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仁嘿嘿奸笑了幾聲:“娘娘放心, 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鄭貴妃看著晃動的珠簾, 心中氣恨不已:宋宛是她的人, 她費儘心機選出來的人居然被周太後拿來惡心她, 這口氣她委實忍不了!
說起來也是她疏忽了, 碧玉軒和仁壽宮離得那麼近,周太後肯定早就留意宋宛了。
也隻有老太後做得出這種事。
老太後沒有什麼過人的智計, 也沒有什麼城府, 手段本領一樣不沾邊,年輕的時候仗著生了個皇子驕縱跋扈, 行事輕狂,年老時則仗著兒子當了皇帝為所欲為,欺淩先帝原配。反正不管她做什麼,總有嘉平帝為她遮掩善後。
仁壽宮知道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她昭德宮的地位, 時不時用這種防不勝防的陰招惡心她。
當年周太後處心積慮,選了那個姓薛的妃子剛進宮。不出一個月,闔宮都說薛妃長得像鄭貴妃年輕的時候,不止眉眼五官像,連脾氣樣貌和喜好都一模一樣。
嘉平帝聽了, 嘖嘖稱奇,當晚就寵信了薛姓妃子。
第二天嘉平帝笑著告訴鄭貴妃:“素素果然像貴妃年輕的時候,笑起來尤其像。”
一夜恩愛, 他已經喚那個妃子叫素素了。
鄭貴妃目眥儘裂, 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她知道嘉平帝心裡正喜歡姓薛的小賤人, 沒有當場和他翻臉, 忍耐了很久,冷眼看著小賤人獨得聖寵,風光無限。
宮中很快傳出流言,說嘉平帝喜新厭舊,昭德宮失寵了。
鄭貴妃按兵不動。
不久後她跟隨嘉平帝去西苑跑馬,濃妝豔抹,一身華麗的窄袖戎服,佩大刀,紮網巾,戴大帽,和嘉平帝並轡而行。經過宮妃的轎輦時,她刻意騎著快馬從姓薛的小賤人麵前飛馳而過,轉頭一鞭子甩過去,笑問嘉平帝:“這就是皇上說的素素?”
鞭子落在轎輦前,一聲破空脆響,宮人們嚇得瑟瑟發抖。
鄭貴妃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俯視轎輦裡的人。
薛素素坐在轎輦裡,青春美貌,眉眼秀麗,胸膛挺起,麵皮緊緊繃著,傲然地迎接鄭貴妃的審視。
鄭貴妃根本沒把薛素素放在眼裡,嗤笑一聲,驕矜地對嘉平帝道:“果然絕色,難怪陛下寵愛。”
嘉平帝哈哈大笑,“繁兒,你看素素是不是有幾分像你?”
薛素素怔愣了一瞬,臉上血色霎時褪儘,眸中淚光閃動。
鄭貴妃嘴角輕挑。
薛素素再得寵,也不過是她的影子罷了。她三言兩語就能徹徹底底擊垮這個年輕妃子。
一晃多年過去,她早已經年老色衰,不再和年輕的時候那樣費儘心機籠絡嘉平帝,一時鬆懈,竟然冷不丁讓周太後反咬了一口。
鄭貴妃又惱又恨,忽然想起一事,心口發緊,喚來心腹太監:“你出宮一趟,告訴本宮的兩個兄弟,最近都給本宮老實點!什麼美人歌伎,他們自己留著受用就夠了,誰敢再打東宮的主意,不必太子出手,本宮先撕了他!本宮眼裡揉不得沙子!”
仁壽宮既然能盯上宋宛,又怎麼會放過鄭家?鄭老大和鄭老二不學無術,看到周家搜羅美人就跟著有樣學樣,已經中了周家的計了!
太監應喏。
桃仁為太監打起簾子,看著太監匆匆走遠的背影,小聲問:“娘娘,碧玉軒那邊的女史全都要撤換嗎?”
既然宋宛被仁壽宮的人騙了,保不準其他女史也可能上當,她們可能早就被仁壽宮收買了。
不然宋宛怎麼會輕易被哄騙?
鄭貴妃擺擺手:“不必了,其他人仁壽宮看不上。”
桃仁沒聽懂:“他們為什麼會選中宋女史?”
鄭貴妃冷笑了一聲:“宋宛是我的人,仁壽宮這是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真讓宋宛成了事,太子妃那個嬌滴滴的性情,肯定要和太子置氣,到時候仁壽宮再安排侍妾,太子沒借口推辭,正好讓人趁虛而入。彆人還都以為這事是本宮安排的,怪不到仁壽宮頭上,宋宛真得手了也不會得寵,太子妃也會恨本宮多事。”
周太後其實並不在乎宋宛到底能不能得手。
太子妃被太子寵壞了,居然敢大大方方表露她不欲讓太子納妾的態度,如此離經叛道,女子的賢良大度,她渾然不放在眼裡。
這讓一直生活在錢太後陰影中的周太後無法忍受,所以她會想方設法打破太子妃的美夢。
宮中人人都知道太子妃和太子感情很好,容不得其他人插足,他們感情越好,周太後的法子越容易奏效。
對於年輕夫妻來說,感情越親密,越容不得發生宋宛那樣的事。一旦他們之間有了裂痕,周太後就能讓這道裂痕不斷加深,最終變成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甚至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宋宛能不能得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後可能傳出的流言蜚語。
本朝後宮女子影響不了前朝格局,爭來爭去,就是爭那麼點東西。
桃仁心有餘悸,輕輕舒口氣:“娘娘,幸好您警醒機智,洞察人心……”
鄭貴妃嘴角上揚,得意地一笑。她以老婦之身榮寵多年,靠的就是這份揣摩嘉平帝和周太後想法的本事,她不僅把嘉平帝的喜好摸得透透的,也知道該周太後心裡在想什麼。
桃仁一句話沒說完,接著道:“不然太子妃就會誤會您了!”
鄭貴妃愣了片刻,張狂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什麼叫不然太子妃就誤會她了?她為什麼要在意金蘭的看法?
她坐起身,眸光陡然一厲:“本宮又不是為了太子妃!本宮隻是不想欠她的人情罷了!她救了寶哥,本宮總得有所表示。宋宛不是本宮安排的,本宮怎麼會用這麼蠢的法子?她要是誤會了本宮,本宮顏麵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