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警幻道消(2 / 2)

“小神參見上仙!”

賈瓊一見這麼多,嚇了一跳:“我隻讓山神、土地出來,怎麼來了那麼多人?”

為首一個打扮得十分光鮮,人模人樣的男子先朝她施禮:“小神是神京土地。”

再有一個身形十分威武的高大長須男子一揖:“小神華山山神。”

餘下人紛紛自我介紹。

“小神陝州土地。”

“小神終南山山神。”

“小神大天竺山山神。”

還有一些小的地方草頭小神,不至細細介紹。

那富足的神京土地道:“上仙這一扇,法力能達一二百裡。上仙也沒說叫哪裡的土地山神,我等就都來了。”

賈瓊將扇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嘿嘿一笑:“慈航這東西效果還挺好的。”

眾山神土地低頭不敢插話,這位脾氣古怪,要是他們讚同她這句話,她隻怕會說你們都給觀世音麵子,卻不給我麵子。至於反對她這些話,那就是沒事找事找抽。

賈瓊將扇子一收,插在腰間,負著手擺足了姿態。

“你們都看到了,慈航從灌愁海救了這麼多鬼回來,都受了多年委屈一身怨氣的,這樣去投胎也沒有什麼好胎。我得帶他們回神京各自的祠堂去受些香火,讓他們後人做些法事超度,然後才各自去投胎。可我正忙著去茅山,帶著他們不方便,你們誰的香火多,帶回去養些時候。”

突然那些山神土地都轉頭看向神京土地,神京的土地不禁乾乾笑了兩聲:“上仙,我的香火雖然還行,可是這麼多,我也顧不過來。”

“你既然是神京來的,要不你將人都帶回去,將他們送到各自的祠堂去。”

神京的土地道:“小神做不到。這些鬼魂要回他們家的祠堂,也須他們各自的後裔家主開了祠堂請進去,否則不僅有門神攔著不讓進去。況且這些怨鬼的後人不知此事,他們便是越過門神一關進了祠堂,後人不馬上做一做法事,恐怕他們會生出事端來。”

賈瓊插著腰反問:“難道還要我回京後跟他們的後人胡說八道?讓他們的後人將祖宗請進祠堂去受香火?”

這裡除了榮寧二府的四位和一位先帝爺,她還能說上話,旁人她怎麼說呢?

眾山神、土地笑了笑,見她神眼不善,又都低下了頭,絕不插話。

賈瓊也沒有辦法,才道:“行了,跟你們也說不清楚。神京的土地既然香火多,就領了先帝爺和我賈家的祖宗去款待些時日吧。餘下的或一人一個,或香火少的兩人一個。我會儘快趕回來,就先拜托諸位了。”

“小神領命!”

於是神京的土地一人領了五個鬼,餘下山神土地各自商議一下,也都分配好了“領養”的活兒,各自帶著頭上貼了符篆的鬼魂去了。

結界消失,大地恢複平靜,但見天空浩蕩,殘陽如血,山穀中清風徐徐,草木葉子輕輕作響。

賈瓊站在高處山岩上,衣袂飄逸,墨發飛揚,在半天之內發生這麼多事,她也得緩一緩。

忽聽馬啼聲答答響,隻見兩個侍衛策馬而來,正是周嘯雲他們。

妖人刺殺在山上放石頭害人,妖人控製朱虹刺殺王妃,妖人顯身一會兒之後,濃霧大作,他們便見不到王妃和妖人的身影了。

直到現在濃霧散去,他們才見王妃遠遠立在一塊大石頭上,連忙趕過來。

“娘娘!您沒事吧?”

賈瓊縱身一躍,瀟灑地飛落在地上,道:“點齊人馬,馬上趕路,不然沒處投宿了。”

“是,娘娘!”

