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舒太妃怒得從塌上翻身而起,將淑月公主揪了過來,

“你怎麼就沒腦子,你想欺負她關起門來欺負,將她丟棄在外頭,是嫌本宮日子太好過了麼?”

舒太妃不發怒時是個嫻靜的美人,一旦惹到她,她便如炸毛的獅子,吩咐宮人四下悄悄去尋,其中一人走出鹹安宮沒多遠,正撞上獨自回來的舒筠,喜極而泣,連忙將她帶到舒太妃跟前。

彼時淑月公主正被舒太妃揪了一通,發髻淩亂,跪在一旁,鼻尖抽抽搭搭,甚是委屈。

舒筠麵無表情看她一眼,朝舒太妃屈膝,

“給姑母請安...”垂下眸一聲不吭。

舒太妃一改剛剛的暴脾氣,和顏悅色道,“淑月年紀輕,行事不周全,你莫放在心上,對了,你如何回來的?”

舒筠心下思量,舒太妃母女在宮中並不得勢,隻敢欺負她一弱女子,乾脆扯虎皮狐假虎威嚇她們一嚇,

“侄女在路上迷了路,後遇見一貴人,是貴人給我指了路。”

舒太妃聞言心下一驚,“是何人?”

舒筠搖搖頭,“我不認識....”

舒太妃狐疑地盯著舒筠,心中越發忐忑,她在宮裡處境並不好,若被人曉得她苛刻娘家侄女,傳到太上皇耳朵裡,夠她吃一壺的。

“那人生得怎般模樣,穿戴如何?”

舒筠眨了眨眼,故意說得模棱兩可,“那人氣度不俗,我可不敢瞧他,隻見他往南麵去了...”

南麵.....不是養心殿便是慈寧宮,舒太妃臉色白了幾分,

她心裡七上八下,擺擺手示意宮人領著舒筠去用膳歇息,隨後虎視眈眈盯著淑月公主,淑月公主瞧見母親眼絲發紅,不禁犯怵,惶惶四望,開始尋脫身之計,

“母妃,兒臣不敢了...”話到一半,忽然瞅見那個宮婢,連忙將事情往她身上推,“兒臣遣她領著筠兒去禦膳房,誰知她誤會了女兒的意思,是她該死....”

宮婢聞言不可置信抬眸,撲通跪下雙頰打顫,“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這名宮婢被拖下去杖責十板子。

舒筠在碧紗櫥內聽得這場官司,暗暗彎了彎唇,瞥見一宮女擰來一食盒,舒筠連忙起身,借著寬大的衣袖,悄悄塞了一錠銀子過去,那宮女眸露震驚,連忙無聲搖頭,舒筠卻執意塞入她袖管裡,宮女僵了片刻,最終收下了,隨後替她打開食盒布菜,雖是沒說話,姿態神情卻迥然不同。

這一夜但凡來伺候過舒筠的人都得了好處,宮婢們不是傻的,夥同公主欺負舒筠,最終慘遭背鍋,而給舒筠行方便卻有好處拿,這相比較,明麵上大家聽主子吩咐,暗中卻不會苛待舒筠。

經曆這麼一遭,舒筠也算看明白了,舒太妃外強中乾,咋咋呼呼,並無太深的城府,否則今夜就不會處置那名宮女,寒下人的心。

初來陌生環境,舒筠睡得並不好,一夜輾轉反側。

*

禦書房。

裴鉞沐浴換了一身明黃的龍袍,便坐在禦案後批改奏折,他今日午後微服私訪,後又在上林苑馴了一會兒馬,以至於桌案堆了不少折子。

劉奎裡裡外外進出數次,見他一絲不苟,不敢打攪,心裡卻跟吞了個棗似的,不上不下。

這聖上到底認出舒筠沒有,若是認出了,不該是這副模樣啊。

裴鉞見劉奎總在跟前晃來晃去,終於忍不住了,懸著筆問,

“你這是被蟲子咬了,皮癢?”

劉奎終於熬到祖宗開了口,連忙湊過來,“老奴不是被蟲子咬了,老奴是被那姑娘給氣壞了。”他憤憤不平指著英華殿的方向,

“老奴恰才翻了英華殿的開銷折子,順道看了一眼名錄,哪有姑娘姓蘇?她分明是說謊。”

裴鉞聞言先是愣了下,旋即氣笑了,

“小丫頭片子又糊弄朕...”

這個“又”字,可是道出個中真諦。

說明認出了人來。

劉奎心裡踏實了,後又裝腔作調道,

“那姑娘簡直膽大包天,竟敢欺瞞當今聖上,依老奴看,得把人抓過來狠狠懲罰一番才是。”

真要懲罰哪裡需要抓來禦書房。

裴鉞看著他儘情表演,末尾涼涼道,“你去....”

劉奎對上他冰涼的眼神,又咧開嘴笑嘻嘻道,“老奴哪敢怠慢陛下的心上人呢?”

裴鉞手執奏折,目光內斂,“什麼心上人,這是哪跟哪,朕是這等膚淺的人嗎?”

“是是是,您當然不膚淺,您還能跟人家小姑娘玩過家家,自認是馴馬師呢。”劉奎輕哼一聲,

裴鉞合上奏折,抬起眸來,語含諷意,“朕自報家門,施壓於她,再告訴她,你與朕有了肌膚之親,得對朕負責,是嗎?”

劉奎明白了,那夜是天時地利人和,如今過去了半月,事情不可同日而語。

再者,皇帝的脾性他約莫也明白,感情嘛,終究得你情我願,水到渠成。

“老奴要不去查一查她是何人?”

裴鉞專注地批閱折子,許久沒回他,好半晌,方才想起他的話,搖搖頭,“不必了....”語氣已淡了幾分,顯然將這事拋諸腦後。

劉奎遺憾地邁出禦書房,看來鐵樹是沒打算開花。皇帝從不喜底下的人自作聰明,劉奎也不敢生出小心思。

這一夜劉奎睡得並不好,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舒筠對皇帝死纏爛打,激動地睜開眼,發現是空歡喜一場,心情更失落了。

他老人家一失落,司禮監底下的小太監們越發小心謹慎,唯恐惹了老祖宗。

劉奎的失落一直持續到傍晚,今日天氣並不好,天際聚了些雲團,奉天殿有點悶,他上了些年紀,身子也不大好,被禦書房的龍延香熏的有些頭暈目眩,便撐著小太監的手臂邁了出來,

行至門口,跟前罩過一片陰影,隻見威武高大的藺洵大步從外頭進來,他額尖滲出汗,看模樣,仿佛從上林苑過來,

“你這急吼吼的是做什麼,小心熏著陛下,快些去換個衣裳來!”劉奎斥道,

“哪裡…”藺洵給他行了一個禮,揩汗道,“下官剛打玄武門進宮,瞧見昨日那姑娘仿佛在樹下等人,莫不是在等陛下?下官趕著來回稟!”

劉奎聞言陰鬱一掃而空,精神抖擻地撫掌,

這夢果然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