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9855 字 11個月前

鐘逾白將手指探入池中腹地,輕攪一周,紀珍棠一雙水靈無辜的眼望著他,腳背繃緊,指頭都撐開,直到聽見他說一句,挺乾淨的。

又被他輕輕按著額頭,鐘逾白垂眸看她:“信不過我?”

她的眸色很清,蓄積一點水液,像被洗乾淨的琥珀。

搖著頭,不知道說什麼。

她心裡有些哀傷之意,覺得很不完整。

婚姻、愛情、性,缺一樣都不完整,感情的缺口,傷儘了付出愛的心。

被他這麼一抱,紀珍棠柔軟的心濕了。她眼眶泛潮,貼在他的身上,小貓蜷爪,在他胸口蹭。

鐘逾白沒有出聲,也沒有寬慰她什麼,隻是抱著她。多說無益的意思是,在許多情況下,肢體的表達已經足夠。

她沒有被人抱著哭過,流淚明明是件傷心事,可是這樣的感覺很溫馨。

洗完澡出來,鐘逾白給她拿來了那顆她當初沒有要的藍寶石,將其套上她暖暖的手指,用指腹輕揉著說:“這一隻顏色很漂亮,舉世無雙,放在櫃子裡可惜了。”

她看著關節之下的藍鑽,襯得她手指又變白幾個度。暴雨過後的世界一切昏沉,隻有它閃亮得不像話。

“好看,好像夜的眼睛。”

紀珍棠彎著嘴角欣賞,靠在他的肩膀上。

晚餐他請了廚師團隊來準備,很豐盛的海鮮擺滿長餐桌。紀珍棠頭一次吃帝王蟹,鐘逾白大度地把一整隻都讓給她,她有能耐吃下去也得益於蟹肉上沒有明碼標價。

溫靜潮濕的夜,天上的月落在水塘裡,碎得惘然。一屋暗燈,照著乾燥溫柔的印花桌布與拱窗帷幔。

她在優雅寧靜的綠意裡進食,法式燈花落在瓷盤中。

紀珍棠翹著那根戴戒指的手指,是怕弄臟鑽石,舀了口湯喝,抬眼瞥見自己彆扭的蘭花指,想著缺件旗袍和披肩,她真當上闊太太了。

望著鐘逾白,她沉浸在美好幻想裡,彎了彎唇。

而後想到一些不愉快,天馬行空戛然而止,又歎息說:“我老爸真是個虛偽又古怪的人,該管我的時候他不管我,我不要他管了,他又跑出來一頓指責。好像我跟他不中意的人在一起,他就擔心得不得了,我想不通他怎麼理解這個事,是怕我遇人不淑,還是怕自己受牽連?”

她抱著疑問的姿態看向對麵的鐘逾白。

他穿件黑色襯衣,姿態平靜,驟雨初歇的夜,隻剩漫長的深沉與幽邃。

鐘逾白沒有急著回答,他發現,最近困擾她的事——

也不是最近了,一直以來,都和紀桓有關。

隻不過近期不知道有什麼動蕩,讓他們的關係發生裂變,急轉直下。

此刻她挑起眼梢,認真的注視,好像在借他幫助,找一個出口。

鐘逾白不答,反問:“知道陌生化理論嗎?”

“嗯?”她吮著蟹黃,“沒聽說過。”

“在意什麼,就讓什麼變陌生

。改變思維的環境,就像改變文學裡對文字的陳規運用。()”

他幫襯她,不疾不徐,撈蟹黃,剔蟹肉,裝到她眼前撒著芫荽的小碗中。

紀珍棠試圖理解了一下,但一知半解地皺眉:聽不懂。◇()_[(()”

鐘逾白說:“有沒有覺得,長時間盯著一個字看,看久了發現都快不認識它了?很簡單的道理,鑽在裡麵,是得不到解答的。保持距離,也許能讓人耳目一新。”

“保持距離就能知道怎麼做嗎?”她問。

“當你不去鑽研這件事,它才會反饋給你最客觀的樣子。”他說:“欲除煩惱先忘我。”

紀珍棠在心裡默念了一下這句話,笑了,說:“你是學哲學的吧?”

鐘逾白說:“生活的哲學不用學,經曆經曆就透徹了。”

她搖頭:“再給我二十年我也看不透。”

“等你四十歲,再看現在和爸爸的矛盾,用客觀的眼睛去判斷,效果又不同。”

這大概就是他說的陌生化的意思。

末了,他添一句:“也不用事事分個對錯,即便他討厭我,也隻是從他的立場出發。”

他用小勺舀出最後一塊工整的蟹肉,送到她嘴邊。

紀珍棠含住勺子,說:“那……你不會想著怎麼取悅我的爸爸嗎?”

“你不去想,我就不想,”鐘逾白很灑脫,雲淡風輕地說,“你隻要記得,取悅自己是你的課題,取悅你,是我的課題。”

她的心旌為之獵獵地擺蕩。

他說:“我們一起努力,討你歡心。其他人的看法,都是過客的分量。”

她被說得不好意思:“那你呢,你不需要溫暖嗎?我也可以給你。”

她的意見是,不用事事為她服務。

畢竟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生活在圓心的人,這樣子,讓她覺得受寵若驚。

“溫暖,”鐘逾白擦了擦手指,輕輕念這個詞,“如果我和你一樣大,我們在一起,叫互相取暖。現在的我,隻想給你供暖。”

“……”紀珍棠又懵懵地怔住,說:“你這樣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呀,好像占用你許多的精力。”

“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不會信?”鐘逾白說著,看向她輕輕一笑,“不如試著這樣?下回再想道謝,把謝謝你二個字改成:我值得。想說對不起,換成:我沒錯。”

她為他這縱容得沒邊的態度哈哈一笑:“天哪,你要是有女兒,一定被你養成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的小公主。”

他說:“任性是小孩的權利。”

“那我會變得拽得不得了了,蔑視全世界。”

“蔑視吧。”鐘逾白不以為意,“反正這世界很爛,不值得尊敬。”

她頓時感到自己坍縮的小宇宙,因為他的話而重新聚滿能量。

紀珍棠問:“對了,你今天去我學院,是不是想打聽我的事?”

鐘逾白眸色一滯,是一種被說穿的怔愣。

她也驚訝於

() 居然也能猜中他的心思,問:“為什麼?”

他坦白說:“本來想了解一下留學的項目。隻不過怕太明目張膽,又給你的老師留下壞印象。”

他還是為她考慮,不想要她陷入流言,即便他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沒有那麼惡劣,鐘逾白是一個遵從本心的人,但他得為她一再飄搖的心神找一點安穩。

這事不做就不做了。

“啊,原來是怕我偷偷跑了不知會你一聲啊,”紀珍棠腹誹,原來她上次隨口說的留學,變成他心底的症結,她便順勢笑問:“我要是真的留學,你會不會等我?”

鐘逾白想了一想,稍顯鄭重地反問:“你希望我等你嗎?”

事後紀珍棠回憶,才發現這兩句波瀾不驚的疑問,大概是他們之間對彼此的未來最深的試探了。

她想要他的回答,他也想探一個底,她心裡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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