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不甘心(1 / 2)

太子妃她有點慫 羅青梅 12549 字 8個月前

席間眾女眷也在悄悄打量那位頭發花白的婦人, 許多人覺得她有點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

安遠侯老夫人陸老夫人今天也應邀出席,兒媳婦齊氏坐在她身後。

齊氏和陸瑛成婚不久,宮眷命婦們都對她很好奇,拉著她說話,問她陸瑛平時是不是和打仗的時候一樣勇猛。

這話問得促狹, 齊氏漲紅了臉,羞答答的不敢張嘴。

陸老夫人心疼媳婦,替她岔開話。

眾人哄笑:“老夫人果然疼媳婦跟疼女兒似的。”

陸老夫人笑著道:“我這個兒媳婦比兒子貼心多了, 不疼她疼誰?”

正說笑, 一位前年才入京的兵部侍郎家的夫人指指那位衣著迥異的的老婦人:“那位不知道是哪家長輩,我怎麼從沒見過?”

眾人看向陸老夫人。陸老夫人平日深居簡出, 不怎麼見外人, 不過她身份清貴,陸家曆經幾代而榮寵不衰,不論朝中哪位得勢, 宮宴上總少不了陸老夫人的身影。公卿巨宦家的貴婦,沒有她不認識的。

陸老夫人順著眾人好奇的目光看過去,她年紀大了, 眼神不大好, 仔細看了一會兒,認出老婦人, 臉色微變。

兵部侍郎是陸瑛的下屬, 陸老夫人朝侍郎夫人使了個眼色。

侍郎夫人立刻噤聲, 示意身邊伺候的宮人給自己添茶。

陸老夫人收回視線,囑咐兒媳齊氏:“待會兒不要去主宴那邊湊熱鬨,好好地坐在這裡,彆多話,也彆到處張望。彆人和你說話,你彆怕,就和在家時一樣。要是有人不客氣,你不想理會她們,彆繃著臉,笑著走開就是了。”

齊氏點頭道:“娘,我記住了。”

旁邊一位相熟的老夫人扯扯陸老夫人的衣袖,小聲問:“那位是誰?我看你臉色都變了。”

陸老夫人正襟危坐,眼睛看著曲橋外波光瀲灩的太液池,歎息道:“我的老姐姐,你也認不出她了?她是長興伯家的夫人,以前先太後還在的時候,咱們幾個一起抹過牌。”

老夫人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怎麼老了這麼許多……”

京師婦人有正月燈市“走百病”的習俗。記得那年錢太後還在世的時候,長興伯家的夫人為了給錢太後祈福,帶著頭梳鴉髻、簪珠翠、穿白綾衫裙的錢家小姐們夜遊燈市,從城南一直走到城中,又去寺裡上香,保佑錢太後無病無災。

那時老夫人見過長興伯家的夫人,長興伯夫人相貌周正,為人爽朗,說話又快又清脆,一把烏溜溜的好頭發,看著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

一晃眼,長興伯夫人居然已經是滿頭白發。

陸老夫人歎口氣。

錢太後阻止嘉平帝廢後,同時得罪嘉平帝、周太後和鄭貴妃,晚景淒涼。錢家隻是外戚,失去依傍,門庭自然也衰落了。又有周太後在一旁虎視眈眈,京中人家哪個敢和錢家走得近?

按規矩,錢太後是嘉平帝的嫡母,不管嘉平帝是否尊敬錢太後,錢家都應該加封侯爵,但是嘉平帝隻加封了周家,並未加封錢家。禮部官員曾經冒著得罪周太後的風險隱晦地提了一次,嘉平帝無動於衷,朝臣敏銳地猜到嘉平帝的心思,從此不敢再提錢家。

所以長興伯家直到現在還隻是“伯”。

錢家一蹶不振,錢家女眷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世家貴族彼此交際應酬的盛宴之中。

陸老夫人明白家道中落的辛酸苦楚。陸家世代簪纓,根基深厚,即使最落魄的時候也好歹維持住了表麵的風光。錢家一夜之間失去最大的依仗,又被嘉平帝和周太後遷怒,昔日奉承討好的人家一轉眼全都冷臉相對,還有趁機落井下石的,長興伯夫人比當年苦苦支撐陸家的她要辛苦得多。

昔日爽朗活潑的長興伯夫人,生生熬白了頭發。

認出長興伯夫人的人越來越多。

眾人深知周太後的脾性,不敢惹事上身,全都假裝沒認出來,繼續談笑風生,心裡卻暗暗著急,時不時偷偷看幾眼周太後的方向,怕老太後突然動怒。

鄭貴妃將席間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嘴角斜挑,手中酒杯輕晃,看一眼金蘭:“太子妃這是打算氣死太後?”

金蘭微微一笑,不接這話。

鄭貴妃眉開眼笑,滿頭珠翠輕晃,斜睨金蘭一眼,輕斥了一聲:“小蹄子!”

