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折磨刁奴(1 / 2)

三人正要走, 忽見巷口轉出一個白衣美少年,叫道:“姑姑,你就不帶我了?”

正是偷偷化為人形的白白, 原來不帶李鈺的話,她騎著白白兜風,軒轅起也跟得上。可是加了一個李鈺, 顯然是不能出城兜風了。

軒轅起認出了他是那隻鳳凰白白的人身, 隻默然不語。

李鈺見又來一個美少年, 吃驚:“這位小兄弟是?”

賈瓊撫了撫額頭:“是我在玄真觀的弟子白……白羽。”

白白嘿嘿一笑,朝他們拱了拱手:“在下白羽,字……飛鴻,二位多多指教。”既然姑姑現在給他杜撰成白羽,他就是白羽了, 他久見六玉姐妹稱字,於是也信手拈來一個。

李鈺是儒生, 自然回禮:“在下李鈺, 字叔寶。”李鈺在李家兩房中排行第三為叔, 鈺為珍寶之意。

三人一鳥相攜來到城中一家“雲來樓”,要了一間上好的雅間。軒轅起做主點了一桌上好席麵,因李鈺是浙江人,軒轅起還點了紹興的狀元紅。

賈瓊看著酒上來了, 嫌棄地說:“你就不會給我點一些飲料嗎?欺負我未成年。”

賈瓊少時雖然在忠義親王府喝酒舞劍,可是她平時是不喝酒的。她現在畢竟是凡人之身, 她基本不會做影響生長的事。

軒轅起微微一笑:“是我疏忽。”於是他又招來小二哥,要了一瓶玫瑰露。

白白卻看向賈瓊,說:“姑姑,一個席麵不夠我吃……”

“吃貨!”賈瓊忍不住拍他的腦袋, 然後跟公孫起說:“讓小二哥再擺一張桌子,給這家夥另訂一席,讓他一個人吃吧。”

李鈺不知真相,微笑道:“飛鴻兄就算胃口好些,也不必另置一席,那樣我們未免有些失禮。”

賈瓊自然而然伸手捏白白的頰:“這吃貨生冷不忌,不介意的。子朔哥哥隻管給他點一些魚肉、蛇肉、羊肉,他也不怕鮮不怕膩。”

白白雖然愛吃蛇蟲魚,化為人形後也會吃人類的美食,隻不過作為一隻沒錢的懶鳥,還是自己捕食比較方便,所以通常吃生的。

在李鈺看來對男子有些無禮的動作,可是白白隻舔著臉笑:“還是姑姑懂我!那麼……公孫公子,讓您破費了。”

軒轅起眯了眯眼睛,雖然知道他不是人類,在賈瓊前世就相識,可他仍然不太舒服。

“彆老是把頭湊到她麵前去。雖是晚輩,你年紀也不小了。”

白白點頭:“好說,好說。”

軒轅起隻得叫來小二,如是吩咐。小二哥與雜役將隔壁的桌子搬了過來,這才離去。

賈瓊托著腮瞧他,說:“你臉上還戴這東西乾什麼?”

軒轅起原就不想繼續隱瞞身分了,今天有外人在場雖然不適合說那些,不過他也不懼被她表哥瞧見他的樣子,於是側過身揭下了麵具。

李鈺眼前登時呈現了一張風華絕代的麵龐,劍眉入鬢,鳳眼睥睨,眾生氣為之奪。靜時如昆侖山上的冰雪,似天地間最美麗的荼蘼;動時揮翰震風雲,顧盼生華光。

白白看到他的真麵目隻是嘿嘿一笑,轉過頭並不插嘴他們人類的話題,隻管聽牆角和等吃的。

李鈺眼中卻生異色,賈瓊道:“他是京營中的一名副將,有這官職在身,來見我時擔心被朝中同僚認出來,所以才愛戴麵具。”

李鈺更加訝異:“公孫兄如此年輕,居然已官居從二品副將?”

李鈺暗道:表妹不會是因為這青年公子長得風華絕代、他又自稱身居高位,所以才被騙了吧?

