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的時間並不長,經紀人很快就結束談話，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楊炙卿與他對視上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不論如何,她並不想在三年後,和對方見的第一麵裡就露出異樣。
但出乎她的意料，雲綺煙的經紀人很明顯已經看見了她,但隻是神色複雜地呆愣了一下,然後就轉開了頭，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看這個行為,對方顯然是刻意把她忽略了。
這和楊炙卿所想象過的所有發展都不一樣，以至於她呆愣在原地，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她的經紀人也走到她身邊，皺著眉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不去換衣服,傻站在這裡做什麼？”
楊炙卿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戲裡的衣服,厚重的濃妝也黏在肌膚上,看起來是有些怪異。
她正打算去卸妝，卻聽見經紀人在她身後狐疑地說：“我老感覺……你最近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了。”
楊炙卿心裡一跳,麵上卻還是平靜地道：“哦？哪裡不同？”
“……沒有,可能是我的錯覺。”經紀人多打量了幾眼她的臉色，最後轉開了這個話題,揮了揮手。
“去卸妝吧。”
……
因為見到了出乎意料的人，楊炙卿難得有些心神不寧。
她不是沒有想象過會見到雲綺煙的經紀人,畢竟拍戲過程這麼長，經紀人肯定要露麵；但這般突然的見麵，與提前有心理準備的相逢，顯然並不一樣。
劇組正值飯點,送來了統一的盒飯，她垂著眼睛，自然也興不起什麼食欲，手裡的盒飯沒吃幾口便放至一邊。
“在想什麼？”反倒是坐在她身邊的雲綺煙先主動挑起了話題。
劇組的環境說不上有多好，因為下午還有其他的安排，所以索性就不回酒店了，工作人員們直接露天在各處捧著盒飯吃，連同兩個主演也不例外。不過主演的待遇比其他人還是要稍微好一些，至少還有兩個座位提供，讓她們不需要蹲在馬路邊上。
楊炙卿和雲綺煙此刻正坐在同一側，距離不遠，雲綺煙會開口也並不讓人意外。
“你經紀人今天來劇組了？”楊炙卿望了她一眼，還是決定把話挑明。
“對，他來例行看一眼劇組情況。”雲綺煙眨了眨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看起來，雲綺煙這幾年來，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大抵是被雲家保護得很好。
楊炙卿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淡淡道了一句“沒什麼”，便拾起筷子，隨意夾了根青菜往嘴邊送。
耳邊傳來雲綺煙輕輕的一句：“你是不是想問，他會不會把我們演同一部戲的事情告訴哥哥？”
“不用擔心哦，不會的，我來接這部戲，他早就知道，也是他同意了的。”
楊炙卿看向她，片刻後無奈地道：“原來你知道……”
雲綺煙偏了偏頭，看起來十分無辜：“我知道啊，而且不止這一件事。”
她靠近了楊炙卿耳邊，親密得像是情侶之間在互訴愛語：“你還在意著當初那次他去找你的事情嗎？”
楊炙卿手一抖，手裡的一次性筷子就落到了泥土地上，沾上了不少塵埃，眼看是不能用了。
“啊。”
雲綺煙看了一眼地上淒淒慘慘，已經被塵土染黃的青菜，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似乎在為食物心痛，她起身：“我去找場務再拿雙筷子。”
“等等。”
被叫住的雲綺煙轉過頭去，與楊炙卿對視，楊炙卿看著她平靜無波的雙眸，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就在那不久之後。”雲綺煙眸光瀲灩，肯定地點了點頭，“而且，是他主動告訴我的。”
楊炙卿愣了愣，下意識問：“那你……怎麼想？”
這時候，她終於想到了心中的異樣從何而來：雲綺煙時隔幾年能出現接戲，而且初次出現就接到了嚴導電影女一號這樣的角色，如果說雲氏沒有在其中參與，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就是說，雲綺煙會出現在這裡，是被家人默認的。
楊炙卿的眼神暗了暗。
幾年過去了，想必雲綺煙也已經接受現實，從當初的事情裡走出來了。不然，雲家為什麼會放她出來，再次見到當初被極力防備的人呢？
那大概是因為，在雲家眼裡，楊炙卿的存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威脅到雲綺煙的地方了。
她的內心猛然泛起一股濃烈的酸楚，不知從何而起，隻是感到了內心的痛苦。
而在她垂下眼的下一秒，雲綺煙開口，說出的卻是她完全沒料到的答案：“有什麼關係？”
楊炙卿怔了怔，在和雲綺煙對視時，看見了對方眼中的堅定。
“他說了什麼，對我來說都並不重要。”雲綺煙看著她，一字一句道，“重要的……是你怎麼想。”
她怎麼想？
楊炙卿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沒有回答。
“不要總替我擔心那麼多，我過得很好的，”雲綺煙就像能洞悉她內心想法一般，在她麵前笑了笑，“多考慮一下……你自己的想法吧。”
她嘴唇輕啟，稱呼仍舊生疏，但語氣裡卻含著彆樣的親昵：“楊小姐。”
楊炙卿茫然地目送她遠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方才找回自己的思緒。
即使是對這幾年間的事情一無所知，她也察覺到，雲綺煙這幾年的生活，大概過得和她的想象並不一樣；她的性格，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