賈瓊一行人急著趕路,天黑前到了靈寶縣城外,縣城城門已經關閉。帶著這麼多的凡人,賈瓊也不能飛身進城去,一行人隻好在城外村莊找地方暫住。

賈瓊令他不得泄露身份,驚擾百姓,所有人勉強留宿在農家。而白白隻得到附近的神廟或山上去湊合一晚了。

朱虹被警幻附身,霓霜又受了外傷,賈瓊給她們處理了一下才回房。

秦安、秦平兩個太監已為她在農家的木板床上鋪了自帶的被褥,賈瓊道:“你們也累了,早些休息。”

秦安道:“奴才守在外麵,侍候娘娘吧。”

賈瓊搖了搖頭:“你知道我不愛這些的,你們安心休息就是了。你去跟周侍衛他們說一聲,不用巡夜,我足以自保,大家都好好休息。”

秦安隻得稱是,與秦平一道退下了。

賈瓊正脫了靴子,忽然李惠娘來了,說是來拿僧道魂魄的。

賈瓊道:“怎麼又是你過來呢?”

李惠娘道:“那僧道生前有些修為,普通鬼使可能會出差錯。”

賈瓊取出了隔陽傘,交給了她:“瑚大哥怎麼樣,跟你一道修行嗎?”

李惠娘神態露出一些感慨之色:“他轉世輪回去了。”

賈瓊不由得啊了一聲:“我還以為他和你一道修行呢。”

李惠娘淡淡一笑:“轉世投胎,或許前程更好,你不必為此難過。今生有緣,定會重逢。”

賈瓊點了點頭,提及李家三位表哥高中,三表哥還中了狀元。

李惠娘神色淡然,但沒有因為娘家後輩爭氣有大的起伏,道:“一朝躍龍門當了官,最後總是壞官多,希望他們為生民百姓做些事,不要一味盤剝百姓。”

凡人都是正邪兩賦,就算賈瓊也未必就大公無私、一生無過、高潔如聖母。所以,她也不能斷定三位表哥當了官後,就是好官。

“太太怎有如此感觸?”

“我在地府這麼久,見過大小官員死後到了地府,但見他們一生作為,其蠅營狗苟,指鹿為馬,多不勝舉。真正務實為民做主的,又能有幾個呢?”

賈瓊歎道:“所以才是凡人。而我們中華大地這一套體係發展到如今確實已到崩潰的邊緣了,以如今的經濟水平,也找不到一套新的東西來代替。無政/府/主/義,其實也是不行的。”

“無政/府/主義?”

“就是沒有朝廷和官員,這是做不到的。人有強弱,業有分工,沒有朝廷,人類又得陷入原始社會的混戰之中,直到又形成朝廷。這便是曆史的‘道’,不可逆轉。”

李惠娘理解了,釋然一笑:“瓊兒果然是仙人轉世,懂得真多。”

“其實,一般般啦。”

李惠娘打開隔陽傘放出僧、道的魂魄,又鎖住了他們,衝賈瓊告辭:“我不宜久留,帶他們走了。”

僧、道見到一身地府公務員“製服”的李惠娘,不禁驚叫起來。

“你是誰?你要帶我們去哪?”

李惠娘表情冷然:“你們在人間造了這麼多孽,跟我回地府,任閻君發落!”

跛足道人不死心:“我們可是奉了上界警幻仙子之命,助眾仙曆劫,並非作惡。”

癩頭和尚附和道:“為了讓眾仙曆劫,給他們創造劫難,其間他們的家人難免要有所犧牲。但是他們轉世後,眾仙自會補嘗他們的。”

李惠娘冷笑道:“事到如今,還執迷不悟!”

賈瓊覺得他們真是可憐又可笑,道:“無論佛門還是玄門,修煉都得修心境,你們這境界如何成仙成佛?如今警幻已經魂飛魄散,你們還指望她什麼?”

“警幻仙姑魂飛魄散了?”

“這不可能,不可能!”