公孫起微微一笑:“隻是運氣比較好,有人提攜,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鈺看著賈瓊,說:“本朝禁軍共有十六衛軍約三十六萬人,京畿附近就有十二萬左右,一共有四個衛軍,每個衛裡的總兵和副將都有定數。不知公孫兄在哪個衛軍任職?”

“左羽林軍。” 公孫起明白李鈺的意思,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示意。

李鈺雖沒見過左羽林軍的高級軍官腰牌,但見他這腰牌是黃金的,不像做假,這讓李鈺更加疑惑了。

公孫起笑道:“李兄放心,英華的功夫與我匹敵,我是欺不了她的。”

他們正聊著,店夥也陸續上菜來了,白白在另一席已經大塊哚頤,他們三人就悠哉優雅許多了。

賈瓊吃了一口魚後,說:“表哥將來也要入官場,我才帶你出來認識朋友。將來你們一文一武在朝中也可互相呼應,造福華夏一族。”

公孫起又仔細看向李鈺,然後笑著問賈瓊:“你這麼有把握李兄能高中?”

賈瓊暗想自己是說漏嘴了。原來她看李鈺否極泰來,鴻運氣數加身,不是明年殿試就能一舉高中又是什麼呢?

“表哥是神童,當然能高中了。”

李鈺俊雅的臉微紅,道:“沒有那麼誇張,表妹要是都跟彆人說我一定高中,會被人笑話的。”

賈瓊手指輕輕敲著桌子,笑著說:“這又沒有外人,不必溫良恭儉讓。”

李鈺不由得朝公孫白看了一眼,但是心中的話又不便冒昧,且生出一絲淡淡的失落。

三人又滿了酒水喝了一輪,軒轅起才說:“浙江人才輩出。我少時也讀過‘王明陽’,‘行知合一’確實是個好學問,朝廷正該多取這樣的人才。”

軒轅起當了兩千年的鬼,這期間太過無聊時也讀過各家之學,其實他是兵家大成者,不是太看得上儒生。但王明陽不同,是一個上將打勝仗、下馬能治國的文武全才,龍場悟道創一家傳世之學,這樣的人物近一千年來也隻出這樣一個。

“公孫兄還是一名儒將?”李鈺奇道。

軒轅起道:“算不上,許多書是胡說八道,但是王明陽的學問還是有用處的。”

李鈺長長歎了一口氣,道:“經世致用的學問確實不算多,前朝陽明先生的心學,到如今也日漸衰微。”

賈瓊道:“你們浙東學派主張‘經世致用’、‘工商皆本’,這是個進步的思想,怎麼還勢微?”

李鈺道:“天下心學儒生也各有派係,兩江、兩湖、關中、薊遼……各有不同主張,到本朝恩蔭、捐納之輩遠勝前朝,浙東學派如何不勢微?”

本朝軒轅氏雖自稱軒轅黃帝之後,但是他們絕不是漢人,本朝提倡的“大夏人”以期胡漢一體,也不進行民/族歧視,但是區區幾十年要用“大夏人”來代替流傳一千五百年的“漢人”之說卻是底蘊不夠的。

不但軒轅氏不是漢人,勳貴中好些人也是軒轅氏從關外帶進關內的胡人,他們就沒有如前朝一樣把朝政權力那麼大限度的讓給文臣。

不但有如軒轅清這樣的皇子王爺擔任實職,而且功勳之後的捐納官員或恩蔭官員任一方大員的情況也遠勝明朝。

這種人雖被學曆歧視,但是對方錢夠多、關係夠硬,仍免不上搶走這稀缺的機會。

單看原著中賈政這個科考一無所獲的恩蔭官,在賈元春封妃之前還不如賈雨村,等靠山夠硬了後就被點了學差。賈政原是四品員外郎了,所以學差估計就是學政,否則就是降級貶官而不是任用了。

要知道學政這個位置可是非同小哥,掌管一省教育科舉,也就是說那一省那一科出來的舉人都名義上算是賈政的弟子了。以賈政的學問,真正有才華的人誰會真心服他?

