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燈不這麼認為。
“對手無寸鐵的百姓來說，超凡者和奴隸製的存在，不公。”
“對信仰諸神的信徒來說，異端的審判，信仰的不自由，不公。”
“對所有為活下去而努力的生物來說，世界選擇了死亡，不公。”
於燈將茶杯遞回給崔杭，擲地有聲：“百姓需要權利，社會製度需要變更，所以我能贏。”
“信徒需要信仰自由，世界需要選擇，所以我能贏。”
“所有人都選擇生，所有宇宙都在為活下去而努力，所以這一次，我還是會贏。”
崔杭的眉梢從緊鎖到鬆開，再到緊鎖，反複數遍，最後依舊緊皺眉頭。
“你能贏，是因為世界碎片選擇了你，你身上縈繞著來自世界的碎片，這足以讓你左右那些宇宙。但現在，在麵對世界意誌時，世界碎片無法給予你任何幫助，你麵對的是根本不可能擊潰的對手。”
於燈不認同崔杭的這個想法：“我能贏，或許跟它有關。但最終決定這一切的，是更深處的東西，公平，正義，道德，法律，這些東西左右著最終的結果。”
“或許對你們來說，命運和能力決定一切，但對我來說，在他們之上，依舊存在著某種東西，賦予人們屠神的權利。”
“是什麼？”崔杭皺著眉慢條斯理道：“道德？法律？公平？正義？這些由人類賦予定義的東西？”
他否定道：“世界從誕生之初，就不存在公平和正義，掙紮在進化道路上的生物，從未得到過這些。強者捕食弱者，無法用公平和正義來定義。”
“是你們賦予它們定義，然後賦予價值，但用這些來審判這個世界，你不覺得滑稽可笑嗎？”他注視著於燈：“如果用這些來審判世界不公的話，那你們得先審判自己的罪。”
“因為讓人類繁衍生息，讓人類走到今天，讓人類能審判世界的一切根源，都源於世界孕育了你們。”
崔杭身體前傾注視著於燈：“世界毀滅，所有生物都在自救，但你能理直氣壯的宣判他選擇死亡是對人類的不公嗎？”
於燈注視著崔杭。
“我不讚同世界意誌選擇死亡的行為，但我不認同用大義去審判他有罪的行為，因為這……”崔杭看向於燈：“這本身就是一種違反道德的行為。”
於燈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為崔杭的口才和邏輯叫了個好：“我欣賞你的理智和冷靜。”
崔杭揚眉。
“但我說的賦予人們屠神權利的某種存在，不是你說的那些公平和正義。”於燈歪頭看著上空，透過天花板，恍若看到了那片虛無的宇宙，無法生存，沒有生機的宇宙。
“我指的是，我們頭上的這片浩渺星空。”於燈收回視線，搖頭道：“我們腳下踩著的大地。”
“我審判世界不公，是為了所有想活下去的生物，而不是因為道德法律公正平等這些存在於定義中的東西。”
“賦予人們屠神權利的，是神靈本身。”
於燈：“我不知道你聽過那個神話故事沒有，神靈創造了人類，賦予他們繁衍生息的故事……”
“我聽過。”
“人類因此擁有了無限的潛力，因為神話故事裡說，神是照著自己的模樣製造的人類。”
於燈停頓了下，話鋒一轉：“在渺小的宇宙，在那個地球上，我所在的國家，撫育我的文明，將它刻在了後世子孫的血液裡——無畏。”
“天若不公，我們就毀天滅地。皇帝若是荒.淫.無道，我們就改朝換代。”
崔杭沉默了幾秒：“……其實我比較想聽簡單易懂的回答。”
“簡單來說，我審判世界不公，是因為世界給予了我這個權利。”
“我不太喜歡哲學化的辯論，讓我們的對話簡單點，好嗎？”崔杭真心實意道。
他們用表情進行了溝通。
於燈：我以為已經很簡單了？
崔漢：不，你沒有。
於燈重新組織了下措辭：“我一直在贏，並將繼續贏下去。”
“你剛才說的是這個意思嗎？”崔杭十分懷疑：“我怎麼覺得你省略了很多東西？”
“我剛才試圖跟你解釋我為什麼會贏，但你不是沒聽懂嗎？”
“所以你為什麼會贏？”
“因為……”於燈停頓了下，艱難的精簡詞句：“因為我站在大多數的那一邊。”
“我不知道在你們眼裡，大多數究竟算什麼，但對我來說，大多數的重量遠遠超過世界本身的重量。”
“大多數？”崔杭回憶了下：“你是說，超凡者和普通人？信徒和神靈？生命和宇宙？”
“總結的很準確，除了第二個，不是信徒和神靈，是信徒和人類。”於燈：“人類首先是人類，其次才是信徒。”
“我不跟你爭這種說不清的話題。”崔杭識趣的將重點聚焦在大多數這個概念身上：“當然，你一直在做正確的選擇，你一直站在你覺得值得被拯救的那一方……但他們能改變什麼呢？如果他們能改變什麼，那又何必等到你出現？”
“曆史已經證明，忽視“大多數”的人，隻會迎來失敗。”於燈十分樸素的勸崔杭：“我建議你進修下毛概。”
崔杭麵無表情的拒絕了這個提議：“問題是，這根本不能改變什麼。”
“但我已經改變了兩個世界。”於燈：“並將改變第三個世界。”
崔杭覺得他們無法達成一致：“我說了，那是因為你身上的世界意誌碎片，而不是什麼大多數，大多數的存在從沒在你對抗超凡者，對抗秩序，對抗神靈的時候，起到任何作用。”
於燈歪了歪頭：“你會看到的。”
“在即將到來的與世界意誌的戰鬥中。”
崔杭覺得自己浪費了半個小時的人生，進行了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對話。
因為他們的觀點在根本上就無法達成一致。
“所以，這就是你覺得你可以打敗世界意誌的原因？”
