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告彆(1 / 2)

謝太傅寫好奏本, 因是個人名義呈送, 不必先經過通政司, 也不用另外準備副本送至給事中,直接送到了會極門前。

管門太監看到謝太傅就頭疼,接了奏本,特地單獨放在一隻空匣子裡,徑自送去司禮監。

秉筆太監們圓滑精明,默契地忽略掉謝太傅的奏本,決定將燙手的山芋留給羅雲瑾。

既然羅雲瑾不怕文官, 那就讓羅雲瑾來處理這個難題吧!

洪亮悠揚的鐘聲響徹大內宮城, 宮門次第打開,階前一片奉承討好聲, 羅雲瑾身著蟒服,肩披霞光,踏進值房, 劍眉星目, 麵如冠玉。

秉筆太監們撇撇嘴。

不說彆的,羅雲瑾確實氣度出眾,他從廊下走過來,一句話不說, 光是舉止間的風姿就直接將滿院其他太監映得直如草木,也難怪嘉平帝重用信任他, 尤其是重大慶典上更是常常點名要他近身侍候, 還給他佩刀的特權。

據說在前年的正旦典禮上, 高麗使者和日本使者為了爭位次當堂大吵,禮部和鴻臚寺官員焦頭爛額。羅雲瑾前去調解,兩國使者看到一聲赤色羅袍的羅雲瑾,驚為天人。他說什麼,使者奉若綸音,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後來兩國使者還給羅雲瑾做媒,妄圖送本國女子與他為妾,被他斷然拒絕。

秉筆太監們對望一眼,心照不宣。

他們倒要看看羅雲瑾夾在嘉平帝、周太後和文官之間時,還能不能手眼通天。

羅雲瑾剛從乾清宮後殿回來,走到書案前,目光落在案頭擺得端端正正的奏本上,停留了一會兒。

幾名秉筆太監心頭微顫,心虛地挪開視線,要麼低頭奮筆疾書,要麼和身邊的人小聲說話,要麼起身去書架前翻找典章書籍,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羅雲瑾淡淡地掃一眼眾人,拿起奏本,翻開,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就看完了。

眾人屏息凝神,等著他的反應。

羅雲瑾合上奏本,沒有批複,命近侍送去嘉平帝案頭。

眾人驚訝地瞪大眼睛。

內侍應喏,捧著奏本去後殿。

嘉平帝用了早膳,正和道士清談,剛說到緊要處,內侍進殿送上奏本,他皺眉道:“若不是大事,讓羅雲瑾代為料理就是了,不必事事都來煩朕。”

內侍小聲說:“萬歲,涉及奉先殿聖人聖後,羅統領不敢僭越。”

嘉平帝隻得拿過奏本,剛看了兩眼,眉頭皺得愈緊。

謝太傅怎麼知道奉先殿的事了?哪個多嘴的告訴他的?周太後才剛剛消了氣,要是真如謝太傅所說的那樣把錢太後的畫像挪回先帝的神龕旁,太後還不得拆了乾清宮?

嘉平帝揉揉眉心,放下奏本:“朕知道了。”

內侍眼珠一轉,躬身退出後殿,回文書房複命。

“統領,萬歲說他知道了,奏本先留中不發。”

秉筆太監們等了半天,終於等到內侍折返,豎起耳朵聽他回了話,麵麵相覷,哭笑不得:嘉平帝管不住謝太傅,又不敢得罪周太後,這是想一直拖下去。

還真是萬歲的處事風格。

眾人搖頭歎息,回到各自的書案前,埋頭批閱各部經由通政司送達官中的例行奏本。

羅雲瑾拈起朱筆。

內侍走到他身邊幫他磨墨,小聲道:“統領,小的剛才看見錢公公了。”

羅雲瑾神色不變。

內侍繼續說:“今天萬歲召見的道士就是錢公公推薦的,此人名叫張芝,號稱是張真人的後人,雖然不能像他吹噓的那樣吞雲吐霧、呼風喚雨,不過的確有幾分神通,萬歲吃了他的藥,精神好了很多,聽說前天還連禦兩女。萬歲對張芝對他深信不疑,叫他張神仙。”

錢興了解嘉平帝,知道嘉平帝癡迷長生之術,特地花費重金請張芝出山。張芝果然得到嘉平帝的賞識信重,錢興很有可能卷土重來。

羅雲瑾眉毛都沒動一下,一本本批複奏本。

一個時辰後,蓮花滴漏的銅製荷葉緩緩浮出水麵,水聲滴滴答答。

院外傳來嘈雜的說笑聲和腳步聲,眾人紛紛停下手裡的筆,結伴去廊房用膳吃酒。

羅雲瑾留下沒走,沒人敢自討沒趣邀請他,不一會兒屋中就隻剩下他和兩個值勤的內官。

他仿佛沒聽見外麵的喧鬨,坐姿端正,神情專注,看完所有奏本,按著事情的輕重緩急分門彆類整理好。

年輕內官噤聲不語,等他收拾完了,奉上一盞煎好的鬆蘿茶。

他接了茶盞,沒有喝,揭開杯蓋,凝望碧綠清冽的茶湯,沉聲吩咐:“我過幾日要出城一趟,如果宮中有什麼異狀,派人去城南送信。”

內官恭敬地道:“統領放心,您不在的時候,小的會緊盯著各處,一有什麼異狀,立刻向您稟報。”

羅雲瑾握著茶盞,眼睫低垂。

真定府抓住的人已經押送回來了,他要親自去保定府審訊那兩個活口。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既沒有即將得知真相的激動迫切,也沒有仇恨憤怒,隻有沉甸甸的不安。

到底是誰阻止他調查祖父的死因?

在事情查出眉目之前,東宮還是不要牽扯進來的好,連累朱瑄的話,也會波及到她……

羅雲瑾很久沒看到她了。

朱瑄說到做到,既然不再刻意折磨他,於是一並剝奪走所有他可能見到她的機會,即使他們同處一場宮宴,他也休想和從前那樣窺看她和彆人談笑風生的模樣。

不知道她是胖了還是瘦了。

胖點好,笑起來甜絲絲的。

茶香氤氳,手中的茶盞一點一點涼透,羅雲瑾閉一閉眼睛,站起身,喝儘杯中冷茶。

……

謝太傅上疏,嘉平帝留中不發。

謝太傅繼續上疏,嘉平帝繼續置之不理。

仁壽宮周太後大發雷霆,直接派人去內閣訓斥閣老,大罵謝太傅多管閒事,欺負她一個幽居深宮的年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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