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2673 字 4個月前

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很久,終究是沒再落下一個鍵。

怕向斐然那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商明寶甚至不敢在這個對話頁麵多停留幾秒,便匆匆地退出。

她不忙,今天是考試周的最後一天,下午做完彙報後,期末考試的最後一門也宣告了落幕。從教學樓走出,小組同學互相擊掌慶祝,走到亮起晚燈的街道上,融入曼哈頓行色匆匆的下班人潮中。

今天的風很大,雪也大。商明寶撐開一把厚重的直骨傘,在昏沉的雪下站了會兒,謝絕了他們一起吃晚餐的邀請,並一直微笑著目送,直至他們走進斜對角的餐廳。

視線從傘簷下抬起時,不是沒抱有幻想。

他昨天說今天打算來學校找她的。雖然昨晚上提前在酒吧遇見了,他沒了過來的借口。但萬一,他還是來了呢?

這時候討厭起紐約大學開放式的校園環境,教學樓一幢幢坐落在街頭,隻靠一麵麵紫色的旗幟宣誓所有權,天色這麼暗,誰能分得清?人潮洶湧,也很難辨認出她吧。

商明寶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機,隻是習慣性地瞄一眼而已。她知道他沒發新消息過來。

向斐然是個行事簡潔的人,她隻答複“嗯”,向斐然就不會再費儘心思另起話題。

因為幻想著會在哪個地方與他不期而遇,於是連姿態都做作起來,等車、望紅綠燈,有種被人注視的自覺。

很快又覺得自己傻了。向斐然根本不知道她在哪棟樓上課、哪棟樓考試,又怎麼找她?

過了一盞紅綠燈,一台跑車在商明寶麵前停了下來。

伍柏延下了車,為她打開車門:“上車。”

商明寶撐著傘不動,問:“乾什麼?”

伍柏延從她手裡繳了傘,扔到後座:“晚上有個雞尾酒會,Wendy和她幾l個朋友也在,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商明寶今天沒這個心力:“改天吧,我現在不想伺候人。”

伍柏延一手攬她肩膀,一手在她頸後摁著,硬給她摁進了車子:“行了,我伺候你。”

商明寶抱著學生氣的書包一聲不吭。等開了兩個街區,她才說:“你看不出我今天很糟糕嗎?你也不怕我被人轟出來。”

伍柏延辨認著暮色下的路牌:“看出來了,那能怎麼辦?給我說說?”

伍柏延是十足的玩咖,雖然隻有十八歲,但已經修煉得隻在很少時刻才會流露出生澀,大多數時候他都熟練得讓人害怕。

商明寶冷不丁問:“你這麼愛玩,是不是不婚主義啊?”

“不一定,沒想這麼遠,能結就結,不結也不礙事。”伍柏延斜她一眼,“怎麼,誰是不婚主義?”

“沒誰。”

“哦,”伍柏延扶著方向盤:“有人跟你說他是不婚主義,你傷心了——商明寶,你進展夠快的,向斐然?”

商明寶為他野獸般的嗅覺心驚肉跳,嘴硬道:“就見過一次,你比我還念念不

忘?誰告訴你我是跟他?”

紅燈,伍柏延耐心等著,嗤笑一聲:“得了,他出現幾l秒,比我十幾l萬的煙花還讓你心動,鬼才看不出來。”

商明寶不吱聲了。

“繼續否認啊。”伍柏延睨她:“你否認我心裡能好受點。”

商明寶吐出兩個字:“彆煩。”

“他跟你說他是不婚主義?”伍柏延自顧自笑了一陣:“聽聽得了,一般都是拿來斷絕麻煩的。簡單來說,他想跟你玩一場,但沒打算負責,怕你太純,弄出麻煩不好收場,所以才醜話說在前頭——你能明白吧?”

商明寶沒吭聲,伍柏延玩世不恭的語調:“實話實說,這調子我也玩過,再搭配個什麼原生家庭創傷、或者什麼傷春悲秋所托非人的情傷往事,一出手一個準。越是純的女孩子越吃這套,我要拿去騙廖雨諾,廖雨諾能編出個比我更慘的,這叫棋逢對手,你——”

他瞥了商明寶一眼,想說點更不中聽的,但商明寶掉了一滴眼淚下來。伍柏延頓時沒聲了,罵了一句臟話,將車子在路邊打雙閃停下來。

他雖然對付女孩子很有經驗,但這次卻變成手足無措地叫她的名字:“babe?”

“你彆說話。”商明寶從包裡找出紙巾,鎮靜地說:“你煩死了,哪來那麼多屁話。”

伍柏延抹抹臉,看著綴在她下睫毛的眼淚。

“彆這樣,”他收斂語氣,認真地說:“喜歡到這地步就沒意思了。”

商明寶將手帕紙展開,攤在掌心,接著自己的眼淚。

那些眼淚,一顆一顆的,十分鮮明,像秋天午後突如其來的雨,在白色的水泥地上鑿下灰色的圓斑水漬。

過了會兒,她才緩緩地將臉伏下,埋入這張半濕的手帕紙中,允許自己肩膀顫抖著抽泣起來。

向斐然昨晚上也是這麼說。

說,如果你覺得我不錯,值得你玩一場,就可以。

伍柏延幫她解開安全帶,隔了幾l秒,聽到她抽著一口氣,茫然地問:“為什麼隻想簡單玩一場?是我不夠好嗎?”

