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內書堂(1 / 2)

太子妃她有點慫 羅青梅 10997 字 5個月前

羅雲瑾知道金蘭的身份, 卻沒有告發她, 可見他是個好人。

而且他雖然受了傷,居然還記得男女大防,以前果然是好人家的公子,規矩多。

金蘭如是想。

她放下藥,轉過身去背對著羅雲瑾, 聽到床帳裡麵窸窸窣窣的聲響和痛苦的抽氣聲,拔高嗓子問:“真的不要我幫把手嗎?”

怎麼說羅雲瑾也是替她挨的打, 這種時候了, 她並不在乎什麼男女之彆。

何況她年紀不大, 又不用擔心嫁人之類的事情。

羅雲瑾沒有吭聲。

金蘭想了想, 剛要轉身, 身後一陣慌亂的聲音。

她隨意瞥了一眼,眼角餘光閃過羅雲瑾緊張的臉。

他從入宮以來一直冷漠孤傲、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竟然也會有驚慌的時候?

金蘭呆了一呆,忽然想起李忠說過的話,被送進宮的宦官要麼是家裡實在太窮苦了, 要麼是父母親人貪圖宮裡的富貴, 要麼是邊部落戰敗送進京的俘虜……他們大部分很小的時候就受刑成了閹人,像羅雲瑾這種少年時受刑的不多。

他讀書認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從平時的舉止看教養很好, 肯定出身不一般。

這樣的人, 往往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一個殘缺的宦官。

羅雲瑾害怕她看到他的身體, 所以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才會出現那麼慌張的表情。

慌張到近乎恐懼。

金蘭是女孩子,沒法理解羅雲瑾的屈辱和痛苦。

她心裡很難受,默默歎息一聲,坐著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到身後沒動靜了,她試探著問:“好了嗎?”

羅雲瑾一言不發。

金蘭慢慢轉過身來,回到床邊。

羅雲瑾躺在床上,蓋了被子,換下的繃帶丟在一邊,藥膏的味道很難聞,床前一片狼藉。

她倒了一碗熱茶,躡手躡腳靠近,放下茶碗:“剛燒開的茶,你喝點。”

說完,掀起袖子,收拾乾淨床鋪,搬了張小杌子,坐在角落裡搓洗羅雲瑾換下來的衣衫。

明天她還得去掃地,衣衫現在就得洗乾淨,外麵太冷了,她不敢出去洗。

洗到一半,她抬起頭,濕漉漉的手指拂開臉上的亂發。

黑暗中,一雙黑沉沉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一點聲息都沒有。

金蘭朝羅雲瑾一笑:“吵到你了?你想不想吃點什麼?我拿給你。”

羅雲瑾收回視線,翻過身去,麵朝牆壁,不動了。

金蘭繼續摸黑洗衣裳,她不會做粗活,覺得隻要搓個幾遍就算洗乾淨了,絞乾,晾在角落裡,這麼冷的天氣不能晾在外麵,剛拿出去就得結冰。

她回到床邊,拿起茶碗,裡麵的茶水少了一半。

羅雲瑾肯喝她倒的茶了。

金蘭笑了笑,和衣躺下,剛剛睡著,旁邊的床上傳來細微聲響,她立刻翻身坐起,趿拉著鞋子摸過去,“你怎麼了?是不是想喝茶?”

她還沒睡醒,聲音沙啞,一邊揉眼睛,一邊打了個哈欠。

羅雲瑾起身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睫低垂,淡淡地道:“你睡吧,不勞你操心。”

金蘭伸了個懶腰:“沒事,這是我該做的,我還沒謝你呢。”

說著就要攙扶羅雲瑾。

羅雲瑾躲開她的手,看一眼角落。

金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恍然大悟。

羅雲瑾要起夜。

之前她沒和羅雲瑾睡一個屋,忘了這事,他從回來到現在一直忍著,剛才又喝了半碗茶,肯定憋不住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寧可憋到明天早上等她走了再起來。

金蘭覺得沒什麼好害臊的,不過羅雲瑾比較講究……她輕咳一聲,放開羅雲瑾,抓了件襖子披在身上,出去了。

外麵冷颼颼的,她站在門口不住跺腳。

估摸著差不多了,她推門回屋,一陣風似的縮回床上,蓋好被窩,瑟瑟發抖。

夜裡羅雲瑾突然又咳嗽起來,一開始他捂著嘴不想出聲,後來忍不住了,側過身去,拉高被子蓋住自己。

金蘭還是被吵醒了,立刻翻身坐起,點亮燈燭,挪到床邊,拉開被子,仔細看羅雲瑾的臉色。

他臉色蒼白,咳得肩膀直抖,額邊冒起細汗。

她趕緊放下燈燭,按著之前林老實教過的,化了一顆藥丸在茶水裡,喂羅雲瑾服下。

他躺在枕上,任她擺弄,眼神空蕩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魂遊天外。

金蘭摸了摸他頸間,他身上也出汗了,絞了熱巾子幫他擦身。

羅雲瑾渾身一震,眸光陡然暗沉,鷹隼般銳利,緊緊按住她的手。

金蘭吃痛,眉頭輕皺,柔聲說:“就好了,我隻是幫你擦擦,不碰你……太醫說得時常擦洗。”

聲音軟軟的,仿佛很懼怕他,手卻固執地繼續為他擦身。

羅雲瑾看她半晌,雙眉略皺。

金蘭隻當他同意了,頂著他冰冷的目光幫他擦洗完,洗了手,躺下繼續睡。

她就這樣守了他整整三夜,隻要他發出一點聲響,她立刻爬起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茶吃點心,聽他咳嗽,喂他喝枇杷秋梨膏,隻要茶壺裡的水涼了,馬上去換熱的來,因為他不能喝冷水。

白天她要當差,夜裡折騰到半夜才能睡一會兒,沒幾天人就瘦了一圈,神情憔悴。

過了幾天,羅雲瑾能下地了,金蘭這才放心地搬回去睡。

等羅雲瑾養好傷重新跟著李忠掃地,金蘭留心觀察,發現他雖然仍舊不怎麼搭理自己,可是每次李忠讓他和自己一起當差的時候,他臉上並沒有不悅之色。

也許他並不討厭自己?不然怎麼會替她挨打?

一起灑掃庭院,他總是徑自直接走到溝渠邊,默默地承擔最臟最臭的活計。

金蘭被枯萎的刺藤紮到手,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拿不住,隻能用勺子,後來再去清理園子,羅雲瑾直接推開她,不讓她碰刺藤。

她於是厚著臉皮叫羅雲瑾“雲瑾哥”。

第一次開口這麼叫的時候,羅雲瑾沒理會她。

她笑了笑,圍著他繼續叫。

“雲瑾哥,你過來烤烤火吧。”

“雲瑾哥,你餓不餓?我藏了幾塊芝麻糕,乾乾淨淨的,我沒動過,分你一塊。”

羅雲瑾可能忍受不了金蘭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再這麼叫的時候,他沒有應聲,不過好歹看了她一眼,給了點反應。

金蘭備受鼓舞。

李忠冷眼旁觀,叮囑羅雲瑾:“圓圓年紀小,你好好照應她,我知道直殿監留不住你,你這樣的人遲早是璫裡的大人物,我好歹在宮裡待了幾年,各監都認識幾個人,如果有什麼能幫你的,你隻管開口。”

羅雲瑾沒有開口求他。

李忠道:“你非池中之物,與其渾渾噩噩,不如放手搏一個好前程,你身邊的人也能跟著你沾點光。等你出息了,趙公公見到你也得朝你點頭哈腰,沒人敢對你揮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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