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2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20661 字 11個月前

紀珍棠摸下巴揣摩:“嗯……我在看是左腿好還是右腿好。”

池櫻:……!

她是真怕紀珍棠坐下,火速起了身,嘴裡罵了句“沒一個好東西”然後便氣衝衝地撤了。

見人走了,桌上的一位牌搭子調侃了句:“這大太太還挺難伺候。”

陳恪懶洋洋地托著下頜看牌,譏笑一聲,低嘲說:“十三點。”

他一邊摸牌,一邊瞥向旁邊悠然坐下的女孩,問:“你叫紀珍棠?”

被點名了,她直起身:“嗯,對。”

陳恪個性直率利落,不兜圈子,也不試探,開門見山就問:“你爸做什麼生意?”

被點了爸爸,她更拘謹地直起身:“茶葉。”

陳恪摩挲了一下牌麵,稍稍思忖,問:“準備往哪邊賣?”

紀珍棠說:“日本和韓國,更遠的就找不到門路了。”

“東南亞考不考慮?”

“可以可以,”她笑起來,點頭如搗蒜:“賺錢就好!”

陳恪看見她這副如花笑麵,也不由勾了下唇角,他抬起腕,看一眼手表,問她:“麻將會不會。”

她說:“一點點。”

“過來替我。”

“啊?”紀珍棠目瞪口呆,“可是我牌技超爛,輸赤腳怎麼辦?”

一局牌結束,陳恪起了身,他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再掏出來,指尖夾了厚厚一遝紅色票子,他將錢卷起,稍一躬身,將其嵌進麻將桌的抽屜縫。

動作行雲流水,一副瀟灑闊綽的公子哥做派——“儘管輸。”

“……”

於是紀珍棠被趕鴨子上架,坐在他的位置上,陳恪像是有事,急著說先走一步。

() 他出了門,牌搭子甲忍不住嘖嘖:“這個陳總還真是豪爽,名不虛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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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偷偷議論的聲音裡,紀珍棠埋頭數了數陳恪留下的錢,可能有個快二十張,數的時候,裡麵倏地掉下一張名片,落在她腿上。

看到遠臨集團幾個字,她喜出望外地驚呼了一聲。

幸好其他人在聊八卦,沒在意她的竊喜。

紀珍棠偷偷把陳恪的名片塞到口袋裡。

牌搭子甲:“他跟祝家那個千金?我怎麼記得,不是祝家跟梁家從小結了娃娃親嘛。”

牌搭子乙:“為這事還結了梁子,你聽過一句坊間傳聞沒?給阿基米德一根杠杆,他能把地球翹起來。給陳恪一根杠杆,他能把梁家的頂掀了。”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哦。”

“可惜了,梁祝梁祝,連姓都這麼般配。拆散人家青梅竹馬的鴛鴦。這叫什麼?現世馬文才。”

聊到這兒,外麵忽而傳來低沉,帶點脾氣的一聲——“梁你媽。”

“……”

“……”

牌桌上驟然靜了靜。

還站在走廊上抽煙的陳恪,從虛掩的門裡望進來,挑一下眉:“誰是馬文才?”

牌搭子火速滑跪:“我是,我是!”

紀珍棠沒忍住,撲哧一聲。

聞聲,陳恪涼涼地掃了她一眼。

“……”

紀珍棠快被嚇死,連忙收回笑意。

過了好一會兒,她再偷看門外,確信人是真走了,牌桌才重新熱絡起來。

那日牌局結束得很快,散亂的牌桌有人來清,幾個人下了桌便各自告辭。

唯獨紀珍棠在位置上坐了會兒,屋裡的清茶氣味很舒服,燈光下,她把陳恪的名片又拿出來瞧了瞧,不自覺揚起嘴角。

巴不得現在就送到爸爸麵前。

她收起名片,又看一看四周,發現旁邊的茶幾上有一個骰盅。

打開小熊背包,裡麵裝的東西很碎,紀珍棠挑出來挨個看了看,最後打開AirPods,取出一個耳機,丟進了那個骰盅。

牌打的不大,她輸了一點,陳恪留的票子還剩許多。紀珍棠臨走時將錢交給了沉章園管事的。

這園子很大,裡頭很深。她的確沒機會見著鐘家的長輩,從合院出來,很快穿過院子到大門口。

在這時,她接到鐘逾白的電話。

混著晚風,男人沉著的聲音讓她耳朵微微酥麻,他問:“有什麼收獲?”

