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折磨刁奴(2 / 2)

……

中元夜子時初,月朗星稀,大地起薄霧,樹葉草叢凝起小小露珠。

夏蟲在入秋前的鳴叫此起彼伏,你唱我和,似乎它們知道一但入了深秋,便再無多少日子可蹦躂的了。

賈瓊帶著賈瑚的銘牌要出門去,白白想要跟去,賈瓊卻道:“你下午喝了這麼多酒,彆壞了我的事。就去後街也用不著你馱我。”

榮國府後街一片院子是府裡得臉的成親了的奴才們的家,周瑞、吳興、鄭華、來喜、來旺都住這邊。如府裡最得臉的賴大家則得了恩典彆處置了府邸,平日也都有丫鬟侍候。

賈瓊翻牆進了吳興家的小院,召喚出賈瑚,因為賈瑚的陰氣猛然釋放出來,他周身都起了一聲濃濃的白霧,許久才散去。

賈瓊叮囑他切不可莽撞衝動沾了人命,賈瑚點了點頭:“我已經過了最憤怒的時間了,我現在隻想知道為什麼。”

“那好,你進去吧,我在外頭等著你。”

賈瑚卻一時不去,看著她欲言又止,賈瓊笑道:“怎麼啦?”

賈瑚眼中含著不舍,道:“是否我弄清真相後,我在人間的塵緣了結,我就要離開了?”

賈瓊思索了一會兒,說:“並不是每一個鬼都帶著真相沒有遺憾地去輪回的,你滯留在人間也未必出於冤死。人間是三界六道之基,天庭地府的管理有時就像人間朝廷一樣,也多有疏漏。因果能約束的事會約束,但是倘若每一個枉死鬼都得知道仇人報了仇再去輪回,那就要夜夜冤鬼橫行了。鬼使君既來已經知道了你,你該走時,他定會來。”

“我明白了。”賈瑚歎了口氣,才幻化為四歲時的模樣穿進牆去。

穿牆遁地就是鬼的基本能力,他們是一組特殊的能量體,於他們來說空氣、牆、地都是一種可以容許這種能量體傳遞的介質。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這歪詩在這時候倒很應景。

吳興和吳興家的正在呼呼大睡,酣聲你一下,我一下,如同二人對唱似的。

賈瑚靠近他們,口中發出鬼孩的哭聲,能量的波動就像風聲引起的呼嘯,讓整個屋子的氣氛格外詭異。

吳興家的本在沉睡,忽然覺得身上太冷了,昏昏沉沉道:“老頭子,你彆一人卷走被子……”

吳興家的伸出手想要抓被子,又清醒了一些,發現被子好好的蓋在身上。

正自驚訝,忽聽道詭異的孩子哭聲,隻聽那聲音又說:“我在湖底好冷……都是水……”

誰!?

吳興家的隻覺心如搗鼓,冷汗直冒,腦海中想起十七年前的事,顫聲道:“不……不是我……幻覺……”

她話音剛落,眼前起了一陣白霧,亮起一陣藍光,藍光白霧下出現了一個四歲孩子的身影。但見他一身白衣,那五官模樣赫然就是當年的賈瑚,可他臉色唇色都慘白,隻眼睛流下血淚。

“我在湖底好寂寞,我找了你十七年了……”

賈瓊候在窗下,但聽那賊婆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這叫聲讓住在附近的幾家人都不禁從夜夢中醒來。

由於今日是七月十五,常人決難聞聲趕來,隻恨不得攏緊了被子。

吳興的兒女就像周瑞的女兒一樣有了好的前程,兒子在外替榮府管著大莊子,當著莊頭,油水不少,女兒也被嫁去小商人家裡,過得富足。

侍候他們的一個小廝和丫鬟如今不當值,去彆的仆役睡通鋪,並不在這小院。

賈瓊又聽屋裡的聲音傳來。

“我死得好冤呀,你好狠心,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今夜我就掏了你的黑心吃了,將你這老鬼拖去塘底日日忍受那金簪釘在身上不得動彈的罪。”

吳興也被老婆的動靜吵醒了,一見賈瑚嚇得滾下床去:“有鬼呀!救命!”

