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逾白輕輕地笑了一笑,手捏成拳,在眼睛一側晃了晃,做了個哭哭的可愛表情。
好像在笑話,她是個小哭包。
紀珍棠怕他見到自己的狼狽,還用披肩遮著臉,但在昂貴的布料下麵,嘴角也不動聲色地揚了揚,鬆動了僵硬乾涸的嘴唇。
她合掌靠在臉側,做了個睡覺的pose。沉默地告訴他:我要睡了哦!
不舍地將窗戶關上。
苦夜漫長,回到床上,紀珍棠把耳機塞上,循環了一晚上的月亮河。
聽多少遍,就想他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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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紀珍棠想著還是該給姑姑再道個歉,想真誠一點,但時間不允許,也是怕尷尬,她抓了個包子,匆匆說句“姑姑對不起”就跑了。紀心荷也是有話要說,見她背影著急忙慌,把話咽回去,無奈地搖了搖頭。
回學校的路上,紀珍棠才正視起一件事情,昨天打算給鐘逾白看的好消息,她的那個作品入圍的網址是真的打不開了。
難道是要用校園網?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到校登錄上學院的WiFi,但是試完仍然加載不出來。
卡得人不上不下,紀珍棠揉了揉一直在跳的右眼皮,憂心忡忡,聽不進去課。
下午的課她沒接著上,紀珍棠去了一趟學院辦公室,找到她兼任輔導員的班主任,逢周一,班主任工作任務緊,忙裡忙外叫她在旁邊等著,一會兒打電話一會兒又是吩咐學生,紀珍棠實在等不及,過去插了句嘴:“不好意思老師,我就想問一個小事,為什麼這個網址是打不開還是我的原因。”
“什麼網址?”長相挺斯文的老師握著手機,瞧一眼她手機,其實壓根沒瞧上,又忙對著電話笑說,“誒我知道我知道,您說吧,我聽著呢。”
紀珍棠:“……”
她攥著手機,有些無所適從地看看周圍。
副院長正好在,一個美女婦人,倒是挺清閒地舉著手欣賞著自己新做的美甲
。
紀珍棠過去問她能不能借用電腦,副院長翹翹的延長甲一頓,瞥她過來,聽她報完姓名,恍然說:“啊,那個入圍珠寶賽的簪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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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動?我們班不就兩個人入圍嗎?”她不解。
“有點調整。”副院長繼續欣賞美甲,沒當回事,就跟她車軲轆。
紀珍棠也不是傻子,“我不明白,麻煩您講具體。”
皮球一旦踢出去,就不會停止滾動。
副院長指著一個剛進門的老師:“哎劉老師,你過來,跟她解釋一下那個比賽的事情,我不是負責這一塊的,不知道你們這個東西到底最後是怎麼決定的。”
被喊作劉老師的男人過來,是個專業課老師,他說:“紀珍棠是吧?”
她點頭,又講一遍事情的原委。
“這個事情,忘記通知你了,你入圍的這個作品,評委老師那邊是比較中意的,但是最後經過一些更為嚴密的篩選,可能老師覺得你的這個參賽資格還不夠——”
紀珍棠打斷:“參賽資格有什麼硬性規定?大學生不可以,還是女生不可以?”
有那麼幾分尖銳的姿態讓劉老師為難了一下,他稍稍低頭,拍拍她的肩膀,“要是想參加,明年也有機會。”
末了,又說了句意味深長的:“人在江湖,總有許多身不由己。”
紀珍棠說:“我不懂,是內定了彆人嗎?”
“也不能說內定吧,”劉老師嘖了一聲,搔搔頭發,壓著聲音,有幾分正色地勸說,“老師已經幫你爭取過了,但你應該知道,在這個世道裡吧,許多事情是從你一出生起就注定的,包括這件事,看起來是個小插曲,可是本質上,它的決定權,它的走向,都不被你我掌握。”
最後:“總而言之,你等通知吧。”
紀珍棠不依不饒問:“你們內定了誰?”
劉老師臉色微青,指著手機給她做了個口型:回去看吧。
他的眼神,就像是某種暗示,暗示他們的確無能為力。
紀珍棠刷著一直打不開的網頁,心急如焚地回到寢室,屋裡空空,她不斷地來回切換網絡,刷新第無數次,終於點開,網頁果真被修複好了!
然而她再看仔細,重新展示出來的參賽作品,仍然是她設計的簪子。
但是署名變成了:趙斯齊。
紀珍棠赫然一怔。
林瑰雪正好抱著書進門,打著哈欠說:“你怎麼沒去上課?”
紀珍棠說:“我的設計作品被人掉包了,不對不對,”她捋捋思路,“不能叫掉包,是被換掉署名了,趙斯齊要拿我的作品去參加比賽!”
林瑰雪有點沒聽明白:“彆急,你……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紀珍棠把公示出來的參賽名單給她看,是一張圖片。不是文檔,她上一次便也
() 忘了保留證據。這樣一換,就什麼痕跡也沒有了。
林瑰雪不可思議,驚呼道:“公示過了怎麼還能撤呢?”
