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材用收納盒規整地裝好,紀珍棠取出來的時候,看見下麵還有一隻小盒子,裡麵裝了一盒水果糖。彩色的糖紙,斑斕炫目,將盒子填得滿滿當當。
是鐘逾白一同給她準備的。
她驚喜地笑起來,挑了一顆拆開,甜津津的。
“雪,班長在樓下等你。”蘇雲梨從外麵回來。
林瑰雪:“我知道,他喊我去城隍廟,不想去。”
蘇雲梨問:“啊?為什麼不去呀。”
林瑰雪沒說什麼,反問她:“你去了嗎,好玩麼。”
蘇雲梨搖搖頭。
她這幾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周梔問她是不是和男生約會?她說沒有。說的時候還看了眼紀珍棠,兩個人視線恰好對上。
蘇雲梨平靜地挪開眼。
紀珍棠的眸色也黯了黯。
她看得出來,蘇雲梨喜歡鐘珩。
她書包上掛的新的學校logo周邊,隻有醫學部才能買得到,最近大概去的很勤。
蘇雲梨是內斂的個性,可鐘珩偏偏又不喜歡很乖的女生。不過男人對愛的探索沒有那麼執著,也沒有那麼在意“霧水情緣”與“一生一世”的關聯,就算不喜歡,他們也可以試一試。
輕率是刻在DNA裡的惡劣本性。
如果說不希望蘇雲梨和鐘珩發生糾葛,她最真誠的理由是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可是倘若這樣和她說,未免顯得太多管閒事和莫名其妙。
許多次,看著女孩子柔弱的背影,她欲言又止。
飛蛾撲火是愚蠢,也可以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壯烈。
她歎了聲氣。
而且、萬一變成回旋鏢紮到自己怎麼辦?
“話說回來,男人最大的用處也就是墊腳石了,我真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女生都有這種覺悟。”
最後,林瑰雪總結陳詞:“把戀愛腦扼殺在搖籃裡。”
紀珍棠躺在床上,聽見她說這話時,正好點開朋友圈的一條提示。
那天點讚了一下趙斯齊,他的新評論就不停給她發來提示。
有人評論:我好像看見了帥哥[星星眼]。
趙斯齊回:那是我的金主爸爸。
那人問:真的?[驚訝]
趙斯齊繼續回:當然啊,也是我爸的金主爸爸。
她都能夠想象到,趙斯齊是如何沾了他爸的一點光,牽上了鐘逾白的人脈,讓他的新興品牌得到了庇護。而鐘逾白又是如何不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隻當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他大概率都不記得這位公子哥的名字。
比如她今天試探地說起班長,而鐘逾白無動於衷。
紀珍棠閉上眼睛,轉了個身,握住她擱在枕邊的金魚團扇。
睡不著的一個晚上。
想問問趙斯齊,問什麼呢?什麼都好,和他聊一聊他的“金主爸爸”,但
是很多忌憚的情緒疊在一起,她猶豫再三,又隻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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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有關的新聞挺多,比如今天和海科院簽約新項目的好消息。
不過並沒有多麼新鮮的內容,除了生意,就是生意。
紀珍棠興致缺缺地滑動著,直到看到一條帶圖片的網頁新聞。
她點進去——
圖是抓拍的鐘逾白在一個葬禮現場的照片,有四年了。
新聞裡寫,去世的人是鐘逾白的二哥,死因:墜樓身亡。
鐘逾白到場,為他的哥哥抬棺。
逝者的姓名被隱去,新聞的主角是他。那時候,媒體給他的頭銜還是集團繼承人。
照片拍得滿是噪點,低飽和,陰鬱沉冷的色調,又落滿飛揚潔淨的雪粒。
在隆冬的風雪裡,男人一身漆黑色長風衣,搭深灰的薄圍巾,被抓拍的一瞬,他正在緩慢地摘下黑色手套。
他矗立於高大的棺槨前,眼神淩厲又深邃,這樣一張臉在送葬人群裡尤為醒目。
畫麵竟有幾分唯美。
如果不是出現在新聞界麵,說是某電視劇劇組路透照片釋出也不足為奇。
紀珍棠忽然想起什麼。
是鐘珩的警告:“我二叔就是被他弄死的,你彆不信。”
她的心微微一沉。
再仔細看新聞圖片。
鐘逾白麵色冷靜,目光深冷。他微微低著頭,身側是哭得不能自已的女眷。
那一年,青城下了一場難得一見的大雪。男人穿著挺括長衫,鶴立在凜凜的風雪之中,俊美的臉上沒有一點溫度。
她試圖從他表情裡看出一點什麼。
親人病故的悲傷,殺人凶手的愉悅。或者憤怒,或者,仇恨?
