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心照不宣(1 / 2)

退親後我母儀天下 希昀 13182 字 4個月前

舒筠這一夜承受了極大的壓力,情緒瀕臨崩潰,那口氣一直還懸在嗓眼,直到此刻望見皇帝,繃緊的壓力卸下,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滑出眼眶,抽泣著不知作何反應。

她肌膚本就格外白,哭過之後越發薄如蟬翼,紅紅的一片跟胭脂般暈開,裴鉞都舍不得碰,卻又不忍她淚流不止,隻抬起指背輕輕刮了刮她鼻粱,

“不怕,你放心,華老太醫隨時待命,劉太醫和張太醫會輪流守在府上,直到你母親大安,華太醫的藥童則不離身,朕絕不準許你母親有事,你信朕好嗎?”

得了他這話,舒筠紅彤彤的小嘴一癟,方敢將哭聲放出來。

差點失去母親的害怕快要壓倒她的神誌,她哭得撕心裂肺,身子跪坐在裴鉞跟前輕顫,仿佛搖搖欲墜的柳枝無處支撐。

裴鉞也沒阻止她,任由她發泄,她眼眶裡布滿血絲,眼眸哭過越顯狹長,像個懵懂的小狐狸,裴鉞明知她現在該是最難受最害怕的時候,卻不得不承認,她此刻的模樣極為可愛,也惹人憐愛。

這個姑娘無一處不好,像個瑰寶讓人忍不住想珍藏。

裴鉞輕輕地將她攏在懷裡,也不敢用太親密的姿勢,隻讓她靠在他胸膛,讓她有個依靠。

舒筠貼著他結實又堅硬的胸膛哭過一會兒,心裡好受了,哭完後,方覺額頭磕得有點疼,

“陛下怎麼哪兒都這麼硬?”她揉了揉額角,有口無心抱怨,慢慢直起腰身,離開他懷裡,

裴鉞險些沒維持住帝王的體麵,唇角微微緊繃,沒接她的話。

舒筠也沒指望他回答,情緒發泄完便覺肚子餓,好在裴鉞有準備,給她上了一盅燕窩粥,一碗人參湯。

舒筠也吃不下太多,喝碗粥裹腹,參湯吊著精神氣,靈台方恢複一絲清明。

抬袖拭去眼角的淚痕,催著皇帝回去,“夜深了,害您跑一趟,您明日還要上朝,快些回去歇著。”

裴鉞目光卻落在了她指甲,那指甲上殘留一些血汙,他捧了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指甲明顯有一條裂縫,延伸至□□裡,該是很疼。

舒筠無暇注意這些小傷,被裴鉞提醒才想起是老太太與二夫人害了她母親,她眼底交織著羞憤,凶巴巴地告狀,“我打人了,我撕了我二伯母的嘴。”

裴鉞著實吃了一驚,舒筠在他印象裡就是個軟糯可愛的小姑娘,餓了就吃,困了就睡,不高興就哭,竟然還會動手,裴鉞用桌上的濕巾替她清理傷口,問道,“何事?”

舒筠大抵將經過複述,也將陳文舟的事給坦白,皇帝今夜出動了錦衣衛,意味著舒家的事瞞不了他,舒筠若再遮掩便是沒事找事。

裴鉞聽了陳文舟的事,臉上並無明顯變化,隻是想起舒筠被氣得與人打架,他也跟著有些慪氣,能把他的小姑娘逼成炸毛的小獅子,可見,“可惡至極。”

舒筠好歹將人打了一頓出了氣,裴鉞卻沒有,這點子慪氣一直延續至禦書房。

劉奎見他臉色十分難看,隻當人沒救回來,慌忙問,“陛下,舒夫人這是如何了?”

“舒夫人已轉危為安,”裴鉞籲了一口氣,皺著眉進去換衣裳,邊換邊氣道,

“朕的嬌嬌,那麼溫柔良善的姑娘,都給氣的用爪子抓人,你說那婦人多可惡。”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當朝皇帝遇到蠻不講理的後宅婦人,也是無計可施。

劉奎隻覺可笑又可氣,表情便顯得十分滑稽,

“是是是,可見嬌嬌姑娘也是有勇有謀,不受人窩囊氣。”

裴鉞正愁沒地兒發火,眼刀子扔過去,“嬌嬌是你喚的?”

劉奎連忙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奴婢失言。”

裴鉞換好衣裳,張開手臂任由劉奎給他係帶,

“你說,朕總不能遣兩名暗衛去將人給打一頓?”

這事做倒是做得出來,就是有失體麵。

劉奎憋著笑,不接話,恭敬地迎著皇帝去內殿歇著。

裴鉞剛上了塌,忽然想起個法子,

“你明日清晨,以朕的名義下一封手書,申斥太常寺卿舒茂風,家風不嚴,後宅不寧,他身為家主疏於管教縱容婦人為惡。”

“奴婢遵旨。”劉奎上前替他掖被,

裴鉞剛躺下去又折起身,

“朕記得那舒家二房也有個兒子?”

