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安心(2 / 2)

太子妃她有點慫 羅青梅 14141 字 5個月前

嘉平帝勸不住執拗的母親,乾脆將此事下禮部會議。

朝野震驚。

朝中文武大臣、翰林院、科道官近百餘人集議喪禮之事,廷議過後,大臣們認為應當遵照先帝的遺願,讓錢太後祔葬陵寢。

經過反複討論,朝臣上疏請求嘉平帝同意錢太後祔葬。

嘉平帝很快做出了答複:愛卿們所言甚是,但是聖母在上,朕是個大孝子,屢次請命,母親就是不鬆口,朕實在無可奈何。朕孝順兩宮如一,不忍違逆母親,否則就是不孝。還是另外給錢太後擇一塊風水寶地吧!望愛卿體諒朕的苦心。

朝臣哭笑不得,第二天繼續上疏。

翰林院學士、國子監祭酒,逐一駁斥支持周太後的官員提出的不讓錢太後祔葬的理由,將周太後的心腹駁得啞口無言。

又次日,以德高望重的魏國公為首的幾十位公、侯、伯等功勳之後和在京武官也紛紛上疏。

緊接著,六科給事中、各地監察禦史等八十餘人分彆聯名上疏。

事情越鬨越大,朝中尚書、侍郎,通政司、大理寺、都察院……六部文武官員再次上疏,要求嘉平帝按祖宗法製安葬錢太後,不能因為愚孝周太後而不顧禮法。

難道周太後比祖宗規矩還重要?

周太後勃然大怒,不肯妥協。

文武百官一怒之下,由當時的閣老帶領著齊聚文華門前,跪地大哭。

內閣,六部,五軍都督府,大九卿,功勳貴戚,詹事府,翰林院……文武官員幾百人跪在宮門外,哭聲震天。

嘉平帝派人勸慰諸閣老,閣老們表示:如果周太後不收回成命,他們就一直跪下去。

周太後見狀,知道事情無法挽回,隻得罷了。

錢太後得以按照禮製歸葬先帝陵寢。

第二次相爭,朝臣堅持遵守皇家禮製,再次逼得周太後妥協。

但是自那以後,朝臣和嘉平帝的關係就一日不如一日,乃至於後來君臣徹底離心。

大臣們集體哭諫文華門,逼得嘉平帝妥協,到底還是讓嘉平帝心裡有了疙瘩。

……

聽朱瑄慢慢道出由周太後的跋扈和爭強好勝引起的兩次禮儀之爭,金蘭困意全無。

原來周太後以前這麼蠻橫固執。

這些年鄭貴妃耀武揚威,世人都罵鄭貴妃是惑亂後宮的妖妃,很少有人提起周太後和朝臣對峙的事,她保護吳皇後和王皇後,民間還對她頗有讚譽呢!

金蘭進宮之前一直以為周太後是一位慈祥溫和的長輩,黃司正從沒提起過周太後曾引發兩次禮儀之爭。

現在回想,周太後對她慈愛有加,一半是看在朱瑄的麵子上,還有一半應該就是為了扶持她對付鄭貴妃。

金蘭踮起腳,捧住朱瑄的臉,眉頭輕皺:“五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

她手心溫熱,朱瑄依戀地蹭了蹭她掌心,拍拍她發頂:“你不必理會這些醃臢事。”

金蘭無奈,氣得咬牙。

是啊,她不必理會。

鄭貴妃和他有約定,不會動她。周太後也有顧忌,加上輕視她,從不拿她當威脅,不管是誰想對付東宮,都是直接從朱瑄身上下手。趙王妃暈頭轉向,剛伸了一下爪子,立馬就老實縮回去了。

他事事安排得妥妥當當,不想讓她操一點心,連發現淑妃死因這種事都不曾透露一分,非要她逼迫才肯如實告訴她。

可是她不想被蒙在鼓裡,雖然她可能幫不上忙,至少可以陪著他一起麵對。

金蘭心裡柔腸百轉,想罵朱瑄幾句,又舍不得,墊腳親了親他的鼻尖。

他的謹慎是刻進骨子裡的。

朱瑄摟著金蘭的腰,順勢抱起她送到榻上:“無事不要去仁壽宮,我再多派幾個人跟著你。”

金蘭想了想,沒有拒絕。

她總覺得朱瑄好像在怕什麼。

淑妃暴斃,嘉平帝冷漠忽視,一起長大的弟弟為儲君之位上跳下竄,他親情淡薄,隻有她了。

而她不記得他們之前發生過什麼。

剛剛重逢的時候,他對她還有一絲怨氣,他夢中說恨她,對她的態度古裡古怪,之後再也不提起那些舊事,隻當一切都沒發生,因為知道不斷提起過去隻會徒增她的壓力。

沒有人陪他回憶過往,他連對她的一點點怨恨都得小心翼翼地藏起來,生怕傷害到她。

金蘭越想越替朱瑄心酸,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疼。

她張開雙臂,用力抱住朱瑄,纏得緊緊的。

朱瑄頓了一下,按住她的手,俯身看著她清亮的雙眸,含笑道:“剛才不許我胡鬨,這會兒怎麼又等不及了?”

