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2134 字 5個月前

商明寶擰開向斐然的保溫水杯,淺淺喝了一口潤潤嗓子,聽著屋外的聲音。

交談聲好像停了?窗子和門都關著,她聽不清對話的內容細節,單隻聽得到人聲。向斐然的背影就在廊下,令商明寶感到安心。她不敢亂走,拉出椅子,在書桌邊乖巧坐下等待。

“你看錯了。”向斐然臉色變也未變,淡淡地下逐客令:“說完了的話,請你離開。”

“你難得回國,不跟爸爸吃一頓飯?”向微山收回目光,陽光刺在他瞳孔,他微眯起了雙眼。

他有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談說月為他生育了向斐然,第二任妻子則為他誕下一兒一女,現在的第三任妻子帶了一個繼子過來,現如今懷著他們婚後的第一胎,正在美國安養著。

每一任妻子,除了為他生兒育女外,都給向微山帶來了切實的好處。談說月是書香高門的獨女,與她的結合,為向微山帶來了在那個年代難以描述的資源便利,加之談說月自身的極致優秀和好人緣,向微山輕易給自己打造出了溫文爾雅、神仙眷侶的光環。

第二任妻子,是典型的商賈之家二代,給了向微山人生第二個重要十年的資金池。在一些敏感事務上,向微山從不請求向聯喬出麵,一來向聯喬清廉,未必願意,二來向微山也很樂意在他麵前維持形象以備後續之需,因此這方麵,第二任妻子的娘家成為他操盤的手套。

第三任妻子,是比談說月更耀眼的學術明星。談說月畢竟淡泊名利,研究的領域在商業上無足輕重,第三任妻子則不同了,她有數項專利是向微山切實需要的,而他的實驗室和資金剛好也是這任妻子所需,因此兩人算是一拍即合、強強聯手。

人過中年,向微山對一切都很滿意。因為太過圓滿,於是不圓滿的那處便顯得很礙眼、很刺痛——

他沒有一個能夠繼承他事業的孩子。

第二任妻子的一雙子女,撫養權皆在他手上,現如今妹妹在國內念本科,哥哥在美國哈佛讀研,成績一般表現平庸,花錢倒灑脫,秘書月底彙報從沒一次低於幾十萬。

向微山給這個兒子打造了漂亮的學術履曆,有一整個頂尖團隊帶著他。但假的成不了真的,這套履曆能騙得了所有外行和投資人,但騙不過學術圈和向微山。一想到自己親手推出了一個學術混子,向微山就覺得丟臉,連帶著“虎父無犬子”這種話都讓他覺得刺耳。

至於第三任妻子的繼子,向微山還沒大方到那個地步。尚在肚子裡的那個,不提也罷了,總不能讓他把賭注下到七十歲。

陽光刺在向微山的瞳孔裡,他深褐色的瞳孔像一個平靜的無底洞。看著背光而站的向斐然,那種刺痛和垂涎再度從他的無底洞裡攀了上來。

要是,他足夠聽話就好了。

這是他兒子,繼承了他基因、青出於藍的兒子。他的天賦勝過自己,他為他打造了一個百億市值的家產,他憑什麼不要?

“我還有事要忙。”向斐然抬了抬下巴:“不送。”

他形容冷淡,向微山也不惱,自說自話地與他話閒常:“談戀愛了,錢夠不夠花?”

他對向斐然的經濟條件了如指掌,更彆提他還資助著那十幾個山裡的學生。要在紐約體麵地談場戀愛,需要很多錢,而向斐然是個連一百塊話費都懶得沾他的人。這麼多年來,向微山一邊看著二兒子每月幾十萬的賬單,一邊看著向斐然退給他的幾百美金話費,心裡不是沒有五味雜陳。

向斐然懶得再跟他多話,轉過身:“我還要吃早飯,你自便。”

房門被他高大的身影擋得嚴嚴實實,向微山沒窺到,也沒打算窺探。合上門,向斐然緊繃的神經略鬆,走到商明寶的身邊:“怎麼自己醒了?還以為要等我叫你。”

他指尖捋過商明寶發絲,揉了揉她剛喝過水的唇。

商明寶兩手抱著杯子,不敢高聲說話,用氣聲問:“誰啊?”

“我爸。”

商明寶愣了一下:“他八點多就上山來找你?他想你啦?”

向斐然失笑一聲,很羨慕她有這樣自然而然的思路。愛裡長大的小孩。

“不是,”他目光溫柔下來,“他來找爺爺的。”

“那他有發現嗎?”

“沒有。”

商明寶這才鬆了口氣,抱住他腰又起苦惱:“可是現在怎麼辦?大家都起床了。”

向斐然忍不住地笑,“我幫你出去放風?”