從知道向斐然不婚主義起就積蓄起的情緒,那些泰然自若、事不關己、自欺欺人、僥幸,終於都在這一聲痛哭中被釋放,露出她土崩瓦解的底質。

伍柏延愣住,隔著中控將她的臉按到懷裡,“你特彆好,你特彆好。”他斬釘截鐵地說。

開到宴會所在的俱樂部大樓時,商明寶的臉色已經恢複平靜。

下車後,伍柏延警告她:“從現在開始,不許給我發昏了。”

商明寶梳攏頭發,紮成一個低位丸子頭,深吸一口氣,紅紅的眼眶瞪了他一眼。

推門入內,伍柏延出示會員卡,帶她進到休息室,裡麵掛著熨好的裙子和成套首飾。

商明寶換上禮服,給自己簡單化了個淡妝。出門,作為伍柏延的女伴出席了這場宴會,並經他和Wendy之手,被引薦給席間相熟的貴婦們。

在這個階層,是否

是自己人很重要,貴婦們更願意相信午餐和雞尾酒會上彆的太太們推薦過來的人,而非自己去機構找尋。Wendy對商明寶的盛讚,讓她那個名為“gloria_stone”的帳號漲了十數個擁有真金白銀的粉絲。而商明寶對每位婦人今夜行頭的如數家珍,也讓她們會心傾心。

“你應該創辦屬於自己的頻道。”酒過二巡,Wendy私下跟她提議,“當你擁有數十萬的擁躉,帶著我的推薦函,你可以把你的生意從上東區擴展至比弗利,或者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留學圈都快成網紅圈了,商明寶身邊的每個人,不管男女,都習慣了隨時隨地掏出手機拍攝。炫富成了他們積累粉絲最快的手段,他們隻要撩開一絲紙醉金迷的帷幕,就能自然而然地享受到傾慕、向往和膜拜。

商明寶的個人賬號粉絲數也不少,隻是她這半年不怎麼更新動態了,數據下滑嚴重。

Wendy的建議很中肯,她點點頭,表示自己會認真考慮。

Wendy眯了眯眼,質疑地問:“你不會做一半跑了吧?你如果敢讓我這麼丟臉,我會讓你在紐約時尚藝術圈寸步難行。”

商明寶甜甜失笑一下:“豈敢。”

Wendy還是打量著她:“說實在的,我很懷疑你的來路。沒有哪個窮學生能在這種場合像你這樣應對自如,我看了你一整晚,你沒有出一絲錯。”

商明寶心想當然,你們這些宴會細節跟我媽媽的比起來差遠了。

但她收拾精神,微微笑道:“上大學前,我的生活過得很不錯,後來才知道我父親在外麵還有個家。我作為他真正的女兒,有必要向他證明我能繼承一切的能力。雖然我現在隻有二十二歲,一切都很艱難,但我相信可以的。”

這是能一刀切中Wendy這種貴婦要害的身世,Wendy果然斂起了眼裡從不掉色的輕慢,流露出一絲溫柔的同情:“oh,sweetie.”

她甚至摸了摸商明寶的臉——然後去洗了手。

從宴會上告辭出來已經是九點多。

怕她冷,伍柏延把自己那條圍巾給她圍上,像是故意似的,他繞了好幾l圈,把她好好的頭發都弄亂了。商明寶不爽地瞥他一眼,捏緊了大衣的領子,華美長裙在月光下閃爍著星光。

“我說……”伍柏延打量她被他破壞得不洋不土的模樣。

“你什麼也彆說。”商明寶沒心思搭腔。

“你喜歡向斐然什麼呢?”

商明寶心跳一停,轉過臉去,不太懂地注視著伍柏延。

她的唇張了張,剛想說話時,就被伍柏延打斷:“算了,你還是彆說了。他段位高,彆拿自己真心去碰老手。”

伍家的勞斯萊斯繞過噴泉環島滑停。商明寶坐上後座,跟伍柏延並排。路不遠,她周旋了一晚上心力交瘁,便一直沒開口,而隻是合著眼眸養神。

就著窗外雪地反射進來的月光,伍柏延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女人心疼

男人是女人倒黴的開始,男人心疼女人也是男人倒黴的開始,他媽的。伍柏延收回目光,在心裡罵罵咧咧。

到了商明寶的新彆墅前,伍柏延一反殷勤常態,車都懶得下,隻不冷不熱地說了聲“平安夜見”。

商明寶回到家,蘇菲熱湯熱水地伺候著,等她泡完澡後,領她去看今日新買的聖誕樹。

那聖誕樹真高啊,在挑高十米的後廳中央精神抖擻地矗立著,散發著新鮮樹葉與樹皮樹脂的香氣,頂上綴著的五角星閃閃發光。

商明寶仰望了會兒,視線順著樹身落下。上麵已經掛了數不清的彩燈、彩球與星星,纏繞的燈光令它流光溢彩,從院子裡吹過的風帶著冷冽的雪沫,吹動懸掛其上的鈴鐺。

太熱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