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架(1 / 2)

內官的一大本事就是隨時能讓自己變成隱形人,杜岩站了半天突然開口說話,賀老爺和金蘭都嚇了一跳。

杜岩一心賣弄,沒想到嚇著金蘭了,忙朝金蘭拱手,姿態謙恭:“小的不是,讓殿下受驚了。”

金蘭笑了笑,示意無事,心想宮裡的人都這麼腳步輕盈、行蹤詭秘麼?難怪內官個個苗條清瘦。

“皇太子的手諭?”

賀老爺心頭惴惴,剛才枝玉那麼對金蘭,這內官全都瞧見了,宮裡的貴人會不會覺得賀家家教不好要廢了金蘭?他既心疼枝玉又擔心金蘭,一臉愁悶地跟著杜岩往前院正堂走去。

杜岩怕把賀老爺嚇出毛病來回去不好交差,沒有故意為難賀老爺,站在堂屋中,捧出信函,笑嗬嗬道:“千歲爺怕大官人不懂宮裡的規矩,讓咱家先來給大官人透個底兒,封賞這兩天就下來,正五品的千戶。”

賀家不是貧寒人家,但對皇家來說賀家的門第著實寒微,如今金蘭被冊封為太子妃,按例要封賞她的父親兄弟以抬高她的身份,總不能在大婚典禮上直接喊出太子妃的父親是個白丁吧?東宮的顏麵還要不要?本朝固然刻意壓製外戚,該有的場麵也不會少。

賀老爺誠惶誠恐,連稱不敢,過一會兒反應過來,摸摸索索掏出一塊銀錠往杜岩手裡塞,“辛苦公公了。”

杜岩笑眯眯收了賞銀——不收反而會招致怨恨,咳嗽兩聲,意有所指地道:“不是咱家多嘴,剛剛太子妃殿下是從南邊出來的?”

賀老爺一臉茫然。

杜岩知道賀老爺胸無城府,直接點明:“在北方,南邊房可不是小姐住的地方。”

東南房那是給仆人住的院子。

賀老爺一張方臉頓時漲得通紅。進京以後祝氏忙於和宮人打交道,家中庶務難免有疏漏,他們從南邊來的,哪知道北邊人有這個講究?金蘭住的院子是小了點,但很乾淨雅致,她自己也喜歡,誰曾想居然犯忌諱?

杜岩今天是特意來賣好的,提醒賀老爺後,又說起另一件事:“過幾天太後娘娘會撥幾個宮人上門教導太子妃宮中的規矩禮儀,那都是讀書識字的女官,規矩多,脾氣大,她們說什麼您聽著就是,不管怎麼說都是太後娘娘跟前的人。”

賀老爺直冒冷汗。當初枝玉入選,家裡人光顧著高興了,現在金蘭成了太子妃,他才感覺到金蘭可能背負的沉重壓力,稍稍一個不留意就可能是萬劫不複,金蘭怎麼應付得來?

隻怕那孩子熬不過三個月呐!

……

內院。

金蘭看著養娘送了冰鎮飲子和麵果子進屋,估摸著祝氏肯定會抓著枝玉好一頓訴委屈,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她剛走沒一會兒,賀枝堂從走廊裡竄了出來,一徑走到房門前,聽到裡麵祝氏和枝玉哭得傷心,雙手緊握成拳。

賀枝堂黑著臉問坐在門口擦眼睛的養娘:“爹呢?”

養娘朝正堂努努嘴:“大官人和內官在堂屋說話,宮裡貴人有吩咐,大官人剛剛叫管家去前頭囑咐,說要給三小姐挪院子,讓三小姐住最寬敞的那個院。”

賀枝堂臉色愈加陰沉。

那個院子是給他姐姐枝玉留的,憑什麼讓給金蘭?金蘭連太子妃都搶到手了,為什麼還貪心不足?她非要把母親和枝玉看重的東西全部占為己有才肯罷手嗎?果然是丫鬟生的,心早就黑透了,瞧著天真溫婉,說話細聲細氣,人人都道她溫柔恬靜沒有心機,其實都是裝的!就和她那個親娘一樣!

賀枝堂眼睛發紅,跑到前院一看,管家正站在庭前對著牆根底下排成幾列的仆從訓話,叮囑他們搬運家具的時候彆磕壞了牙子。

爹果然要逼枝玉姐姐讓出最好的院子!

賀枝堂忿然作色,心裡那股邪火越燒越旺,一扭頭,大踏步走向金蘭住的屋子。

金蘭的院子現在不缺養娘丫鬟使喚,就算她沒什麼吩咐也總有人圍在她房門前打轉,賀枝堂怒氣衝衝地衝進回廊,養娘們看他氣色不對,忙上前攔著,“少爺從哪裡來?少爺要找太太麼?太太不在這裡。”

賀枝堂推開養娘,怒道:“彆多事!”

他是家中唯一的少爺,養娘不敢得罪他,一時猶豫,竟讓他進了屋。

屋裡金蘭坐在窗下低頭織網巾,淡金色光線透過簾子灑進屋中,籠了她滿身,她向來是慢條斯理的性子,聽到聲音先收起針線,這才緩緩抬起頭,沒開口前臉上已經浮起春花初綻般的笑影,“寶哥?”

賀枝堂冷笑:“寶哥也是你能叫的?”

金蘭一怔。

賀枝堂手指金蘭,怒道:“我早就知道你心裡藏奸,大姐、二姐在家時總給娘添惡心,你看著不聲不響的,其實心腸最歹毒!枝玉姐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這麼對她?你搶了太子妃的尊榮還不夠,還要羞辱枝玉姐姐,你好惡毒!”

外麵的養娘丫鬟聽見賀枝堂罵人,一時瞠目結舌,傻呆呆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氣氛僵硬。

剪春在外麵院子裡摘花,聽到聲音飛快跑進屋,剛好聽見最後幾個字,氣得渾身發抖,手裡一大捧海棠花撲簌撲簌掉了一地。

金蘭淡淡地掃一眼門口的方向。

養娘們忙低頭退到外麵走廊裡,剪春緊咬嘴唇,也退了出去。

賀枝堂一聲冷哼,看著金蘭,“怎麼,戳破了你的真麵目,你啞口無言了?”

金蘭雙眉微蹙,放下快織完的網巾,叫了賀枝堂的全名:“賀枝堂,你這些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她一身簡單的家常衣裳,對襟衫兒細布裙,蚌珠髻上隻戴了茉莉花圍,站在如水般緩緩流淌的金色光暈中,語氣神色嚴肅鄭重,毫無一絲在祝氏麵前的怯懦畏縮,眉宇間甚至有幾分沉靜的威嚴。

賀枝堂從未見過這樣的三姐,呆了一呆。

金蘭望著弟弟,一字字道:“賀枝堂,你從五歲開蒙,跟著先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最基本的禮義廉恥孝悌忠信都不懂?我是你姐姐,你是弟弟,開口指責我之前,你可容我辯駁解釋了?天天跟著先生讀聖賢道理,從外麵聽見挑唆的話,不曉得分辨真假,沒頭沒腦跑來對你姐姐一通喝罵,這就是讀書人的修養?”

賀枝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無言以對。在他眼裡金蘭就是個從來沒出過門、沒上過學、沒什麼見識,靠著祝氏的施舍才能養尊處優的庶女,她居然敢反駁自己這個嫡出的少爺?而且用的還是如此嚴厲的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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