩年來在洛陽城中的聽聞見識、近幾個月與五皇子的交際來往、春鶯裡當晚之事仔仔細細地複盤了三遍……最終也沒能得出個確定無疑的答案來。

五皇子的立場,在左思源看來,一半一半吧,好像哪邊都說得通,也好像如何都說不定。

左思源就決定賭上一把,他吩咐左靜然日日到秦國大長公主府求見福寧郡主,隻求其轉托一個口信:離開洛陽前,想最後再見五殿下一麵。

左思源考慮得很清楚了:如果春鶯裡之事從一開始就是人為設局,那這局得是從五皇子與左靜然開始走近起就布了……能分毫不差地設計好一個長逾三月的局,走一步看十步,這樣的人,真是把人心算計到可怕的地步。

如果布局人是五皇子本人,而意圖是在借此向東宮太子獻媚,那他心機之深,絕非傳聞所示;所圖之物,也絕不可能僅僅隻是區區一個親王之位。

如果布局人是東宮那邊的,而五皇子隻是聽命行事,那麼事成之後,為防再生意外枝節,東宮絕對會向五皇子鄭重申明:不許再見左氏之人。

如此前後論證一番,左思源得出的結論是:如果五皇子一直堅持不見他們,那不論他是在心虛聽命,還是徹底厭棄……這條路都不可能走得通了。

那左思源就心死去找彆家了。

但一旦五皇子還願意點頭再見左靜然一麵,無論當時那件事是意外還是人為,左思源都覺得這事兒有門……至少說明,五皇子與東宮太子之間並不是完全的鐵板一塊,那就足夠了。

一個帝王之位,足以使得父子反目、夫妻失和、母親扼殺親子、兒子犯上弑父……還怕他們兩個異母兄弟之間的所謂“情誼”能多經得起考驗麼?

都不是從一個娘的肚子裡鑽出來的,是不是一個爹也還說不定,那些所謂的“關愛”、“仰慕”還不知道是有多少在人前裝出來、隻給真宗皇帝看個高興的。

更何況,當年明粹閣之變、昭樂公主的慘死……左思源可是自忖還是聽聞過某些“內情”的。

一雙兒女死得都隻剩下一個了,他還就不信貴妃娘娘心裡還真能對東宮那位沒有分毫怨氣。

而且這樣一來,還有另外一樁極好之處:從龍保駕之功可以完全轉圜掉先前的齟齬與怨隙……這可是找上彆的皇子絕對求不得的好事。

——經過明德殿前硬生生跪完的三個白天,左思源也真是怕了長樂宮了,可不想日後縱然好不容易把東宮太子弄下台了,再隨便有個什麼事,又被長樂宮的祖宗盯上了……

左思源能在真宗皇帝身邊服侍二十餘年,自然十分清楚其“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一貫秉性,就衝著今次這番發的滔天怒火,在長樂宮母子正式失寵前,左思源都絕對不想再體驗第二回與其正麵爭鋒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