紀珍棠笑起來,彙報喜事:“我拿了一張名片,是陳恪給我的。”

他也笑了一笑:“有沒有讓他記住你?”

“重要嗎?”

鐘逾白說:“他做跨國生意,家大業大,手眼通天。”

她難為情地笑:“我不知道他記不記得我呀。那要是下次再見麵,我……應該叫他叔叔嗎

() ?”

猜到陳恪是鐘逾白的弟弟,但是不同姓,大概是他媽媽那邊的親眷。可是對方看著還挺年輕,她忽然有點理不清輩分了。

鐘逾白說:“叫陳總合適,他比阿珩大不了幾歲。”

她應了一聲,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

他溫和道:“不必稱謝,這是我的謝禮。”

鐘逾白果然很厲害。

紀珍棠印象裡,她隻是提過一次她爸爸的事,況且沒有太著重自己的需求。

寥寥幾句就讓他聽懂。他再清楚不過,她要的是什麼。

不是天價的手鐲,是人脈。

在簷廊暗紅的燈籠下麵,她頓足,聽著耳畔風吟,紀珍棠說:“太貴重啦,不過我確實有一點需要,那就不推辭了!”

鐘逾白跟揶揄她似的,緩緩地一笑:“陳恪有一句口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凡你學得他一半殘忍,沒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她問:“那你有沒有人生格言?”

他稍作思考,告訴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紀珍棠笑了笑,“我記下了!”隨後又問他:“我今天怎麼沒有看見你?”

默了默,鐘逾白問道:“想見我?”

她急忙否認:“沒,我就是有點好奇,我以為你會在的。”

沉吟幾秒,他說:“你抬起頭。”

紀珍棠果真抬頭。

“一盞燈,怎麼了?你在裡麵嗎?”說完,她自己都笑了。

隔一個院子,是合院的閣樓。院子裡布滿修竹。她抬頭,視線裡除了暗沉的天色,就隻剩梁下的紅燈籠。

鐘逾白又問:“今天刮的是什麼風?”

不明白他的用意,她說:“等一等,我判斷一下。”

紀珍棠抬頭望著宮燈下的流蘇,隨著晚風拂過,輕飄飄的燈籠被吹得晃動起來。

風從西邊來,將燈籠往東打。

而同時,她看到方才的視線盲區,燈籠後麵,閣樓古樸雕花的窗口,站著一個人。

男人穿深色的襯衣,衣襟在風裡翩然,腰線在綿薄的衣衫下若隱若現。他麵容和煦,儒雅溫和,氣質矜貴而沉穩。

有一種風煙俱淨的凜然之感。

她失神地出了聲:“是西風。”

鐘逾白溫柔一笑:“晚上好,阿珍。”

令人沉醉的夜晚,西風吹皺少女心。她莫名覺察到,身體深處好似起了漣漪。紀珍棠說:“丁特助說你日理萬機,我以為不會來的。”

鐘逾白說:“本來不打算來,不過,還是不太放心你。”

“不放心我什麼?”她問。

“不放心你什麼,”他輕輕地,重複一遍她的問題,垂下眸,仔細想了一想,說道,“怕你得不到想要的,也怕你走的任何一步路出差池。”

她沒有往前跨,於是燈籠成了視野的阻隔,起風的一刹,才能短暫地撞上他雙目裡那點似有若無的柔情。

風起而湧(),

(),

也被風送到她耳畔。

紀珍棠望著他,覺得臉色灼熱,轉換話題,問道:“你怎麼不提前說陳總在,我好提前準備準備。”

“這樣更好,”鐘逾白說:“他不喜歡圓滑的方式。”

紀珍棠想了想,說也是。

緊接著,陷入無言的尷尬。她提彆人來逃避曖昧的念頭很容易被看穿。

鐘逾白沒有刁難她,正要問句留下吃飯?紀珍棠已然急匆匆說了句晚安,像是真的怕被他留下似的。

-

這日夜深。

紀珍棠沒有肯留下吃飯,鐘逾白不強求,便叫人將她送回去。

等丁迦陵送完人回來,鐘逾白正坐在二層閣樓淺憩。閣樓一角,供著一尊菩薩,他麵朝觀音坐。

窗外星月在水,室內沉煙跳升。

他風聲鶴唳,捕捉到樓下一點點的動靜,是丁迦陵的腳步聲,鐘逾白慢吞吞掀起眼皮。

“已經把紀小姐安全送回學校了。”丁迦陵過來稟報。

鐘逾白微微頷首,指一下桌旁邊的凳子:“坐吧。”

丁迦陵打開電腦,在一旁開始彙報錢銀周轉相關事宜。隔一張桌子,鐘逾白闔眸靜聽。神情無波無瀾,倒像是睡著了一般。

丁迦陵說到:“這個季度的報表,蔣總已經——”

鐘逾白忽然睜眼打斷他,問一聲:“糕點她拿了嗎?”