二鬼這時真的神精崩潰了,任李惠娘將他們拖走。

……

警幻之事一了,南下一路順遂,不日就過了浩闊的長江,到了金陵城。

賈瓊南下不是公差,但是既然順路就到林如海的兩江總督府歇兩天,茅山離金陵也不過一天的路程。

提前讓白白報了信,所以賈瓊的船一抵達碼頭時,林如海早已經穿著官袍候在這裡相迎了。

林如海見一個男裝女子下了船來,她半束著一頭墨發,兩條長長的縷金紋紅發帶垂下,身穿月白男式缺胯羅袍,領口下翻顯出鮮紅的裡襯,袍上繡著疏疏幾枝翠竹和桃花,腰係紅色縷金寶帶,腰間一邊墜著軒轅起當年間接送給她的龍鳳呈祥暖玉佩,一邊墜著一個祥雲紋的荷包。

“下官林海參見王妃,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林如海帶著林府的一眾奴才以及往持碼頭秩序的巡撫手下衙吏以國禮參拜。(注2)

賈瓊手中的帶著六字大明咒鳳羽折扇一收,忙上前兩步:“姑父快快請起!”

“謝娘娘!”

待林如海及這黑壓壓的人起身來,賈瓊歎了口氣:“姑父,我不是寫了信過來,我是微服來的,不讓驚擾百姓、驚動金陵官場嗎?”

林如海奏道:“下官沒有告訴任何官員,也沒有驚擾百姓。隻是今天讓這個碼頭暫停裝卸貨物,正是為了王妃的安全。”

賈瓊刷得打開羽扇,笑道:“我能有什麼安全問題,彆人一起上都打不過我。

林如海沒有反駁,其實他讓金陵城空出個碼頭迎接她來,免得她的船被堵在江上半天也靠不了岸。金陵自古就是重鎮,人貨南北東西往來絡繹不絕,碼頭天天擁堵。

賈瓊又叫來了秦鐘,介紹說:“這是‘淑儀公主’的義弟秦鐘。”

“秦公子好。”

“見過林大人。”

秦鐘雖然一路跟著賈瓊,但是賈瓊平日除了教導他一些吐納功夫之外,平日十分嚴肅,所以他不敢在外失禮。

林如海才道:“下官已備好了車,請王妃移駕。”

賈瓊在林如海帶著巡撫衙吏的扈從下浩浩蕩蕩前往兩江巡撫官邸衙門。衙門中門大天,楊氏、黛玉以及林家下人都到門迎接參拜。

賈瓊所想象低調乘車趕到衙門,然後林家保密工作做得極好悄悄將她迎進去,這些都不存在的。

林如海說,這已經是最低調的了。

賈瓊上前扶起楊氏和黛玉,三個多月不見,才能發現黛玉又長大一些了,越發超逸標致。

賈瓊正拉著黛玉的手,忽見楊氏的肚微有隆起,不由得:“楊夫人已有了好消息嗎?”

楊氏羞紅了臉,撫了撫肚子:“才三個月,竟瞞不過娘娘的眼睛。”

黛玉笑道:“姐姐是火眼金睛。”

賈瓊習慣性地掐了掐她的頰:“這是間接笑我是猴子呢!”

林如海上前道:“娘娘,想先用膳還是先休息?”

“先休息一會兒吧,傍晚再吃飯,我前頭在船上也吃了東西。”賈瓊感歎一聲,“原想著既然經過金陵就在這借住兩天,再去茅山,不成想倒是打擾姑父正事了。”

林如海忙道:“已經完成春耕和防汛,下官就沒有那麼忙了,地方上許多事都是由知府、知縣直接處理,用不著下官事事親為。”

賈瓊一邊往裡走,一邊附和一聲:“蘇湖熟,天下足。春季沒有大旱大澇便是好年。”