“沒有人能救你們……”賈瑚伸出雙手,那雙手上肉眼可見長出黑黑的長指甲,他靠近伸向吳興家的心口,“你的黑心滋味怎麼樣呢……”

吳興家的一邊爬,一邊尿了,一陣腥臭讓賈瑚離得遠了一些。

“瑚大爺,你彆找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將我捂住嘴巴,勒住脖子,提起我跑到塘邊扔下去,這不是故意的,還有什麼是故意的?今日是你們夫妻的死期,不用狡辯了。”

吳興夫妻忙跪著朝賈瑚磕頭求饒,賈瑚道:“好,那我就放你們其中一人活著,一人給我賠命。你誰先告訴我為何殺我,我就饒那人性命,吃一個人償命。”

吳興家的還有猶豫,但是男人更加無情,從前利益一體不說出去,現在大難臨頭各自飛。

“是太太的吩咐老婆子做的,跟我無關呀!”

“老頭子你……”

“本來就是你做的,我又沒有沾手。”

“賞銀你沒花嗎?咱們兒子當了莊頭,兒子孝敬上來的東西,你沒份嗎?”

“老婆子胡說八道!你這麼惡毒的人,我早想休了你!隻太太不許!”

賈瑚這時眼露凶光,卻不是裝的,他沒有心情聽他們互相推諉,隻說:“二……二太太為何要你殺我?”

吳興忙說:“隻有殺了你,榮府就是珠大爺的了。”

那時賈赦受了皇帝的訓斥窩居東院,李氏難產纏綿病榻。賈璉還小,王夫人要搞賈璉的話,將來也還可以作為的。

王夫人早對李惠娘懷著深深的嫉妒,她自恃是王家的嫡小姐,李氏家世並不顯,可是王氏隻能嫁給無爵的二房為妻,李氏卻嫁給了襲爵人。

當時的賈赦比現在的賈璉還風流倜儻,又是未倒台之前的太子跟前的第一紅人,賈赦將來不但能襲爵,還有老太君楊氏留下的巨額私房。

為何李氏會覺得嫁給賈赦甘之如飴?雖然在賈瓊眼裡那是十年後不夠鮮嫩、無權無勢、又慫又渣的賈赦。可是當年,在李惠娘眼裡,賈赦的魅力幾乎就像楚留香一樣。

賈赦雖然風流,卻待她極是敬愛,錢和私庫都交給她打理,給她十足的信任,待她也像賈寶玉對女孩子一樣溫柔。——每個油膩大叔的曾經都是真情的小鮮肉。

李惠娘出門交際,貴族中哪個年輕太太不羨慕她呢?特彆是她曾經出身四五品小官的家庭,賈代善當初是如日中央不降等襲爵的榮國公,李惠娘這嫁得連宰相千金都要羨慕。

反觀賈政,在賈代善死前,身上毫無功名,也沒有那個工部主事的職位,讓心高氣傲的王夫人那些年如何心理平衡?

賈瑚握緊了拳頭,問道:“你若敢誣賴王氏,我現在就吃了你!”

吳興處在極度恐懼之中,抖如篩糠,急忙搖頭:“我沒有誣賴!太太讓我家婆娘乾了,我們兒子得到了管莊子的權利,孫子還能放良。就像賴大管家的孫子一樣有個前程。我絕不敢欺騙瑚大爺的,瑚大爺不要吃我。”

賈瑚看向吳興家的,說:“你丈夫都交代了,可你什麼都沒有交代,我隻好挖你的心來補充我的鬼力了……”

吳興家的哭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交代,就是太太讓我乾的。我原先不敢,想讓周家嫂子做,可是周家嫂子非要推給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求瑚大爺開恩。”

賈瑚見吳興家的不停的朝自己磕頭,眯了眯眼睛:“你們說是王氏指使你們的,可有證據?你們能拿著證據像大老爺指證她嗎?”

吳興家的雖然嚇渾身癱軟,可這婆子刁滑,搖著頭說:“這種事哪裡會留下片紙為證?我就算到了大老爺那裡指證,隻會被治一個構陷主子的大罪,也是死路一條!求瑚大爺開恩,你在天有靈跟大老爺說……”

賈瑚正自猶豫著,忽然聽賈瓊密語道:“你跟他們說,讓他們互毆,打得越重你越解氣,要是有個斷腿毀容殘疾的,你一高興就不吃他們了。哪個敢手下留情,那就先抓他去荷塘裡享用。”

賈瑚一愣,忽然狡黠的勾了勾嘴角,於是將賈瓊的主意用陰森森的語氣說了出來。

吳興夫妻對看一眼,本是不敢動手,賈瑚一個咧嘴鬼嚎,幻化出尖尖的牙齒,嘴上血淋淋的,吳興夫妻嚇得幾欲魂飛魄散。

這下子為了活命,哪裡敢不聽話?吳興就當場給了吳興家的一個大耳光,罵道:“你這惡婦,害死我也!”

