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變革(2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2170 字 4個月前

“地方官府可以負擔的,暫先自行處置,減來年稅入以抵,”東宮太子言簡意賅道,“地方負擔不起的,洛陽這邊出。”

梅敘聽得後槽牙一陣酸疼。

洛陽出、洛陽出……洛陽出得起麼?!

“可是殿下啊,”梅敘苦哈哈道,“戶部如今也並不有多寬裕啊……是,先前東南戰場提前收尾,是省了一大筆銀子出來。可微臣聽陛下的意思,不是翻過年還要對嶺南那邊動兵麼?”

——東宮太子總不能叫戶部把預留的軍費都先掏出來,頂著這邊吧?

嶺南那邊可是再嚴肅不過的正事了。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不急,”東宮太子微微一笑,從容道,“第一輪暫定之洛陽,且不需要顧及地方……待到來年三月時,嶺南一戰,會有終結。”

“您要是這麼說的話,”梅敘聽得微微一怔,他並不怎麼清楚戰場上的那些東西,但看東宮太子當下成竹在胸的模樣,掐指一算,心裡也舒了口氣,高興道,“如果三月前嶺南戰事能收尾那微臣就放心了。後麵二輪杭州、燕京、與長安,應該問題都不大。”

——這個底兒,戶部還是暫時兜得住的。

梁任卻是不同於一心扒拉算盤,隻知道埋頭儘力糊平賬目的戶部尚書梅敘,聞得此言,不由多瞧了東宮太子一眼,轉下來的眼眸裡,顏色沉沉,若有所思。

“鬆鶴堂這邊,”裴無洙頓了頓,也輕聲補充道,“可以全由本王負責周轉……銀錢之類,不必戶部與梅先生再多掛心。”

梅敘驚訝地抬頭望了過來:“殿下此言當真?”

梅敘有心想現場給裴無洙算一算賬麵了。

——鬆鶴堂整個運作幾乎是全線供給、毫無收益的狀態,這可不是那位五皇子一時興起,尋歡作樂,千金一擲搏沒人美人一笑那麼簡單……

那可是個長期的、無底洞的、深淵巨坑。

裴無洙不好明言跟梅敘解釋自己的資財來源,隻能暗示性地望向了東宮太子,委婉表示這事東宮太子知情、且是認可的。

所以梅敘倒也不必太過憂心、再怕裴無洙中途撒手不乾跑路了。

梅敘卻被裴無洙那一眼給瞧誤會了,直接在心裡歎服一聲,感慨太子殿下可也真算是有心、有力、還有錢……嘖嘖稱奇了片刻,也就不多問了。

“這樣的話,剩下的都是小頭與事務上的麻煩了,”最後的最後,梅敘笑著撫掌讚歎道,“忙也不是隻我們戶部一個忙,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感覺倒也不算太差……來,殿下,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梅敘一邊說著,一邊抬了抬自己的酒杯。

“晚來天欲雪,”裴無洙今日受益匪淺,也不敢怠慢梅敘,趕忙舉杯敬道,“欲飲一杯無?”

最後還真是應了香山居士的這句詩,待到最後兩邊愉快地一道用了膳,作辭分彆時,一品居外真還已經紛紛揚揚地又落起雪來了。

“這天啊,”梅敘心中憋屈多時,一時暢快,不免就多貪了兩杯,原地多站了會兒,散散酒氣醉意,仰頭看著飄飄落落的雪花,不由微微感慨道,“變得可真是快呦……”

梁任跟著在後麵站了良久,目送著東宮太子與五皇子漸漸遠去。

靜默良久,梁任突然冷不丁地開口,意味不明地感慨道:“悅懌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

梅敘聽得眉頭一皺。

“好好的,怎麼突然吟這個?”梅敘對梁任莫名其妙的這兩句很是不滿,尤其是想想吧,後麵跟著的是什麼。

——攜手等歡笑,宿昔同衾裳。

明褒揚其姿容,暗揣其齷齪……卻是叫梅敘的麵色立時有些不虞。

梁任神色微妙,扯了扯嘴角,不鹹不淡地瞧了顯而易見喝得有些高了梅敘一眼。

“是,”梅敘被梁任看得一個激靈,緩緩回神道,“那位殿下男生女相,讓人看了,確實容易有些誤會……但是,仲則,你這話說得可也確實太惡意了些。”