然而,什麼都沒有。
他心如止水,甚至連克製的痕跡都沒有。
真正的高手都是殺人不見血。
她突然怔忡於這句話。
-
過幾天,紀桓來了一趟學校,紀珍棠受寵若驚,得到了一碗帶著家的氣味的湯。
“許阿姨聽說你生病,給你熬了鴿子湯。”
坐在食堂的一角,紀桓在她對麵,幫她拆保溫盒,遞碗筷。
“你這個什麼焦慮,我在網上查了查,什麼原因?輕度的應該不太要緊,應該不會……”紀桓說著,試探的眼神看她,“不會有什麼自殺傾向吧?”
紀珍棠笑笑說:“沒有啦,焦慮就是窮思竭慮,抑鬱才是想死。”
紀桓鬆一口氣:“沒有就好。”
從爸爸提心吊膽的眼裡,她看出來了一點點人情味。很難得也很珍貴。
紀桓個頭不高,長相也平平,坐下來與紀珍棠等身,沒被她遺傳一丁點外貌的不足。她跟媽媽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兩個人的長相沒有重疊之處,看起來不太像家人。
() “對了,今天給你打三千塊錢收到沒。”紀桓問她。
“嗯嗯。”她看到時還好奇,怎麼一個月給兩回生活費,“為什麼又給我打錢呀。”
紀桓說:“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小電車?去買一輛,就彆老是騎彆人的。我看你從宿舍到教學樓,上坡下坡也太累了。學校建在山上就這點不好。”
紀珍棠鼻子酸酸的,想開口,喉嚨口哽咽住,便沒有接話,隻是一個勁地點頭。
紀桓公司這個季度收成應該是還可以,他的心情隨業績起伏而上下變動,並不是由她決定的。
紀珍棠下午就去拿這筆錢全款買了輛電動車,粉白相間的顏色,很能滿足她的少女心,車子到手那一刻,她就給取了個名字,叫粉白白。
她童心未泯,在粉白白的車頭貼滿卡通娃娃。
大功告成。
紀珍棠欣賞著她的車車,滿腦子都在想爸爸。
一碗鴿子湯,一輛小電驢,就能買到她的開心,買到她一廂情願的愛。
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容易滿足的人。
周五這天。
丁迦陵按時按點來接紀珍棠,他停在鐘逾白指定的停車場。
入夏時節,她穿著簡單明淨,白t搭牛仔褲,紮馬尾辮。從人群裡走來,清水掛麵不加修飾的一張臉,散發著一種毫不費力的美。
像隻天生迷人的小狐狸。
紀珍棠找不著人,左右張望。
“這兒呢紀小姐。”丁迦陵把窗降下來,跟她打招呼。
紀珍棠小跑過來,跟他招招手:“你好呀丁先生,又見麵了。”她上車,有禮地打招呼,露出甜滋滋的笑。
“你好,今天心情不錯?”
紀珍棠微笑:“是你的老板叫你這樣問?”
丁迦陵窘了一下,還在想怎麼回答。
紀珍棠又說:“他為什麼沒有來?”
“鐘總日理萬機,我也跟著他連軸轉啊。就這會子還能抽身出來溜達溜達。”
紀珍棠腦袋快探到前座,小心翼翼的:“你們這個沉章園是個什麼地方?”
丁迦陵說:“鐘家老太太退了休,這些年在這休息。”
紀珍棠托著腮,輕輕地“嗷”了一聲:“那我要見老太太嗎?”
丁迦陵笑說:“不擔心,見不著。”
很快,到沉章園門口,紀珍棠站在褐紅色的蠻子門前,欣賞著青磚紅瓦,又仰頭看花鳥樹木,一應雅致。
丁迦陵去敲門。
管事的人叫徐媽,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領她走進,遞來的提梁錦盒裡,說是裝了些涼糕。
徐媽說:“是鐘先生給您準備的。”
紀珍棠說:“謝謝啦,不過我不怎麼吃糕點,給我也是浪費。”
徐媽微微一笑:“他說你喜歡。”
她帶著三分好奇,將錦盒打開,看到裡麵的芭蕉糯米卷,椰蓉糕。
是媽媽的味道!
