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朕不在乎(1 / 2)

東宮太子帶兵走的那天,裴其姝老老實實地安生窩在公主府,沒有去湊那熱鬨“夾道歡送”,更彆提什麼“依依惜彆”了。

有鑒於此,五皇子之後很長的一段時日裡都誌得意滿、氣勢昂揚。

滿意之情,溢於言表。

暮春轉瞬即逝,此後一直到立夏,裴其姝如舊進行著長樂宮到公主府兩點一線清淨枯燥生涯。五皇子則抓住這一個月有餘的時間,趁著東宮太子暫彆朝堂,動作頗大地進行了幾次運作,招攬了不少人才進入自己羽翼之下,廣結朋黨,雛鷹之勢,冉冉成型。

而真宗皇帝卻對此頗為罕見地采取了放任自流的默許態度。

朝中老臣見狀,有那心思敏銳的,不由暗暗皺眉,或是隱隱有些替領兵在外的東宮太子不值;或是心裡漸漸對媚君惑主的長樂宮母子生了嫌見。

五皇子才不會去理會這些酸腐迂儒,這些人本也不是他有心拉攏的對象……借著這股正猛的勢頭與東風,五皇子還在小滿前夕將外放離洛的左靜然給重新又調了回來。

要不是覺得這玩笑開得太不合時宜,裴其姝還真想問問五皇子,是不是左靜然才是他心裡的真愛了……都把話說到這一步了,還念念不忘著呢。

五月節,芒種,謂有芒之種穀可稼種矣*。一轉眼,東宮太子已經離開洛陽有將近兩個月了,裴其姝陪著宓貴妃說完話,從長樂宮裡出來,吩咐小團將煮好的梅子分與殿前打盹的幾個小宮女一起吃。

真宗皇帝的傳召就是這時候突然到的。

因為這一詔來得實在是太過突兀而莫名,裴其姝過去的一路上,腦海裡閃過了種種匪夷所

思的奇特猜測……最終儘都化作在了同樣一張清雋俊逸的臉上。

裴其姝的心莫名便安定了下來。

定了定神,裴其姝維持著一種囿於公主本分的穩定心態邁進了明德殿正殿。

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內殿除了一個陰沉著眼、脹紅了臉坐在禦案後喘粗氣的真宗皇帝之外,還有個站在往常東宮太子一貫站位上、正恭敬地袖著手靜待吩咐的五皇子。

聞得外邊聲響,五皇子應聲抬頭,兄妹二人四目相對,皆是微微一怔。

繼而也很快便同時同一地冷靜了下來。

齊齊望向在場的那第三個人。

“昭樂,你過來了,”真宗皇帝緩緩地抬頭,撩起眼皮,冷靜地掃了神情各異的兄妹二人一眼,招了招手,麵無表情地吩咐道,“你過來,扶著父皇起來。”

真宗皇帝眼神鬱鬱,五皇子形色詭譎,裴其姝摸不清楚具體狀況,不敢放肆,規規矩矩地依言上前,畢恭畢敬地遞了胳膊過去。

待得真宗皇帝的手一搭上來,裴其姝心裡才咯噔一聲,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太妙了。

——真宗皇帝幾乎是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重量,一股腦全壓到了裴其姝胳膊上,要不是裴其姝自小習劍練武,就那一下,便足以直接把裴其姝壓一個倒栽蔥了。

裴其姝來不及多想,隻是看真宗皇帝臉色脹得紫紅,怕是人年紀大了,恐有了什麼不豫,身子僵了使不上勁,一時隻念著不能把老人再給摔了……但等得將人穩穩紮紮地扶好端住了,裴其姝才又驚覺不對,猝然抬眼,正正迎上真宗皇帝若有所思的沉沉打量目光。

裴其姝的心跳恍惚漏了一拍,暗道失策,垂了垂眼,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便索性避開人不說話了。

“你先下去吧,”出乎裴其姝的意料,真宗皇帝卻並沒有追著她這個漏洞百出的表現深究下去,隻麵無表情地移開了眼神,冷淡地吩咐五皇子道,“這裡有你妹妹陪著就行了……你過去,先幫朕把今天的事好好地收個尾吧。”

五皇子抿了抿唇,從裴其姝這裡看過去,隻覺得他眼睛裡是止不住的愉悅,拱了拱手,半個字都沒有多糾纏,片刻耽擱不得一般,辭過即走。

“老了,不中用了,”待得五皇子退去,真宗皇帝抬手扶住了自己的腰,厭倦地閉了閉眼,冷聲吩咐裴其姝道,“扶你父皇到前麵去,把台子上的聖旨拿來展開……去給那邊的硯台好好地磨個墨,會麼?”

裴其姝心頭狂掉,依著真宗皇帝一個指令一個行動地做完,待把研磨好的硯台輕輕地推到了真宗皇帝手邊去,真宗皇帝提筆陰著臉沉思許久,待要下手時,卻是直接顫抖著一大團黑墨滴下去……直接毀了一卷空白的聖旨。

那一瞬間,真宗皇帝盯著筆下的臟汙墨跡,臉上的神色徹底陰鷙沉翳到了極致。

真宗皇帝實在是太難看了,裴其姝不敢多話,隻默不作聲地給再拿了一份全新乾淨地遞過去,並且小心翼翼地提議道:“父皇,不如……傳個行知堂的行走過來起草?”

真宗皇帝陰著臉沉默許久,並沒有明確反對阻止的意思。

裴其姝便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暗示門邊悉心候著的管洪去傳了。

“老了,確實是不當用了,”人還沒有過來,真宗皇帝卻是突然一下子半點也等不得了,抬手狂躁地撕碎了案上還沒動筆便先被臟汙墨跡毀去的空白聖旨,直接指著裴其姝吩咐道,“你來吧,朕說著,你好好聽著,替朕一字不差地寫下來!”

裴其姝尷尬地笑了笑,不由焦急地開始絞儘腦汁琢磨著該如何不露痕跡地推辭了這一樁過去。

——她的字……那也總不能和“五皇子”的太相像了吧。

“你可彆跟朕說你不會寫字,”真宗皇帝不待裴其姝張嘴,直接寒聲嗬斥道,“你的字,自開蒙起,便是照著書聖王羲之的真跡摹的……臨到今兒,你要是敢再推辭寫不好,朕看你的手留著也沒有多大用,乾脆叫人折了去吧!”

“那也不是兒臣自己要用王羲之真跡的,是我……是太子非要送給兒臣的,”裴其姝撇了撇嘴,下意識甩鍋道,“我當時年紀小,又認不出來那是書聖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