真是被太子寵壞了,這種事也做得出來,就不怕當場把周太後活活氣死?

不過這樣才好呢,對彆人狠毒一點,才不會被人當成軟柿子捏。

池岸花香襲人,教坊司新譜了曲子,唱了今年流行的新詞,據說詞是狀元郎謝騫的新作,樂聲悅耳動聽。

席間宮眷命婦們卻根本無心欣賞,一個個膽顫心驚,局促不安,等著周太後認出長興伯夫人。

反倒是長興伯夫人一臉安然自若,偶爾還抬起頭對著以前相熟的命婦微笑致意。

眾人不敢和她扯上關係,見她的視線看過來,立刻扭開頭和身邊的人說笑。

長興伯夫人麵色如常。

眾人坐立不安,隻等周太後發火。

周太後卻遲遲沒有認出長興伯夫人,認出來的人又不敢吭聲。

席間氣氛古怪。

鄭貴妃等了半天,不耐煩了,酒杯往桌案上一擲,輕笑一聲,臉上盈滿笑意,正要叫出長興伯夫人的名號,曲橋另一頭傳來一串整齊的腳步聲。

幾名司禮監服色的太監匆匆走過曲橋,站在石階下,和禮官耳語了幾句。

禮官神色微變,轉身踏進亭子,先走到金蘭身後,小聲道:“殿下,前麵傳來旨意,司禮監的公公說請長興伯夫人去接旨。”

金蘭嗯一聲,道:“你們去請長興伯夫人。”

禮官應是,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長興伯夫人身邊。

眾人安靜下來,亭子裡瞬時鴉雀無聲,完全不知道狀況的命婦也停下了說話聲。

無數道視線彙集到長興伯夫人身上,她款款站了起來,朝周太後行禮,跟隨禮官退出宴席。

周太後沒看清長興伯夫人,問身邊的宮人:“剛才那個起身的是誰?”

宮人早已經汗流浹背,低著頭答:“老娘娘……那位,那位是長興伯夫人。”

“長興伯?哪個長興伯?”周太後一時沒想起來。

宮人硬著頭皮答:“就是長興伯錢家。”

剛剛聽到一個錢字,周太後麵色陡然一沉。

從長興伯夫人起身離開後,鄭貴妃就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太後看,見周太後臉上陰雲密布,整張麵皮不停打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突兀的諷笑打破僵持壓抑的氣氛,周太後目光如電,陰冷的眼神立刻飛掃過來。

鄭貴妃眼角斜挑,迎著周太後陰寒的視線,朝她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周太後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陰沉如水。

鄭貴妃喝了酒,忽然反應過來。

等等,周太後不會以為長興伯夫人是她安排的吧?

她回過味來,怒視金蘭:“你居然敢利用本宮?”

金蘭一臉莫名其妙。

她一個字沒說,從頭到尾動都沒動一下,鄭貴妃自己非要笑得那麼大聲,成功吸引到了周太後的怒火和在場所有命婦的審視,關她什麼事?

鄭貴妃攥緊手中酒杯,咬牙切齒。

周太後額前青筋暴跳,渾身往外散發著陰冷之氣,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她在盛怒之中,沒人敢大聲說笑。

遠處教坊司的伎人還在奏樂,樂聲隨著滿蘊花草香氣的春風拂過曲橋,風吹枝葉沙沙輕響,花香陣陣。

周太後強忍怒火,吩咐宮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宮人抖如篩糠,飛奔著出去,不一會兒折返回來,跪在周太後腳下:“老娘娘,陛下剛才在席間看到長興伯,想起好幾年沒見著了,問了幾句,得知長興伯家的大公子至今還是白身,加封他為從五品的副千戶,長興伯夫人也得了誥命……”

宮宴之上,嘉平帝當眾賞封錢太後的娘家人。

她養的好兒子!

周太後猛地一拍椅靠,霍然站起身,頓覺頭暈目眩,踉蹌著撲向案桌。

周圍宮人唬了一跳,忙七手八腳衝上前,扶住周太後。

命婦們又驚又怕,躊躇著不敢靠近,宮人們叫的叫,喊的喊,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滿座皆驚。

宮人們手足無措。

金蘭站起來,從容出列。一麵吩咐宮人送周太後回宮,讓太監去請隨行的太醫,一麵留下德王妃和慶王妃安撫宮眷命婦,一麵叫宮人進來打掃收拾,又叫人去前麵告知嘉平帝。

眾人見她不慌不忙,頓時找到了主心骨,按著她的吩咐分頭去忙。

陸老夫人等人不敢接著吃酒,跟在轎輦後麵,送周太後回宮。

眾人陸續離去。

鄭貴妃沒有跟著起身,仿佛眼前的雞飛狗跳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仍舊懶洋洋地靠坐在席位上,接過宮人重新斟滿的酒杯,聞了聞,酒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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