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他的指責叫他的確有些無地自容,羞愧於對女兒的懷疑,但更多的,還是感歎自己的大意,竟然叫這個紈絝鑽了空子,看了笑話。

“殿下教訓的是。”良久,他才再次俯身,再次認命地朝他作揖行禮。

“此番是臣考慮不周,行事魯莽,既傷了女兒的心,又害得殿下操心,實屬臣的不該。”

“哎,我們說話歸說話,你怎麼又行上禮了?”李懷敘又似詫異道,“公孫大人您老行禮,日後叫我這個做女婿的可該如何是好,總不能陪著妻子回門的時候直接給您磕個響頭吧?”

“臣不敢!”公孫雲平繼續躬著身。

李懷敘不滿道:“行了行了,知道您不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公孫大人還是趕緊起來吧。”

公孫雲平這才稍稍直起自己的背。

“咱們還是再來說說,你家那個膽大到敢來寺廟裡監視我的仆人該如何處置吧。”

李懷敘饒有興致,公孫雲平卻是後背陡然又冒了一滴冷汗。

他就知道,有把柄落到這個紈絝手裡,他必不會這麼輕易地善罷甘休!

他試探問:“不知殿下欲如何處置?”

“不知道啊。”李懷敘糾結道,“畢竟是您府上的人,我若是直接處置,好像不大妥當,可若是交給您處置,那接下來還有您夫人,您女兒,難道您真的下得去狠手,一起教訓她們嗎?”

接下來還有?!

公孫雲平真想勸他彆太過分了。

但畢竟是落了把柄在人家手上,他說的那個仆人,此刻若是正在他手中,那他懷疑自家女兒,親自跑到寺廟裡來捉奸的醜事,便要瞞不住了。

他眉間緊鎖,未置一詞,仔細琢磨著他話裡的每一個字,須臾,好似茅塞頓開,再次試探地問:“殿下近來可是需要臣辦什麼事?”

“我就愛同公孫大人這樣的聰明人說話!”李懷敘立時拍手,顯然公孫雲平這話,是真正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實不相瞞,公孫大人,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吧,沒什麼彆的壞毛病,就是花錢容易大手大腳。可我尚未成親,於朝堂之上也並未有何建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皇子,封不得親王,待遇也就較其他幾位皇兄差的很遠……”

公孫雲平向來不喜歡紈絝。

但這個時候的他不得不承認,萬幸眼前這個九皇子,是個紈絝。

他若是同其他幾位皇子一樣,也有奪嫡的野心,那今日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就也許會是要他殺人越貨的事情了。

可萬幸,他隻是要錢。

他垂首,神情終於能夠鬆弛:“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隻是不知,殿下需要多少,臣又該在何時給到殿下?”

“不多不多,幾箱黃金,幾箱珠寶,公孫大人看著給就是了。”李懷敘道,“不過近來快要成親了,我被母妃看的緊,私下裡與公孫大人往來怕是不成了,這些東西,您到時候就添在二小姐的嫁妝裡,成親那日,我自有辦法將其拿到手。”

原來他早就算計好了。

幾箱黃金,幾箱珠寶,居然還敢說不多。

公孫雲平蹙眉,不禁擔心起女兒將來的日子:“那其它嫁妝?”

“其它嫁妝自是二小姐的嫁妝,我堂堂一個皇子,難道還要靠覬覦媳婦兒的嫁妝過活不成?公孫大人未免太過將人看扁了!”

還真不一定。

公孫雲平心下腹誹,麵上卻並不敢多言,隻拱手道:“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殿下吩咐臣之事,臣必定為殿下儘心竭力地辦好,隻盼殿下能與小女儘早完婚,喜結連理。”

“那便,多謝公孫大人美意了。”

公孫雲平這日是麵無表情回到家的。

公孫遙因為還要待在寺中抄寫佛經,為江氏祝禱,所以還得過兩日才能回來。

他獨自下了馬車,剛進去廳門,便聽見公孫玉珍活潑燦爛的笑聲:“父親!”

公孫雲平沒有應她。

他好像攢了一天的怨氣,在公孫遙麵前不能發泄,此時此刻,背著暮靄沉沉的天色,才終於將要爆發。

趙氏率先覺察出不對,叫公孫玉珍領著弟弟妹妹們先下去,自己則款步上前,想要給公孫雲平捏捏肩膀。

豈料她的手被一把揮開。

“去給迢迢再準備多一份的嫁妝。”他沉著聲道。

“你說什麼?”趙氏頓時也收起了滿臉的柔情,“為何還要再添一份?照玉珍和玉昭的一樣給她難道還不夠嗎?話說你今日去那濟寧寺,可有看到什麼穿白色狐皮大氅之人?”

“快休要提那件大氅!你當那件大氅是誰送給迢迢的?是九皇子!”

一路忍到至今的公孫雲平,總算找到了爆發的缺口,神情崩潰又糟心,與趙氏道:“往後你再也不許派人跟著她!你成日裡說她也是你的女兒,也是你的骨肉,卻在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不是想著去找她問清楚,而是要我去當場戳穿,你把我的臉麵往哪放?把女兒的臉麵往哪放?”

“我,我做錯什麼了?”麵對他的指責,趙氏自然是一頭霧水。

“我哪裡沒有把她當自己的親女兒?發生那種事,我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心下著急才與你說的,還有什麼九皇子,我哪知道那件大氅是九皇子的?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說了,那是個家道中落的舉子……”

“什麼家道中落的舉子,那是人家故意編來誆你的!”公孫雲平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如今,彆的什麼都不必再說了,趕緊去給迢迢再置辦幾件像樣的嫁妝,越多越好!”

趙氏自然不肯:“什麼叫越多越好?什麼都給了她,我的玉珍玉昭還有大姐兒該怎麼辦?”

公孫雲平無奈:“你給迢迢添幾件,剩下的,從我的賬上出!”

可趙氏還是不滿:“為何要突然給迢迢添那麼多的嫁妝?如今孩子們各個長成了,家裡正是四處需要用錢的時候,迢迢素來節儉,你給她那麼多,她也花不完……”

“就算她是要拿錢打水漂,我也樂意給她花!”

趙氏這才確信,這件事,公孫雲平已經不是在與她商量,而是通知。

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為何寺廟中的情夫會是九皇子,又究竟為何,從寺廟中回來一趟的公孫雲平,會如此性情大變,轉而為二女兒謀劃那麼多的嫁妝。

她不明白,她當真不明白。

就在她眼汪含淚,想要與他最後搏一搏,訴一番曆年苦楚的時候,她聽見公孫雲平冷靜下來的聲音,濃厚,似帶著沙礫:

“還有玉珍,這些日子若是無事,叫她不要再出門,就在屋中好好反省,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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