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來之前,紀婉青姐妹正在看婚服。
婚服豔紅似火,華麗精美,紀婉湘輕輕撫摸著,麵上卻難掩遺憾之色。
這婚服並非她親手做的,連一針一線也沒動過手。
時下女子婚嫁,需要親手做很多針線活計。大家閨秀金貴,且十裡紅妝陪嫁極多,自己是不可能做完的,於是,很多衣裳裙服都會交給家裡的針線房,或者外麵的頂級繡坊鋪子。
她們需要親手做的,就是自己的婚服,以及給夫君公婆的一套衣裳鞋襪。
隻是紀婉湘時間太緊,這些都來不及做了。紀婉青隻能取了早準備好的大紅錦緞,以及其他各色布料,尋了京城裡最有名的繡坊“錦繡坊”,花重金讓她們日夜趕工,今日才全部大功告成。
“小妹先試一試,這錦繡坊手藝也是極好的。”紀婉青心知肚明,隻是她也無法。
“好!”紀婉湘撇開那些惆悵念頭,一笑,接過婚服,讓丫鬟伺候著換上。
她也就稍稍感慨一番罷了,婚事能到這個地步,已是極為不易,胞姐在裡頭耗費了大心力,紀婉湘很珍惜。
這做婚服的大紅錦緞,是紀母早幾年就攢下來的了,豔紅為底,以金銀絲線織就了提花凸紋,鳳尾紋精致高雅,明暗色彩層次分明,華貴至極,已無需另行大幅刺繡。
這是貢品,紀父當年的戰功賞賜之一,紀母一眼便看中了,給女兒們攢起來,以後準備做婚服用,也免了姐妹二人刺繡花了眼睛。
紀婉青端詳妹妹一陣,很滿意,“小妹,很合身,穿得正好。”
這錦繡坊出品還是很不錯的,手工精製,針腳緊密,看不出一點趕工痕跡。
她沒有將妹妹的東西交給家裡針線房做,就是唯恐曹氏出幺蛾子,畢竟對方並非心胸廣闊之人,萬一出了岔子,婚禮在即的紀婉湘就得吃大虧。
“嗯,我先換下來了。”紀婉湘小心翼翼撫了撫衣襟,把婚服換下。
紀婉青囑咐要把婚服妥善收好,何嬤嬤親自盯著,看丫鬟們小心翼翼折疊好,放進簇新的衣箱裡。
“小妹,委屈你了。”這家具來不及打了,隻打了好些衣櫥衣箱。
“姐姐說的什麼話,我……”我一點不委屈。
紀婉湘話的一半,卻被打斷,外麵有人急促奔跑的腳步聲,隨即,一婆子氣喘籲籲,尖聲高嚷。
“聖旨到了,宣旨天使說大姑娘接旨!”婆子一口氣不歇,進了院門就嚷:“快!宣旨天使已經進了大門,侯爺吩咐,讓大姑娘趕緊出去。”
聖旨?
還是她接旨。
紀婉青的心重重一跳,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起紀皇後,恍然大悟,這必然是紀皇後與家裡的謀算來了。
“姐姐!”明顯是禍非福,紀婉湘神色驚惶,緊緊拽住胞姐的手,“為何會是姐姐接旨?”
“小妹莫慌,我們先出去看看。”紀婉青定了定神,拍了拍妹妹用力得指尖泛白的手。
即便是禍不是福,她也避不過去,聖旨已經降下,接旨乃是當務之急,若再拖拖拉拉,一個藐視聖上的罪名誰也擔不起。
姐妹二人攜手,匆匆趕到前院。
這時候,前廳外的庭院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皇權至上,聖旨下,是需要闔府人跪接的。
紀婉青匆匆瞥一眼,庭院已經設好了香案,就在大門前的位置,後麵有一隊藍衣太監,為首一個身穿深藍色鶴紋監侍服,手裡捧著明黃色聖旨。
她心中了然,這位就是奏事處專司諭旨的太監了。
現任靖北侯,紀氏姐妹的叔父紀宗賢,正在熱情招待這位宣旨太監,對方卻不冷不熱,隻道:“紀侯爺,這接旨之事,可耽誤不得。”
紀宗賢連連點頭應是,又給對方塞了幾個沉甸甸的荷包,宣旨太監掂了掂,方麵色稍霽,不再出言催促。
紀婉青來了以後,等了片刻,等侯府所有主仆都來了以後,準備妥當,才能接旨。
紀宗慶領著男眷跪在香案前左邊,而何太夫人則領著女眷在右邊,所有人按照身份排輩一一跪好,宣旨太監掃了一眼,站直揚著調子道:“靖北侯府嫡長女紀氏婉青,接旨!”
作為接旨的正角兒,紀婉青跪在香案最前麵,太監特有的尖利聲音很刺耳,她垂眸,聽見自己不疾不徐應道:“臣女紀婉青,接旨。”
她心下沉沉,紀皇後說要“操心”她的婚事,而如今居然聖旨賜婚,這對象肯定不同尋常。
究竟會是誰?
宣旨太監清咳兩聲,展開明黃聖旨,大聲朗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靖北候嫡長女紀氏婉青溫良敦厚、持躬淑慎,柔明毓德,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太子年已及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今奉皇太後慈諭,將將汝許配皇太子為正妃。欽此。”
太監特有的聲音很尖佷利,落在紀婉青耳中如雷聲突炸,轟轟作響,“皇太子”三個字一落,後麵的話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難怪二嬸曹氏之前即便如此不甘,也要穩住她,原來她竟承擔了這般重要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