說著低頭親她,手指開始解她衣襟前的鑲寶金玉扣。

金蘭想起陪他用晚膳的時候月牙桌旁的事,腿還是軟的,滿腔惆悵之意立刻不翼而飛,哭笑不得地按住朱瑄的手:“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想抱一下你。”

朱瑄濃眉微揚,單手挑開玉扣,右膝跪在拔步床沿,聲音低沉:“抱吧。”

金蘭揮開他的手,捏了捏他掌心,軟語撒嬌:“還沒洗漱呢。”

她覺得自己還是一身羊膻味,他素來愛潔。

待會兒要是滿床膻味,看他怎麼睡!

朱瑄掙紮了好一會兒,眉頭輕皺,揚聲吩咐簾外侍立的宮人去準備香湯香脂。

金蘭肩膀發抖,咯咯笑出了聲,推開朱瑄坐起身,還沒站起來,他從後麵摟住她的腰,直接打橫抱起她,含笑低語:“洗的時候也可以抱我。”

……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雨,春雨潤如酥,一夜淅淅瀝瀝。

石階旁栽種的桂樹浸潤在綿綿細雨中,新生的嫩綠枝葉默默生發。

第二天早上朱瑄醒來的時候,雨還沒停,時斷時續,雨絲綿密,帳外光線暗沉。

一夜過去,花幾上的海棠花依舊嬌豔。

宮人進殿服侍,腳步聲放得很輕。

金蘭聽到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長發披散,雙頰暈紅,眸子濕漉漉的,泛著瀲灩的水光。

她躺在枕上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這麼早?”

脾氣真好,昨晚折騰得狠了,她睡著之前說今早不會搭理他,為了強調,騰地一下背過身去,不許他碰她。

後來氣消了,覺得對他太凶,背對著他一點一點蹭過來。

他伸手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哄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已經在他的懷抱中翻了個身,主動抱住他。

她舍不得對他發脾氣。

朱瑄心裡柔軟,忍不住低頭親金蘭,揭開錦被,握住她的腳,她還在用湯婆子,腳底帛襪暖乎乎的。他換走湯婆子,重新為她蓋好錦被。

“外麵落雨了,不算早,你接著睡。”

金蘭在錦被底下伸了個懶腰:“落雨了?五哥,記得添件夾衣,彆著涼了。”

又道,“帶上大帽,你不愛穿蓑衣,大帽不許不戴。”

朱瑄嗯一聲,坐在床沿,看著金蘭入睡,放下床帳,退出內室。

槅扇外燈火晃動,杜岩服侍朱瑄穿衣戴冠,小聲說:“仁壽宮昨晚派人去奉先殿,宮門落了鑰,太監不敢去,今早剛敲過鐘,孟時就去奉先殿了。”

朱瑄對著鏡子扣好大帽係帶,道:“派人告訴謝太傅。”

差點忘了奉先殿的事。

杜岩應是。

用過早膳,雨還是沒停,而且越下越大,叮叮當當敲打在回廊碧綠琉璃瓦上,雨簾垂掛,水花四濺。

掃墨為朱瑄撐傘,稟報仁壽宮昨天的動靜。

細雨紛飛,朱瑄步下石階,長靴踩在濕漉漉的花磚地上,沉聲吩咐:“你不必去文華殿了,留下保護太子妃,不管太子妃去哪,寸步不離。”

掃墨愣了一下,問:“如果殿下問起來呢?”

他平時跟著朱瑄居多。

朱瑄道:“她說什麼你都聽著,你不走,她不會真的趕你。”

掃墨不禁微笑,這倒也是。

太子妃一般不會因為尋常瑣事和太子爭執,即使她有時候不讚成太子的做法,也會先和太子講清楚,說服太子之後再讓他收回成命。至於太子惹怒太子妃的那幾次,太子妃雖然生氣,到底也沒狠下心腸。

不過已經足夠讓太子發瘋了。

太子妃隻是冷一下臉,溫文儒雅、從容穩重的太子爺就不管不顧地使性子,要是太子妃真出了事……

掃墨感覺到肩頭重任的分量,把手中的羅傘交給另一位近侍,冒著雨跑回長廊,目送朱瑄在內官的簇擁中走遠。

一個時辰後,金蘭起身梳洗用膳,看到站在珠簾外麵的掃墨,疑惑地問:“太子叫你回來的?”

掃墨回答說:“回殿下,千歲爺說最近宮裡亂,他放心不下,讓小的留下保護您的安全。”

金蘭問:“那太子身邊有沒有添人?”

掃墨點頭:“殿下放心,掌事太監另撥了個機靈的內侍頂替小的,他之前在太醫院跑腿,也懂醫理。”

他知道金蘭擔心什麼,朱瑄身邊的近侍多少都得會點醫術。

果然,金蘭聽他這麼說,神色稍鬆,點了點頭。

金蘭沒有趕掃墨走。

朱瑄擔心她,留下掃墨可以讓他安心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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