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9010 字 4個月前

各個都連同一起,哭嚎遍地,同仇敵愾起來。

直將那趁著上元佳節刺殺少卿的凶手罵了個斷子絕孫。

陳大人也跟道:“真是膽大包天的歹徒!焉敢犯在我大理寺的眼皮子底下!這次事件情形極端惡劣,甚至已經驚動了陛下,陛下昨夜已經下旨徹查此案,眾位隻等著結果!我陳飛虎在此發誓,隻要是個人,隻要還在大齊,就彆想跑了,老子窮其一生,追捕不到他,死也不敢死!”

老太妃聽了心下微安,扶著侍女的手腕往靈堂上了三炷香。

此時一群人抬著許多衣物過來,都是些顧升生前慣穿戴的,府上主子深受打擊不能出來主持操典,這群衣物都是下人們去魏國公房裡找的,一起隨著他入土,也好叫他去地下不涼著。

老太妃忽然叫了一聲:“慢著......”

一群侍從抬著箱子的腳步停了下來。

頭發花白的老嬤嬤強忍住淒涼,上前恭謹地問她:“太妃娘娘,您——”

老太妃眼神中閃過不可思議,閃過迷茫,嘴張了張,最終道:“這衣裳的料子我瞧著眼熟,好多年沒見過的料子了,可否拿來瞧一瞧?”

哪有去人家靈堂上要瞧死者用來殉葬的衣物?

這請求好生奇怪,可眼前這位貴婦可不是旁人,兒子是江都王,外孫女如今還是宮裡皇後,她的名頭也算是無人不曉了,誰也不敢攔著不讓看。

“這是公爺的,太妃娘娘您不嫌的話,細看便是。”

不過隻是一件衣物罷了,又不是貼身穿的,她們隨意歸攏進來的,想看便看罷了。

隻是這老太妃好生奇怪,哪個年長的不嫌死人衣物晦氣的?

敢碰死人的衣物?

旁人什麼想法老太妃不知,她仔細看那衣料針腳的時候才看清,那匹料子,正是落花錦。

落花錦落花錦,顏色像是落敗了的花染上的色,自然不夠鮮豔,泛著股子陳舊的氣息。當代許多貴婦恐怕也沒聽說過這個料子,莫說是她們,便是那些老練的布緞莊子,也未必有人能識得這個料子。

其實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料子,比起動輒幾十上百兩一匹的緙絲織金,落花錦不過半兩銀錢就能買到一匹。

稀奇就稀奇在,這落花錦是用不經過梳理的蠶絲混著細苧麻紡織而成,難做且顏色不夠華麗,流傳的甚少。當年也隻有百越一代才會紡織的布料,老太妃為何如此清楚,隻因這落花錦是她娘家那邊產的,隨著百越破滅,市麵上早就尋不到了。

倒是當年母親給她壓箱底時放了唯一的一匹落花錦充作女兒的嫁妝,她本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又是逃亡而來,自然沒什麼上不得台麵的嫁妝。隻是如今買不到,又是亡母給的念想,她便一直舍不得拿來裁衣,後來從若那孩子大了,一日自己翻箱倒櫃時被從若看到了,老太妃見女兒喜歡自然便給了她。

老太妃雖是上了年紀,卻眼神毒辣,她絕不會認錯,這就是她母親當年給她的那匹落花錦。

怎麼會在這裡見到?

這針腳,如何也不像是針線房的手筆,便是隨便去街上尋一個女子來,針線活都比這個好......

粗製濫造的繡品,不甚昂貴的布料,甚至有些地方磨損嚴重,一瞧便是穿了許多年的。

高門大戶,一件不甚珍貴的外衣穿成這幅模樣?

“主子?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扶著老太妃的侍女眼見自己主子麵色蒼白,搖搖欲墜。

老太妃轉眼鎮定了下來,擺了擺手,若無其事的詢問那群魏國公府的仆人:“老身本也不該管你們府邸的事,隻是這衣服一看就是穿了許久的,料子也不好,更是破損不堪,這真是你們公爺再世時穿的?可彆是仗著如今府上小主子不當家,拿著哪個小廝的衣服來換了公子哥的錦衣,你們怕也是被蒙在鼓裡?”

老嬤嬤看了一眼,說道:“您怕是誤會了,這袍子還是老公爺當初的,後來老公爺倉促發喪,公爺一片孝心留了些亡父的遺物下來,如今我去收拾之時看見了,便自作主張拿下去一道......也算是......”

老嬤嬤說到此處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也算是叫這對父子,底下去相認......”

老太妃垂落在寬大袖口中的手猛然收緊,半晌才慢慢放開,帶著幾分歉意道:“想來是老身錯了,倒是耽誤了你們的吉時,你們拿著快去吧......”

老太妃久久無言,忽然間一切都通透了起來。

當年才十三歲的從若偷偷告訴丫鬟,說她有喜歡的人,結果那丫鬟轉頭告訴了自己......

自己當時還當是笑話跟老王爺說,老王爺更是當笑話笑了半宿,說什麼十三歲屁事兒都不懂的孩子,整日喜歡胡說八道,定然是成日裡看話本子看的傻了。

而今想來,她怕是那一年就喜歡上時詢了吧?

為何.......

為何從不告訴她的父親母親?

她和老王爺難不成還能棒打鴛鴦不成?

時詢當年身中毒箭,九死一生,毒性拔出不乾淨,總是時不時病一陣子,無奈隻能從江都回京療傷。

回了京城很快便娶妻生子,此後便一直在京城任職,先後屢立奇功,為井鉞將軍。

那時候,從若呢?

當年先帝在世時便屢屢打壓老王爺,屢次想將從若配給皇子,自太後垂簾聽政之後,更是屢次傳懿旨來江都想將從若從羲接往皇都。

倒是被老王爺托詞推脫了一次,後來眼看推脫不過,向來膽小的從若竟然鬨著偏要去皇都。

如今想來,會不會是從若想來皇都見時詢?

或許有這種可能,可要說時詢那孩子也對著從若有意思?

老太妃隻覺得難以置信,實在是許多年前的記憶中,從若是被時詢帶著長大的,日日騎在時詢頭上作威作福。

時詢小小年紀就老成的厲害,從若卻稚嫩的厲害,兩人在一起叫人從沒往彆處想,隻以為是一個兄長帶著幼妹上街玩耍。

甚至還有覺得他二人像是父女的......

便是她和老王爺也是這般認為,如何也無法想象時詢那孩子會喜歡才十多歲的從若。

可那都穿舊了的衣服該做何解釋......

叫從若繡張帕子,都能磨蹭上一個月的閨女,還能親手做衣服送給旁人?

“主子,王府到了......”

周遭侍女見老太妃不言不語,神態嚴肅,皆有些手足無措。

“無事,走罷。”

最終老太妃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魏國公府,管它以前如何,兩人一個有夫,一個有婦,更有子女。

兩人也都離世許多年了。

陳年舊事再不宜被翻出來重提,就讓這事兒爛在顧小兒的棺材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