這種朝廷用人之法很大打壓了學術的興旺。

賈瓊道:“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利益不同,而是你們的學術並不是一個係統的有邏輯的有調研基礎數據的……完整細致的東西。沒有事實為依據、不講究嚴密的邏輯就容易被人挑刺,最後造成無意義的爭辯。”

李鈺本來麵對賈瓊這樣的前所未見的神仙美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少年男子又自恃有些才學,難免有一翻心思。今日又見她與男子私下往來,就怕她被人騙了,心裡也有失落。

可是聽她一番鼓勵地話,才覺她與旁的女兒很不相同。

李鈺道:“依表妹之言,也是讀過書的。曆朝曆代都在‘重本抑末’,要讓天下接受‘工商皆本’談何容易?朝廷取士出題拘於‘四書五經’出題,便有策論,離‘經世致用’尚遠矣!”

賈瓊心中一動,道:“看來表哥也讀過黃梨洲。‘治天下者既輕其賦斂矣,而民間之習俗未去,蠱惑不除,奢侈不革,則*--民仍不可使富也。’所以不但要輕徭薄賦,還要開啟民智,改革愚昧奢侈的風俗。”

軒轅起不由得看向賈瓊,這個仙女下凡的人當著他這個千年老鬼說這話總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是賈瓊本人這時反而沒有心理負擔,在她的觀念裡神與仙是一種不同的能量形成的生命體,與人間是有所關聯的。

況且既然人間才是三界的根基,連古時神仙得功德都重在啟蒙民智、傳授生存技能,何況是現在?

李鈺微笑道:“輕徭薄賦已經很難了,還如何能開啟民智?”

軒轅起作為皇長孫和秦法中淌過來的一代名將自然有他的立場,道:“治天下者太過輕賦稅,如何抵禦外敵?提倡讓貴族革奢侈,最後由東林黨之流背後的商業財閥占天下之利,這樣的學術,也未必是好的。嚴於律人,寬已待己,尚不能服彆的士子,如何讓皇帝真正遵從?”

賈瓊聽後倒沒有大罵他反動,想了想說:“如能提倡一門開創性的經世之法,既能讓每個人減輕賦稅負擔,又不讓國家稅賦減少,那應該必能流傳吧。”

軒轅起不由奇道:“有這種學問嗎?”

賈瓊笑道:“打個比方。假如一個個生活時需要房子、家具、衣服。他們每個人獲得這些生存物資的結果都要學會砌屋、木匠、織布,他們每樣技能學五年,那麼他們花十五年的時間生產出的總物資就遠遠不及同樣時間裡每人分工做一門擅長的工作時生產的總物資。商業並非抑製社會財富的增加,而是用交換來解決類似這樣的問題。促進勞動分工,開發生產力,用更少的時間與精力生產出最多的社會總物資。倘若國家的稅收基準隻以土地和各種商品物資為基準,那麼分工越細,商業越發達,課稅基準的社會總物資就越多,國家稅收也就越多。社會總物資的增長,國家課稅基準增加,便可減少每一個人分擔的稅賦。或者還可以想一下,曆朝曆代都有冗員之患,如果社會財富增加,即便朝廷不減稅,天下承擔冗員的能力就更大。”

賈瓊雖然用了大白話,許多術語很新穎,但是軒轅起和李鈺都是聰明人,望文會意大致明白了。

李鈺有些認同她的想法,後又搖了搖頭:“可是實施起來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變法一道,談何容易,宋時王安石變法,前明時張居正改革,之前想得都很好,可最後造成嚴重弊端,都被廢了。”

賈瓊道:“王安石變法為北宋續命六十年,張居正也為明朝續命六十年。王朝滅亡不是因為變法,正是因為廢了新法。這怎麼能算不成功呢?漢武帝任用桑弘羊為大司農行新的經濟政策也遭到很多反對,可是漢武帝的文治武功物質基礎都源於此。後世哪個狀元有桑弘羊之才?”

李鈺雖然是浙東人,但是聽到賈瓊這是看不上後世的每個狀元,物傷其類,不禁有些訕訕。

軒轅起忽道:“秦時變法也成功了,雖然付出了代價,可是變法才是秦滅六國,四海歸一的基礎。”

賈瓊微微一笑,又道:“其實表哥說的一句話很對,實施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其實何止我的這想法實施起來可能不是那麼一回事。自漢以來的外儒內法,又何嘗不是?儒法都是書上說得光鮮,實施起來往往敗絮其中。”

李鈺是真有才的人,人又年輕,並不迂腐,道:“表妹針砭儒法,可是不行儒法,難道彆的學問就更強了嗎?”