“我原先總以為,那位殿下就是仗著自己生得好、合了陛下與太子殿下的眼緣,才敢那樣的肆意妄為,”梅敘按了按額角,忍著醉意,緩緩道,“可今天你也看到了……說真的,我現在反倒覺得,左思源當時栽在他手上,不冤,一點也不冤。”

——五皇子明顯是真有心想做些什麼的那種人。

無論當時真怒假嗔,容不得左思源之流……都太正常了。

梁任聽得眉眼微動。

“更何況,”梅敘沉著臉緩緩道,“太子殿下不會是那樣的人……你不能自己的學生受過那般糟糕的對待,就看著身邊的哪一個,都是那種人。”

“太子殿下人品幾何,你應該比我看得更清楚吧?”

梅敘想,梁任如果用阮籍的那首詠懷詩,拿那位殿下來比安陵與龍陽的話……又把東宮太子置於何地了呢?

“或許吧,”靜默片刻,梁任也微微有些悵惘地遲疑了,頓了頓,神色凝重道,“或許就像你說的……當初子淵那件事,令我鬱結於心,悔之甚深,直到現在,都瞧什麼且有些疑神疑鬼著。”

“你說得對,太子殿下不會是那種人,”梁任笑了笑,釋然道,“也如你所言,五殿下也未免生得太好了些……以後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閨閣少女的一片芳心。”

想到童子淵當年的慘死,梅敘心裡還是同情梁任的。

“子淵走那麼多年了,當年之事,也不全是你一個人的過錯失責,”梅敘放緩了語調,溫聲道,“想開點吧仲則兄,人啊,還是得認命,向前看吧。”

“是啊,”梁任笑了笑,心平氣和道,“真要這麼論下來的話,我倒還欠了五殿下好大一個人情……要不是他當初在春鶯裡出事,時至如今,恐怕連給子淵正名,我都還難能真正做到。”

“我實是,”梁任神色怔忪道,“枉為人師。”

他那個學生,有最窮苦寒卑的出身,與遠超於常人的稟賦。

還有一個孔子當年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最心愛弟子的名字。

是“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也是“用之則行,舍之則藏。”

可惜卻也同樣是——

“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果然,最得師長心喜的學生,總不會淪落到一個好結果……

不期然的,梁任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位皎如明月、豔若桃李的五皇子。

對方好像也同樣是真宗皇帝最寵愛心喜的一個兒子了……

最後又會怎樣呢?

梁任努力把心頭那點子奇怪感與不自然忽略過去。

是我多想了吧,梁任心道,他與東宮太子相交多年,對方的人品心性,他自認看得還算透。

太子怎麼也不至於作出此等違逆倫常之事。

但兄弟之間……真有必要那樣時時跟著、事事護著麼?

可要是……卻也太荒誕無稽了。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梁任默默道,這種事情,不可能的。

肯定是他被童子淵的事情影響,有些杯弓蛇影了。

不過——

“季衝,”梁任猝然回頭,突然對著梅敘道,“你說,如果鬆鶴堂缺少人手……我過去幫忙,合適麼?”

“啊?”梅敘一時沒聽太懂,好笑道,“你也好奇了?難得,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不,”梁任簡潔道,“我隻想過去看看,五殿下日常究竟是怎麼做事的。”

“還有,季衝,你難道就不好奇,”梁任輕聲呢喃道,“鬆鶴堂要想運轉下去,銀子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麼?”

“還能哪裡,”梅敘想也不想道,“東宮出唄。”

“太子殿下已經許了你官學那邊,”梁任搖了搖頭,“如果是他的話,當時便一道說了……我是真的很好奇,五殿下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呢?”

不是,東宮太子什麼時候答應了官學那邊?梅敘蹙眉心道,不是說的“洛陽出”麼?

洛陽出……梅敘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