“是喜歡。”她感動地笑了笑,
接過那隻盒子。
園子很大,
走了一段路。
被領到一個合院的東廂房,徐媽給她看盒子裡的布匹:“這兒一些料子,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全帶走也行,都堆好幾年了,客人送來的,都是好料子,咱們這裡用不上也可惜。”
“哇塞好漂亮,我姑姑肯定喜歡!”紀珍棠輕輕碰了碰那些光滑的綢緞,她不太懂這些,但好貨水貨還是能從手感分辨得出,“我真的可以帶走嗎?”
徐媽溫和一笑,點了點頭。
她也笑起來:“你老板好大方呀。”
“不好的東西,他也不會叫我們送。”徐媽說,“鐘老板是體麵人。”
說到這兒,外麵院裡傳來一道讓她感到熟悉的,又有些銳利的女聲。
“今天倒是稀奇,這塊不缺人啊,我還說來看看有沒有牌打。”
紀珍棠循聲望過去。
徐媽往外麵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想叫女人聲音輕些。
池櫻調頭一看,卻出言不遜:“你衝我噓什麼噓呢。”
徐媽麵色一青。
“好熟悉個一張麵孔,”池櫻又提防地看向旁邊的紀珍棠,冷笑說,“怎麼還打探到這來了?誰告訴你這麼個地方?不過阿珩平常不來這裡,你要求情也找錯地方了。”
紀珍棠不解,正在揣摩她這個求情的意思。
池櫻繼續譏諷地說:“他換女友勤快你也不是不知道,鐘家可沒你想象得那麼好進,歪心思少動,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
紀珍棠:?
池櫻聲調揚了揚,有幾分女主人做派:“還不走,等著我下逐客令呢?”
對麵西廂房麻將聲嘈雜,她的嗓音在這背景之中顯得格外的刺耳突出。紀珍棠正要辯駁一句,“我”字的音節堪堪吐出。
裡頭傳來一個慵懶低沉的男聲,截住了她的話——
“能安靜點嗎,這位大少奶奶。”
紀珍棠站在院中,聽著男人的聲音清晰利落、擲地有聲地吐出:
“你又是幾斤幾兩的東西,我三哥請的貴客,還輪得到你來指教?”
池櫻一怔,急忙賠笑,半個身子探進去:“陳總在啊,難得的嘛。”
她又意有所指地冷哼:“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鐘家的地盤哦。”
“你們這兒姓鐘的,我一向敬讓三分。”被喚作陳總的男人接著出聲,不緊不慢地說,“可是你好像也不姓鐘吧,池女士?”
池櫻:“……”
裡頭喊一聲:“徐媽。”
徐媽應:“在呢陳總。”
“帶那小鬼進來。”
聞言,徐媽領著紀珍棠,越過池櫻,推門走進。
廂房很大一間,外麵宴客廳,裡麵麻將桌,嘩嘩的洗牌聲從機器裡傳來,一扇古香古色的屏風立在中間,阻隔了桌麵的一半。
紀珍棠再往裡走,好奇地偷瞄過去。
說話的正是坐在屏風後麵的男人,他穿件白襯衣,黑色西褲,領口微掀,懶懶斜倚在太師椅上,容貌周整,姿態卻是不拘。長相很年輕,很有精英風範,有氣質也有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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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來,陳恪揚起一雙英俊的桃花眼,對上紀珍棠的視線。
紀珍棠在悄悄打量他的時候,陳恪也在看她,掃過來一眼:“站著不累?”
屏風後邊,架了一張麻將桌,空間就顯得逼仄,他輕抬下頜,向她示意他身側的沙發。
是叫她過去坐的意思。
然而紀珍棠剛一抬腳,有人比她更為迅速。
池櫻一屁股坐下,挑著眉衝她笑了笑,莫名有種挑釁的意思:“來看看牌,不打攪吧?”
紀珍棠:“……”
她望著那也再沒空隙的沙發,可憐巴巴問旁邊的男人:“我坐哪裡呀?”
陳恪瞥一眼池櫻,不假思索:“坐她身上。”
池櫻:“?”
他瞧都懶得瞧一眼她的臉色,跟紀珍棠說:“怕什麼,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