丁迦陵愣一下,抬起頭:“啊?糕點……什麼糕點?財務的嗎?”

鐘逾白見他發懵,無奈地笑了一笑,而後抬起手,輕輕地將他的筆電合上。

“歇會吧。”他勸說。

徐媽在做清潔,鐘逾白問老太太睡了嗎,她說歇下了。又問他爸,她說也歇下了。鐘逾白想著還有沒有要交代的事,正說到這兒,外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女聲——

“姓鐘的!你有本事就出來!你彆躲裡麵當縮頭烏龜!”

丁迦陵眉心一蹙,緊急起身:“她怎麼又來了……”

鐘逾白麵不改色,隻微微抬了抬眉毛,少頃,他語氣平靜地問:“今天初幾?”

徐媽臉色也黯了黯,憂心忡忡地答:“是……初七了。”

鐘逾白想了一想,沒再說什麼,輕輕抬了一下指。

丁迦陵會意說:“知道了,我去處理。”

外麵難聽的罵聲還在繼續:“鐘逾白!阿林的鬼魂是不會放過你的,他今天晚上就來索你的命!你有朝一日一定身敗名裂,不會有好下場的!”

鐘逾白在藤椅上,事不關己地倚坐。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的處世之道,在任何時候不離其宗。

丁迦陵的聲音從樓底下傳來,隔著圍牆:“這會子可不興鬨啊二太太,您再大點聲,萬一驚動隔壁派出所就難看了吧。”

噔噔噔一陣腳步聲來。

“哎喲喂,個則宗桑。赫死個寧。”池櫻大驚小怪的

() 聲音續上,“精神病院個醫生不把人看好,哪能叫她又出來發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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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櫻說:“我有東西掉在裡頭了,我來尋一尋。”

“改天吧,改天我給你送過去。”

“哎喲,行吧行吧,鬨死的了。”

她撣撣衣袖,沒眼看,“你們辦個年卡,給醫院裡多充點錢,把她關關好。”

——“我呸!你算什麼東西!”

在瑣碎的、惡毒的咒罵聲與勸說聲裡。

鐘逾白不動聲色地起了身,他手握一塊佛手柑氣味的濕巾,輕輕地擦拭著手指,動作慢條斯理。

男人麵朝窗戶站,看外麵的遠山和星月,修長身形被月色勾畫在地板上,將女人的聲音落在身後。

徐媽投來一眼,見微知著,知道他這是為禮佛淨手,忙去點香。

——“你個走狗!倀鬼,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你叫鐘逾白出來!”

擦完手指,鐘逾白置若罔聞地放下帕子,接過徐媽遞來的三炷香。

他長身鶴立,在狹窄的閣樓,觀音像前,微微鞠了幾躬。隨後供上香,鐘逾白仍然站立不動,麵色如常看了看香灰的走向。

一切正常。

鐘逾白觀察完香,又抬頭看向這張慈悲斂目的觀音麵孔。

半分鐘後,他轉身要走,袖扣不小心纏上掛在牆角的一串細珠,鐘逾白垂眸,看襯衣被纏住的袖口。

他的手腕稍稍用力掙了下。

猛然之間,那串佛珠劈裡啪啦散了一地。

外麵的聲音漸漸平息。

鐘逾白望著地麵跳落的珠子,心沒多跳一下,隻是擺手,叫人拂了去。

過會兒,丁迦陵一臉疲憊上了閣樓:“回去吧鐘總,兩位太太都送走了。”

自始至終,鐘逾白紋絲沒動,像是觀了一出戲。他小幅度點頭,沉聲說:“辛苦。”

聽見外麵起風聲音,襯衣微鬆的領口被他好整以暇地係好。

鐘逾白邁步準備下樓,忽又想起什麼,頓住腳,側了側身,“徐媽。”

“誒。”

“老太太過壽的邀請函,去給雨燈街的布衣坊送一份。”

正在掃地的徐媽聞聲直起背,問他:“哪一家?”

鐘逾白一邊往下走,一邊說:“落棠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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