“有人想一手遮天都行,撤個公告算什麼。”紀珍棠不忿地說著,又喃喃道,“我早就猜到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想搞我。”
林瑰雪仔細一想:“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是,他那個品牌項目是不是爛尾了?當時還造勢那麼久,結果上市之前他最大的那個投資方撤資了。”
是的,鐘逾白乾的。
她點頭。
林瑰雪說:“那就說通了他為什麼這麼乾,一個是要搞你,其次要是拿你這個作品得了獎,說不定能拿到投資的本金,也不知道他差多少錢,不過他爸現在這麼不行了嗎?一點也墊不上?”
紀珍棠說:“肯定不止一點兩點,比賽那點錢哪裡夠他塞牙縫的,他想要開公司呢。”
林瑰雪想了想:“就算不圖錢,圖個名氣也是好的啊。名跟利總是掛鉤的,反正一定對他有利。”
紀珍棠沉默一會兒,問:“趙斯齊在哪?”
“不知道啊,他今天課也沒來,”林瑰雪趕快拿手機:“我幫你問問。”
很快得到答案,趙斯齊沒來上課,是去泡吧了。
紀珍棠刻不容緩要去找他算賬。
林瑰雪怕她出事,說和她一起去。
紀珍棠拿好隨身物品往外走,到門口卻又折回來,她從筆筒裡摸了把美工刀塞進口袋。
大不了一起死!
兩人很快到趙斯齊待的會所門口,發現這裡有門禁。林瑰雪給他打去電話,沒猜到她帶人來,趙斯齊的語氣還情調綿綿:“喊你幾次不來,怎麼今天這麼主動?”
林瑰雪乾乾一笑:“我閒的,你趕緊給我開門。”
紀珍棠上樓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心平氣和了,她的手腕一直在顫抖,也是用那隻顫抖的腕,稍一用力,推開包間門的一瞬,裡麵臭烘烘的混著濃稠煙味的暖氣朝她湧來。
包間裡的燈影金絲交錯,男男女女圍成一堆,在玩德撲。
林瑰雪舉起手機,哢一張,記錄現場。
“是你啊。”左擁右抱坐在c位的趙斯齊率先望見了氣勢洶洶衝進來的紀珍棠,隨後又看向她身後的林瑰雪,冷笑說:“嗬,我說你今天怎麼轉性了,原來是給我設套呢。”
林瑰雪正要爭辯,脖子一梗,看見紀珍棠往前,便收了聲。
紀珍棠走進煙塵裡,隔了一點距離,冷靜地看著他:“你能保證自己有多大的本事,這件事不被捅出去。”
趙斯齊搖頭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將腿架在前麵的茶幾上,把旁邊兩個美女推開,手裡低著頭在點煙。
“我們姓趙的呢,生下來就是頭頂天,我這輩子除了殺人放火,該乾的‘好事’一件沒落,你今天到這來,跟我算的是哪門子賬,你倒是說清楚啊。”
紀珍棠皮笑肉不笑:“偷彆人的作品也叫好事啊
?你這種缺德的貨色早晚下十八層地獄,閻王爺見了都要給你兩巴掌。”
“啊,原來是說那個比賽?”
趙斯齊慢慢悠悠開了口,凝視著紀珍棠,陰陽怪氣,“怎麼呢,你不是有人撐腰,挺牛?這會子怎麼又成光杆司令了。”
紀珍棠愣住。
“還是說,把自己上供給大佬玩一玩,膩了就——”趙斯齊露出一種落井下石的笑,雙掌往外攤,“一拍兩散?”
“……”
“除了被甩了,我想不到怎麼解釋,你巴結的人,連這點事也辦不好?”
一杯吧台的酒被她端起來,重重潑過去,連同酒杯一起脫了手,趙斯齊臉一偏,濕了一片鬢角,高腳杯從他胸口滾到地上。
隻有林瑰雪看見,紀珍棠咬得脖子都浮出了青筋與虛汗。
“你胡說八道!”
林瑰雪趕緊出手,稍微抓了一下紀珍棠的胳膊,才把她更激烈的戰鬥欲扼製住。
趙斯齊怒極反笑,他出了口重氣,沒跟她動手,重重地倚坐回去,用手掌擦了下臉,調整好情緒,隨後從桌上取了個錢包,從裡麵摸出一張卡。
趙斯齊用手指夾著那張卡,舉起來,跟她認真談條件:
“卡裡有一萬塊,夠買你那破簪子了。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收下這張卡,走人。”
他說著,指了指門。
繼續道:“第二,你跪下來,跟我道個歉。”
趙斯齊說到這停了停,回頭望一眼旁邊的兄弟,意味深長一笑,“不對,不應該,就跪著也太便宜她了?潑哥們一臉酒,不計較是不是讓人當軟柿子捏呢?”
說著,在哄笑聲裡,他又看向紀珍棠,上下掃了她一圈:“那要不你脫光了跪吧。”
“脫光了,跪下來,說句對不起,爺,我錯了。”男生笑得陰險,用手指在耳邊比了個電話手勢,“我立刻聯係院裡,把署名還給你。”
紀珍棠伸手到包裡,悄悄地摸住她的美工刀,又被林瑰雪扣下了腕。她的手被帶著往下,摸到了一個手機的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