自從曉得舒筠真實身份後,藺洵便將舒家的事給查了個底朝天,劉奎記在心裡隨時預備皇帝垂詢,故而立即答道,

“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舒謙,正在國子監受教,小兒子舒讓,十分紈絝。”

裴鉞臉色一沉,“難怪如此猖狂,自己有兩個兒子便覺了不起,欺負房。”

“可不是,”劉奎見他沒有睡的意思,乾脆又給他奉了一杯茶,“舒夫人當年出嫁舒司業,頗有些嫁妝,老爺夫婦原先打著招婿的主意,以奴婢瞧,那楊氏怕是擔心好處旁落,一心想吞了房的家產,方才可勁兒折騰。”

裴鉞聽著來氣,抿了一口水擱在一旁,吩咐道,“你看著辦。”

“誒....”劉奎心裡有數了。

裴鉞闔眼的時候,還在揉眉心,“朕得替她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劉奎掩了掩嘴,暗自嘀咕道,“陛下怕不是在養女兒吧...”

他嗓音放得極輕,以為皇帝聽不見,卻見裴鉞扭頭過來,眼神銳利盯著他,“你說什麼?”

“沒沒沒,老奴什麼都不敢說....”劉奎忙不迭退下了。

裴鉞回味劉奎最後那句話,盯了暗處一會兒,心情複雜地闔上眼。

夤夜,風無聲湧動,舒家父女倆都杵在正房未走,舒瀾風舍不得離開妻子,誰也勸不動,最後在蘇氏床榻外安置了一羅漢床,舒瀾風便睡在那裡。

舒筠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被勸回了房。

位太醫輪流值夜,單嬤嬤給安排在正院東麵的兩間門廂房歇著,待回來內室,發現華老太醫留下的那名女童,已幫蘇氏清理乾淨身子,那女童大約十來歲,麵相十分稚嫩,語氣卻相當沉穩,

“嬤嬤,您去歇會兒,師傅交待,讓我寸步不離舒夫人。”

單嬤嬤眼眶含淚,哽咽著朝她施禮,“辛苦姑娘了。”

至於一夜驚動四位太醫,留守的劉太醫也很好的給了解釋,

“得虧了藺指揮使,他無意中路過舒家聽說夫人出了事,恰恰前段時日太上皇過問尊夫人病情,藺大人不敢大意,遂稟報了聖上,聖上念著太上皇掛懷舒家,囑咐我等務必救回夫人。”

舒瀾風連著對皇宮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頭,老淚縱橫道,

“謝太上皇隆恩,謝陛下隆恩。”

即便藺洵有意隱瞞蹤跡,多多少少還是被長房窺見了苗頭。

大老爺舒茂風夜裡回來,聽門房稟報錦衣衛上了門,唬得失聲摔碎了茶盞。

要知道錦衣衛非大案不輕易出動,二弟賦閒在家,弟一介小小司業,哪怕是捅破天也出不了什麼大事,錦衣衛上門隻可能是因為他。

“因什麼事?”

門房的管事麵含懼色,“瞧著像是夫人病危,帶了人過去,指揮使沒多久便離開了,留了一名錦衣衛,小的不敢怠慢,將人引入倒座房歇著,也悄悄遞了銀子過去,不過人家沒接。”

沒接可不是好事。

舒茂風脊背開始發涼,在書房踱了好一會兒步,六神無主,彆看他在家裡威風,到了外頭,這品太常寺卿在權貴遍地的京城實在不夠看,平日也是點頭哈腰,極少挺起腰板,這還是跟淮陽王府結了親,方才有幾分體麵。

待回了房詢問大夫人,方知道家裡出了事,老太太夥同二房算計房的婚事,大夫人方氏一臉不屑,

“這就是你們一家子乾出的好事。”

舒茂風如鯁在喉。

先是他女兒搶了舒筠一回親,如今二房又要搶第二回。

著實是欺人太甚。

隻是這些事都是關起門來的內宅家務,怎麼會驚動錦衣衛?

舒茂風一夜戰戰兢兢做了不少噩夢,直到次日上朝,人剛踏進衙門,便得了司禮監一道申斥,那小公公人站在廊廡下,嗓子又尖又細,

“太常寺卿舒茂風,治家不寧,縱容婦人為惡,朕深惡之,責爾停職半月,回家整肅。”

大老爺膝蓋一軟,就這麼跌在台階下。

清晨正是人來人往之時,這事很快在官署區傳開了。

回家整肅事小,停職半月事大,這半月必定是底下兩名少卿代他理政,等他回來,誰知是何光景,這廂丟臉丟大發了,以後升遷更是彆想。

他剛剛借著女兒東風,攀上淮陽王府,轉背被皇帝當眾申斥,彆說他抬不起頭來,就是女兒以後在王府也要被人笑話。

舒茂風恨死家裡糊塗的老母,他羞憤地擰著行囊回了府,怒氣衝衝直奔後宅,彼時老太太正與二夫人在暖閣裡說話,聽得蘇氏昨夜在鬼門關走一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不成想外頭傳來婆子驚呼聲,緊接著一道寒風裹進來,大老爺陰沉著臉皮笑肉不笑踏入。

他先看了一眼自己老母,再瞅著二夫人那副精明樣,氣得頭昏眼花,

他將丫鬟沒來得及收好的錦杌往前一踢,大馬金刀坐在二人麵前。

老夫人見他如此神情,心裡有些發怵,“你這是作甚?”

舒茂風胸口猶如油鍋似的,冷笑道,“我的好親娘,您可真是讓兒子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