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及笄禮(1 / 2)

出嫁之前當行及笄禮。

按規矩, 給金蘭梳頭的應該是她的嫡母祝氏,但東宮大包大攬,另外安排了人選。正賓、讚者、讚禮、擯者、執事, 俱是京中有品級、有身份的命婦。其中正賓的地位最高, 是安遠侯府的陸老夫人。

本朝立國二百餘年, 當初跟隨高祖建功立業的開國功臣和他們的後代早已經湮沒於數代的宮廷動蕩之中,十不存一。朝廷壓製外戚,使勳貴分離,功勳之臣永遠不可能成為貴戚,外戚永遠沒有躋身朝堂掌握權柄的可能。京中的世家豪門、權豪勢要最多顯耀不過三代。

唯有兩家是例外。

一家是世代鎮守雲南的沐王府,另一家就是安遠侯府了。

陸家是開國功臣定國公之後, 世代簪纓,榮寵不衰, 族中子弟從不參加科舉考試,一心一意為國朝保疆衛土、守護河山,深得曆代皇帝信任。眼下安遠侯陸瑛正領兵在湘南一帶鎮壓叛亂。

一大早, 賀府門前車馬喧囂。

杜岩領著東宮仆從住進賀府,第二天皇太子親迎太子妃,他要幫著照應, 以免賀家忙中出錯。

皇城的鐘鼓聲響到第二百響時,讚者、讚禮先到了賀府。

女官黃司正出麵相迎。

眾命婦穿戴莊嚴華麗,戴珍珠箍子, 五翟冠, 冠上珠翠閃耀, 日光下熠熠奪目,身穿大紅織金錦緞雲紋大衫,深青織繡雲霞禽鳥霞帔,做墜子的紅藍寶石大如石榴。她們經常進宮拜見周太後,和黃司正熟稔,拉著她寒暄談笑,打聽太子妃金蘭的性情。

黃司正笑道“秀外慧中,溫婉得體。”

日頭還沒出,屋中光線昏暗,丫鬟點起兒臂粗的紅燭,燭火熊熊燃燒,將室內照耀得恍如白晝,金蘭換上簇新的衣衫,坐在鏡台前,膚光勝雪,雲發豐豔,幾位內閣大臣家的夫人從窗前走過,一眼瞥見,不由得站住了腳,心中暗暗讚歎。

不多時,院門前傳來一陣說笑聲,正賓安遠侯陸老夫人在眾命婦的簇擁中邁進正院,黃司正立即迎上前,幾人互道辛苦。

命婦都是一樣的打扮,五翟冠,大紅禮服,擠在一塊,滿屋子珠光寶氣,華光浮動,一眼望過去,滿眼金碧輝煌、珠圍翠繞,各色寶石、翠雲折射出一道道璀璨華光,幾乎能晃瞎人的眼睛。

金蘭望著多寶鏡中自己紅潤嬌豔的臉龐,在心裡默默記下眾位命婦的容貌,可惜眾命婦臉上的妝容太厚,著裝打扮又差不多,層層珍珠寶石壓墜下,個個頂著一張堆了幾層妝粉的臉,她看了一會兒就放棄了。

一陣爽朗笑聲由遠及近,陸老夫人拉著黃司正的手,笑著道“黃姑姑親手教導出來的,哪裡會有錯”談笑著進了屋,目光落到側對著門口的金蘭身上,忽然發出一道輕輕的疑問聲。

眾人的視線立刻彙集到陸老夫人身上。

陸老夫人恍惚了一會兒,回過神,笑向眾人道“太子妃瞧著麵善。”

眾人笑著湊趣“太子妃和老夫人投緣。”

陸老夫人笑了笑,走到金蘭身邊,接過讚者遞到手邊的牡丹紋金插梳,給金蘭挽發。

金蘭從銅鏡中打量陸老夫人,兩人視線交彙,陸老夫人一怔,看著鏡子裡的金蘭,不知道想起什麼,拿著梳子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臉上血色霎時褪儘。

氣氛驀地變得尷尬。

杜岩守在金蘭身邊,察覺陸老夫人失態,輕咳了一聲,笑著道“太子妃花容月貌,連老夫人也看呆了。”

旁邊幾位命婦不是蠢人,眼珠一轉,立刻含笑附和“太子妃青春年少,如花似玉,我們也都看不過來呢”

陸老夫人不愧是侯府老夫人,很快恢複如常,順著杜岩的話開起玩笑“太子妃雪膚花貌,我們這些老家夥站在這裡,實在寒磣。”

幾位年輕的命婦歎口氣,嗔道“老夫人見了太子妃,這就不把我們當回事了”

說說笑笑,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有黃司正坐鎮,及笄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陸老夫人一時的失態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金蘭不動聲色,心裡卻驟起波瀾陸老夫人把她當成誰了

杜岩將陸老夫人的異狀記在心裡,待眾命婦離去,立刻騎馬趕赴東宮,向朱瑄報告此事。

朱瑄雷打不動,照舊在書閣讀書,聞言,眉頭輕蹙“陸老夫人安遠侯陸瑛的母親”

杜岩跪在書案前,道“正是。”

朱瑄皺眉回想,手指輕叩桌麵,片刻後,臉色陡然一沉,“此事不要宣揚出去。”

杜岩應是。

朱瑄似乎在克製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她這幾天夜裡睡得如何幾時歇下的”

杜岩知道他問的是金蘭,笑著答“太子妃很刻苦,夜裡挑燈讀書,總要到三更才睡。”

朱瑄眉頭緊蹙,“勸她早些就寢。”

杜岩笑眯眯地答應一聲,心想,千歲爺每天隻睡兩個時辰,從沒叫過苦,怎麼到太子妃身上,就心疼起來了

他要照看賀家那頭,說了事情立刻告退出去。

朱瑄沉穩謹慎,輕易不會在人前顯露心事,到了這個時候,依然不想亂了陣腳,派人叫來羅雲瑾,漫不經心地問“陸家老夫人怎麼會認得圓圓”

羅雲瑾瞳孔一縮。

朱瑄低頭看書“你瞞了我什麼”

羅雲瑾站在書案前,身姿筆挺,麵容冷峻“陸家老夫人沒見過她。她認得陸瑛,陸瑛沒繼承爵位之前,在宮裡殿前衛當值,常在宮中行走。”

朱瑄握著書本的手指微微用力。

果然是陸瑛。

嘉平帝不止一次當眾誇讚陸瑛相貌堂堂,英姿勃發。朱瑄見過陸瑛,陸瑛比他年長,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挺拔俊朗,名不虛傳。

陸瑛人到而立之年還沒娶妻,隻納了幾個妾侍。

朱瑄鬆開手,放開皺巴巴的書。

圓圓,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安遠侯府。

陸老夫人從賀家回來,臉色鐵青,叫來兒子陸瑛書房裡侍候的心腹,屏退左右,問“侯爺那隻匣子是不是還藏在書房裡”

心腹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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