為賈瓊準備的院子挨著黛玉的,太監、丫鬟住在院中的廂房,而幾位錦衣司侍衛和秦鐘住在東邊的院子。林家下人具都準備了好了舒適客房。

賈瓊進屋去在榻上躺著,黛玉在一邊相陪,賈瓊從空間荷包中取出各位姐妹托她捎來的信和小禮物。

有賈瑤做的裙子,賈玥繡的手帕,賈琰做的鞋,湘雲打的絡子,邢岫煙都繡了幾條不同顏色的發帶給她。

黛玉一件件瞧了,笑道:“我有這些,一年都儘夠使了。”

賈瓊道:“你知道我針線活兒不行,呐,這是我四月用了七天時間找了鐵匠千辛萬苦打造的‘誅邪劍’。你要強身健體可以拿著舞一舞,要是不喜歡舞劍,供在屋裡頭,也有點誅邪避邪之效。”

黛玉抱著劍有些傻了:“我不會舞劍。”

“誰都不是天生就什麼都會的。”賈瓊歎了口氣,有感而發,“你離開神京後我才想到你在京兩年,我都沒有時間教你幾招防身本事。時間過得很快,我也覺得自個兒還在童年,可是我都已經嫁人了。也許你也很快會嫁人,嫁人之後不比在家裡。姑父和我都有顧及不到你的地方,這時都得靠你自己。你練一點武功,氣勢就強一些,等閒人不敢欺負你。”

黛玉奇道:“姐妹們都得練嗎?”

“星華本來就會點拳腳,明華還小,昭華的個性我不擔心,雲妹妹我以後再教一教。”

黛玉輕輕拔出劍,賈瓊告訴她還沒有開鋒,初學者這樣練著就行了。

“我隻怕自己笨,學不會。”

“每天練一個時辰,總能學幾手的。我跟你說,身體強壯的人更有自信,你看我多自信。”

黛玉不忍拂了她好意,隻得說:“我儘量試試,要是學不好,姐姐彆失望才是。”

黛玉又問起神京的事,老太太、賈赦、邢夫人、鳳姐等。

“爹他好得很,現在三位表哥都中進士,三表哥還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爹走路都帶風了。不知道的,還要以為是他兒子中了狀元呢。”

黛玉掩著嘴笑著,她早知道李家三子高中的事,卻不知道賈赦這種反應。

賈瓊忽然瞄了瞄黛玉,眼珠子一轉,說:“隻是上個月時,聽說老太太身體小恙。”

“啊,現在如何了?”

“其實老太太也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是心病。上個月寶玉和薛寶釵定了親,老太太對這樁婚事很不滿意。”

黛玉低頭沉默,不知為何感覺十分複雜,腦海中不由得就閃過寶玉的模樣,她一時悵然若失。

“我也該恭喜他們。”

“沒有什麼好恭喜的,他們兩家人是換親,哪家也不吃虧。寶玉和薛寶釵定下親事後,賈元春就先嫁給了薛蟠,做了薛家的當家奶奶。”

黛玉不由得更加意外:“他們這樣的人家怎麼還跟貧寒百姓家一樣換親呢?”

“賈元春起先也不想嫁薛蟠,她還想讓老太太、我爹、敬大伯做媒嫁給孟先生。但是怎麼可能呢?孟先生是二甲進士第九名,孟先生已經定了孫尚書家的女兒。這婚姻之事,都是門當戶對,男方女方都不願低就,再現實不過了。”

黛玉忽說:“如果門當戶對,卻不是個知心的人,那也沒有什麼好的。”

賈瓊覺這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黛玉不就是這樣拋開世俗功名利祿的愛情觀嗎?

“沒有擔當的男人的知心叫假知心。一遇上什麼事,自己先跑了,那可就苦死女兒了。”

兩人再聊了聊,直到賈瓊要更衣了,黛玉才先回自己院子。她情竇未開,對寶玉定親的事自然不會傷心欲絕。

可她仍然覺得有什麼事沒有放下,不由得一個人發悶許久,直到擺飯時間,她才收斂心神。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此為作者在本文中的私設,與道教正宗神仙體係的傳說無關。

注2:林海,字如海,自稱時應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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