賈瓊道:“如儒家提倡的井田製,空想一直都是明君在位帶著選上來的人沒有奸臣,統治全是順民善人的百姓,然後社會維持一個利於統治者的靜態局麵。

‘夫天下者,勢也’,時移、勢易,天下大勢怎麼可能是靜態的?前朝時朱皇帝製定一套規則,以期朱家天下傳世萬代,可是在‘勢’的麵前那些規則如堤壩被洪水衝垮。

你們浙東學派其實已經抓住一個“勢”了,就是勞動分工引起的商品交易的勢不可擋。倘若我華夏墨守成規,最後順應這個‘勢’的西洋學說將取代華夏學說的地位,以致我華夏一族淪為下等人。

倘使研究勞動分工和商品經濟的發展創立新學,以新學為理論基礎循序漸進變法改革,雖然仍然沒有完美的統治,實施起來難免有敗絮,可是至少是順‘勢’的,不像舊的儒法是逆‘勢’的。”

軒轅起忽然想起從前的一件事,說道:“西洋就是你說過的那個西班牙國?他們能取代華夏?”

賈瓊道:“不一定是西班牙,還有英吉利、荷蘭。他們重商,社會分工和商品經濟十分活躍。因為傳統商道被波斯以西的奧斯曼帝國阻擋,所以他們另辟海路商道,發現了新的殖民地。他們在殖民地一年獲取的白銀是我朝一年總產出的至少四五倍,注意,是總產出,而不是賦稅。

西洋謀取海外殖民地輸血,而我朝儒法治國的實質就是士大夫集體對苦哈哈的少地無地農民敲骨吸髓,這是朝廷唯一的財路。敢問二位,如此下去,天下之勢如何能不西升東降?這個時代就是一個更大的戰國時代,從前是群雄逐鹿中原,如今是真正的……逐、鹿、全、世、界。

秦變法圖強,奮六世之餘烈,四海歸一。如本朝如能像秦朝一樣變法圖強,不惜奮數世之功,或許能與西洋爭奪世界之利。反之,西升東降,道釋儒法道統儘歸於世界次等末學,後世官方再無儒生立足之地。”

賈瓊此話擲地有聲,取了軒轅起的酒杯,歎了口氣,舉杯朝李鈺示意,仰頭一飲而儘。

李鈺沉默許久,他生在浙江,對西洋的見聞比內陸人更加廣博,對商業的態度也加務實、開放,所以他不會迂腐的反對賈瓊的觀點。但是他對西洋也不夠了解,讓他不認同的地方,她也沒有實際的論點反對。

軒轅起想了許久,隻當她是仙女,所以才知道這些天下大勢,不由得豪氣頓生,一拍桌子:“更大的戰國時代,這是最好的時代!”

賈瓊悠悠想了一會兒,才微笑道:“最近我有點煩,今日沒有外人,二位就當我發發牢騷吧。”

趙公明一再指點的華夏人族大興的功業,她原想將來效木蘭從軍,跟著公孫白參與邊疆之戰,完成功業。可是廣成子和鬼使君都這麼說,足以證明三界三教都統一了目標,所以怎麼可能容她那樣敷衍呢?

結合這個時代,賈瓊想破了腦袋,隻有掠奪西方三百年大運這一項大業可以令三界三教的大佬們都這麼熱切了。

征戰勝利是道統傳承的前提,經濟實力是戰爭的物質基礎。

賈瓊穿越成瓊霄之前本是經濟學的學生,隻可惜她一個神魔時代的神仙學經濟的有毛用!

現在西洋都已經發展殖民主義,完成資產階級革命了,係統的經濟學是有用的。

無論是秦國變法,還是後來的王安石變法、張居正變法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並無係統理論指導。

賈瓊才想到了開拓經濟學的係統理論,為本朝的變法改革打下基礎,她也希望公孫白和李鈺將來成為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