商明寶不住點頭。

向斐然彎下腰來,要親她時被她偏過臉躲掉。她臉紅紅地嘟囔:“不要,我沒刷牙呢……”雖然她剛剛已經喝了很多水了。

“不要緊。”向斐然卡著她的下頜,但手上沒用力。

“要緊!”

向斐然微歎一聲,隻好退而求其次,親親她臉頰:“走了。”

他拿起手機出門,坐在走廊上將鞋帶係好,抬眼瞥見蘭姨,他勾起唇叫了她一聲。

他找的理由很爛,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早餐吃什麼?”

蘭姨剛從餐廳出來,被他一帶,隻好又跟著他返回房子:“明寶還沒起床呢。”

向斐然自然地說:“昨晚上太累了。”

蘭姨瞪他。

“什麼?”向斐然反應過來,略笑一笑:“昨晚上舟車勞頓,難道不累?”

遇到下麵的做事阿姨——這是真不知情的,向斐然遞眼神給蘭姨,蘭姨自有說頭,將人支回了餐廳,說客來,需鮮花,命她去布置。

向斐然這才給商明寶發微信,告訴她可以出來了。

商明寶很謹慎,換回了方隨寧的睡衣後才溜出來。但是樓梯口和早餐廳是相通的,雖然有屏風作視野隔斷,仍會被看到。

向斐然在餐廳裡象征性地待了一待便往外走,正巧在樓梯間將她堵住。

“什麼時候起來的?”他站定,兩手插在灰色運動褲的褲兜裡,十分倜儻地站在一束晨光裡。

商明寶支支吾吾:“我……下樓看花來

著……”

向斐然笑了一笑:“習慣沒變?”

商明寶咬著唇,不知道為什麼,跟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裝不熟,她的臉是熟透了。

向斐然抬抬下巴:“回去換衣服,用完早後我陪你看。”

商明寶臉紅得要命了,如蒙大赦般點了點頭,扭頭就往樓上跑。

蘭姨受不了似的搖了搖頭。她認識的向斐然可不是這樣的,不管是小時候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那個他,還是十六歲躲在標本室裡沒日沒夜抽煙的他,亦或是後來沉默寡言從不與人多說一句廢話的他,都沒有過如今這樣的笑、這樣的眼神,更彆提這樣陪人做戲的好心情好耐心。

商明寶洗漱完,也沒工具畫妝,素著臉下樓。

向聯喬已用過早餐了,跟向微山在書房裡談事情。他知道向微山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向微山不提,他便也不提,問他對於生物醫藥市場遇冷一事怎麼看。

「微山生命」最炙手可熱時,市值一度逼近兩百億大關,但該領域隨後突如其來的兩年投資寒流,讓它市值蒸發了百分之七八十。這是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拋物線,向微山卻坐得住、睡得穩。

聽到養父問起,他微微一笑:“風向馬上要變了,不會太久。”

聊了許久,他起身,走到窗邊。向聯喬坐著,看不到院中情形,向微山卻看得一清二楚。

三月的寧市,山花爛漫,草木鬱蔥。那株相思樹被養護得十分好,向微山可在雜誌裡深情地說一句:“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商明寶站在樹下,伸手接住了一簇明黃色的落花。

“是你種的?還是蘭姨種的?”她嗬護著這簇落花,驚歎地問。

“我媽媽種的。”

商明寶不說話,眼眸明亮地等著。

向斐然抿了抿唇角:“她去世了。”

早已猜到這個答案的,如今被他親口承認了,商明寶低下頭來,找著話:“阿姨種這棵樹……”

“沒彆的意思。”向斐然淡淡地說,“她喜歡一部電視劇,就叫《相思樹》,裡麵有句台詞。”

“什麼?”

“‘儘管你什麼都沒有,但是你有希望。’”

商明寶喃喃念了一遍,問:“那,她的希望是什麼?”

商明寶注視著他,聽到他的答案:“理想。”

她沒想過會聽到這個答案,心底深處忽然震了一震。

山中氣候溫潤,春來得早,走得晚,本該在四月盛開的洋蒲桃也在這個月末開了花。它就種在那片生態缸的旁邊,花朵是白綠色,雄蕊呈絲狀,簇擁著,像顆海膽。風一吹,那些蕊絲綴不住,輕輕落在春池上,像一場的落雨。

向斐然告訴她洋蒲桃的果香是玫瑰味的,五月份是它的果期。

“好不好吃?”商明寶舔舔嘴巴。

蘭姨經過,對商明寶道:“明寶小姐五月再來一趟,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商明寶立刻從

向斐然身邊跳開一步,裝不熟:“不行不行,那個時候有課。”

蘭姨話裡有話:“那就以後的五月來,你總不能上一輩子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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