於燈摸了摸鼻子：“也不隻是這些……”在崔杭半崩潰的目光下，於燈慢吞吞道：“還有一點小小的直覺。”
崔杭露出徹底崩潰的表情，他順手摘下眼鏡，揉了把臉，情真意切的注視著於燈：“我知道，你的人生經曆，很容易讓你產生自己是主角的錯覺，但請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主角，誰都會死……”他停下話，眼裡的星海有一瞬間瞬間泯滅。
於燈下意識的看去，方才那一瞬間的泯滅好似錯覺般，他眼底的星海依舊如方才般熠熠生輝。
“當然，你不會死。”崔杭帶上眼鏡，有氣無力道：“但這不是你覺得自己能做到一切的理由。”
“就算我會死，也不能改變什麼。”於燈盯著他的眼鏡道：“死亡並不可怕。”
“那就這樣吧。”崔杭有些敷衍的改變了主意：“就照你剛才說的，先完成我們計劃裡共同的那一點，至於分歧點，到時候再說。”
“你知道你現在改變主意，很可疑吧？”於燈伸手，能量隨著他的意念浮動，試圖摘下崔杭的眼睛。
崔杭的眼鏡一動不動，牢牢的戴在臉上，絲毫沒有受到能量的控製。
於燈收回手：“你的眼睛……”
“之後幾場對抗賽，我會讓他們儘快安排……”崔杭打斷了於燈的話：“戰利品是他們收集的世界意誌散落的碎末，應該會對壯大“他”的力量有所幫助。”
於燈眯起眼看他：“避而不談，更可疑了。”
“等你贏下對抗賽……”崔杭好似沒聽見他的話般，繼續道：“成為唯一的戰勝者，進入世界意誌的核心……”
“嗯？”於燈發出疑惑的單音節。
崔杭謹慎的修改自己的用詞：“進入世界意誌曾經存在過的，破碎的核心區域。”
“簡單點。”
“世界意誌沒有選擇死亡前存在的地方。”崔杭理直氣壯：“就算是世界意誌，也要找個地方存在吧？”
“雖然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了，除去些許對方曾留下的痕跡之外。”
於燈抓住重點：“那你們的計劃裡，世界意誌的核心跟這個核心沒有關係？”
崔杭眨了眨眼：“當然沒有。”
“我覺得你在騙我。”於燈坦誠道。
崔杭思考了兩秒：“那你能不能裝作成功被我欺騙了？”
於燈盯著他看了幾秒，揚眉：“看在那幾杯茶的份上，可以，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感激涕零。”崔杭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雖然跟你做朋友的過程很困難，但回報卻一點都不讓人失望呢。”
於燈拍開他的手：“誰是你朋友？”
崔杭收回手，語氣篤定：“你啊。”
“彆想的太美了。”於燈：“等一切結束之後，咱們的帳，我跟他們的帳還要慢慢算呢。”
“樂意之至。”崔杭推了推眼鏡：“畢竟我也從沒想過，你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那些。”
他輕聲道：“畢竟你曾說過，罪惡深重，死不足惜，永墜地獄才是我們該得到的評價，不是嗎？”
“以你的性格，如果該得到的正義沒有到來，那你會親自拿回它，不管麵對的敵人是誰。”
於燈頷首：“你足夠了解我。”
“那我等著那一天。”崔杭喉結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伸手拍了拍於燈的肩膀，轉身消失在空中。
“對抗賽後見，於燈。”
於燈盯著他消失的地方注視了許久。
對抗賽後？
看來，他很篤定這一切會按照計劃那般順利的進行下去。
就像他早就看到了結局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卑微的試圖表達自己的想法，被自己的語言描述能力所限製，進行了一場無能狂怒般的哲學辯論。
希望能讓大家看懂我想說的東西，但看不懂也沒關係，因為它並不重要。
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這是由每一個它的讀者來決定的，而不是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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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裡加入了很多屬於我個人的思維痕跡，嘗試了很多新的東西，所以難免有很多不足之處，或者說影響感觀的地方，但我無比感謝每一位陪著橘子走到這裡的讀者，希望我的曾給你們帶來快樂。
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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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種在寫大結局感言的錯覺，放心，這一章不是大結局。
之所以有這種錯覺，是因為雖然你們才看到這一章，但其實橘子已經在寫最後一章大結局了~（笑）
明天見。
另外，如果沒有意外，明天依舊是雙更。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