吳興家的隻覺臉上火辣辣的,天眩地轉,不由得怒從心起。剛剛老頭子還為了自保出賣她,這時又讓她受這罪,他當初拿好處時怎麼又不會推辭呢?

吳興家的大叫一聲:“卻如此無情無義,我跟你拚了!”

吳興家的撲上去,頓時在自己男人臉上抓出幾條血痕。

吳興夫妻都被對方刺激得三屍神暴跳,賈瑚還在一旁陰森森地笑著,說:“太輕!太輕!打吧!打吧!對方死了,你就不用死了!一命還一命,我很公道,不要兩條命……”

吳興大喝一聲:“惡婦!”

吳興撲上去按住了吳興家的,掄起拳頭就往她臉上捶了兩拳,吳興家的頓時嚎啕大哭,一時之間恐懼居然消去了一半,完全由憤怒所代替。

“你這死老頭子,沒良心的!”吳興家的雙手亂抓,因為是老夫老妻了,順手就往他要害一抓死被一扯一扭。

“啊啊!!”吳興家的慘叫聲震得屋上瓦片都震得抖起來,終於鬆手,縮著身子抽搐。

賈瑚繼續在一旁煽風點火,吳興家的占了上風,反撲上去抓住老公的頭發反扇耳光。

賈瑚道:“那邊不是有凳子嗎,砸他呀。”

吳興家的果然去拿凳子,但是被稍緩過來的吳興奪了先機,一凳子砸在吳興家的上半身……

賈瑚聽到賈瓊的召喚,才哈哈一笑,說:“你們接著打,天沒亮就不要停。隻要天不亮,我都能感應到。”

賈瑚又當他們的麵穿牆離開了屋子,賈瓊這時已經飛到了牆頭。

一人一鬼來到後街,賈瑚心底雖然爽快,卻問道:“我剛才騙他們互相傷害,會不會結下業果?”

賈瓊笑道:“你又沒有自己動手,他們若不是自己乾了惡事害怕,你又怎麼威脅得了他們?若放在彆的日子騙人是會有一點小問題,不過今日中元節,地官赦罪,這騙兩個惡人的小罪過,當是不會影響來生福德。做人做鬼沒有完美的,你這樣的已然很完美了。”

賈瑚不由得哈哈笑起來:“原來還可以這樣。”

“噓,不可多說,心裡明白就好。”

賈瑚想起王夫人果然有份,神情又沉了下來:“可是如今沒有人間證據,就算逼他們主動指證,二叔一家仍然可說空口無憑。”

賈瓊道:“不錯。王氏有王家為仗,除非王家五服之內的人都死絕了,否則王家決不會容許彆人公開指證王氏謀害婆家子嗣的重罪。就算吳興說出有你的鬼魂索命,如今好幾家玄門有人在神京,王子騰隻會請道士來降你。”

賈瑚道:“他們要降我,你一定會護我,萬一弄得人人皆知你在玄真觀在養鬼,讓鬼受了香火。之後不但再沒有百姓尊重玄真觀了,會說你操縱鬼怪行凶害人,你和敬大伯又扮好人欺世盜名,敬大伯就成為欺君獲得爵祿的妖道。這豈不動搖妹妹和敬大伯的根基?”

賈瓊微微訝異,賈瑚從荷塘出來也就幾年時間,心智成長居然這麼快,這麼一件小事,他都能料算到幾步之遠。可惜他今生已經死了,否則必定成為一個大才。

賈瓊歎了口氣,忽道:“要不趁‘地官赦罪’,天也未亮,去嚇嚇王氏?”

賈瑚深以為然,遂一人一鬼往榮府王夫人屋子飛去或遁去。

到了王夫人的屋外,屋裡的王夫人和守夜丫鬟半夜被外頭的哭嚎、尖叫聲驚醒,屋裡點著燈。

賈政並不歇在這裡,隻有丫鬟服侍著王夫人起了夜後又躺回去。

賈瑚不便嚇到無辜之人,因為那樣的因果才會壞了來生福緣。

賈瓊不禁感歎:“許她也是氣數未儘,今日你才沒有辦法用對吳興夫妻的辦法對付她。隻有將來我和爹爹另想辦法將她打進塵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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