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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10944 字 4個月前

大部分人都已經跑到了終點,結束了體測,三三兩兩解散去自由活動了。

隻有體育老師還站在終點等我,張楠楠和蔣檸也在。

我慶幸這樣痛苦丟臉的時刻沒有多少人能夠看見。

距離還是離我很遠很遠,我的腿腳酸軟如墜千斤,跑步的速度甚至比行將就木的老太太走路還慢。

老師也已經收起了筆和本子,我看著那段讓我絕望的距離,我想著,要不就放棄吧,反正就算跑到終點也已經超時了,反正都是不及格,為什麼還要承受最後這段距離的痛苦。

我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如佝僂,大口大口的呼吸,如同將死之人拚命的汲取氧氣。

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聽見周嘉也的聲音。

“繼續跑啊林薏,彆停下,到了終點再休息。”

我以為是我累到出現幻覺,他早就跟其他男生一起去打籃球了。

汗水淌進眼睛,我模糊的揉著眼,身體已經仿佛不是我的,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機械如同失去知覺。

我聽見身邊一聲歎氣。

然後我的胳膊被人拉了過去,我遲鈍緩慢轉頭。

昏沉的陰天,隻有時而從雲層縫隙泄露的幾縷光線,已經幾乎散場的空曠跑道,本該在籃球場打籃球的周嘉也卻出現在我的身邊,那幾縷光線在他的發梢間糾纏,讓人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覺。

他拽著我的胳膊,拉著我小步往前跑。

我的身體已經疲憊累到麻木,隻剩本能地被他拉著繼續向前,視線卻不由一直望著他。

他跑得速度很慢很慢,除了跑的動作,完全看不出這是跑步,我想到他一馬當先跑向終點時的意氣風發。

大概這是他這輩子最慢的一次跑步吧。

還有五十多米的時候,他轉頭對我笑,“剛剛短跑衝刺是多少秒?”

我的大腦已經快要停止運轉,如果不是周嘉也帶著我跑,我早就已經原地倒下。

我也是真的不記得,反正不算是什麼好的成績,我心裡有數。

他看我已經累得喘不上氣,也沒指望我回答,隻是那笑更燦爛了,“想不想來個刺激的?”

我隻是遲鈍望著他,慢半拍剛反應過來他的這個笑容可能不懷好意,他已經握緊我的胳膊,“林薏,準備好了,出發——”

我幾乎整個人被他帶著衝到了終點。

我仰頭就躺下,像個等待做心肺複蘇的重症病人,操場上四下空曠無聲。

張楠楠和蔣檸撲過來扶我。

我聽見周嘉也的聲音,問體育老師成績怎麼樣,體育老師聲音不大,我沒聽清。

等我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我才在她們兩個都攙扶下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體育老師已經走了,我隻好問她們我的成績怎麼樣,有沒有及格。

張楠楠歎了口氣,“你最後那段的時候就沒剩多少時間了。”

雖然早就做好準備,但是聽到還是有些難過。

“但是呢——”

“周嘉也帶著你回了終點,時間剛好夠用。”張楠楠咧著嘴笑,“所以恭喜你,及格啦!”

說完,張楠楠和蔣檸一齊湊上前來。

“……?”

蔣檸眨巴著眼,興致勃勃地問:“周嘉也居然幫你,他為什麼幫你啊?”

風很輕,細細柔柔,四下空曠的體育場傳來很遠處的打球聲,我的心跳有細微的搏動,這一秒的微毫難以捉摸。

體測結束,人早就已經散完了,隻剩我們三個大眼對小眼,我滿身酸軟疲憊,也隻是遲鈍搖頭。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我實話實說。

蔣檸摸著下巴分析,“不過周嘉也本來就人好,都是一個班的,平時又跟你關係不錯,路過這兒看到了順手幫你一把了。”

張楠楠也讚同點頭,“不然初中那會兒也不會那麼出名,除了長得帥,他性格本來也很開朗招人喜歡。你不知道,初中的時候老師雖然嫌他調皮愛動,但是學校裡有什麼事都喜歡叫他,幫同學搬水搬桌子都是常有的事,用老師的話來說,周嘉也除了學習什麼都好,他估計要是想好好學也能好,但他坐不住。”

“但他真的好帥啊,剛剛體測的時候,我血槽都快要空了。引體向上你看見沒有,好像有腹肌!”

“啊啊啊我也是啊!聽說他唱歌難聽,不知道真假,不然真的可以去報名選秀啊!”

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我仍然滿身酸軟疲憊頹坐著沒緩過勁,安靜恢複著體力。

體測用了大半時間,這節體育課剩得時間不多,我們三個就坐在跑道這兒聊到了快要下課。

還剩幾分鐘下課,蔣檸提議一起去小超市買瓶飲料,她們兩個拉著我扶我起來,慢慢沿著操場往小超市走。

路過籃球場,我再次看見了周嘉也。他沒打球,坐在球場旁邊的長椅上,懶懶散散的靠著椅背,在那兒看熱鬨似的對著球場上的朋友指指點點。

朋友在他的指揮下踮腳進了球,他怪叫著歡呼鼓掌。頭頂的樹椏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散落在他肩膀上的是細碎的光。

他疏懶張揚的模樣,連風都會為他搖曳。

朋友進了球回頭,恰好看見了路過的我們,估計是以為我們要從這個方向回教學樓,揚聲朝我們問道:“體育老師喊過集合了?”

蔣檸回他:“沒有,我們去超市買水。”

周嘉也聞聲回頭,看見了我。風輕聲搖曳,我以為他也隻是回頭不經意的一眼。

“林薏。”

可他忽然叫我的名字,樹椏間抖落的碎光在他眉骨跳動,惹了平靜漂浮的塵埃。

他眉頭輕挑,朝我笑道:“過了?”

我點點頭,“謝謝你。”

“謝我啊?就這樣?”

他輕彎著唇,微挑著眉,本就張揚的長相透著一股散漫,他半轉過身看向我,胳膊搭在長椅靠背上,吊兒郎當的模樣壞得讓人上癮。

天氣時陰時晴,雲層偶爾稀薄,片刻的晴朗裡太陽燦爛傾瀉而下。

他在光裡,像是光線本身。

我喉嚨發緊,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我應該怎麼謝你?”

“不是去買水嗎,幫我買瓶。”

原來隻是這樣幫個小忙,那一刻的緊繃我說不上來,“哦,好。”

“謝了,回頭給你錢。”

他說完後就轉身坐回去,繼續看著球場。

在他頭頂搖曳的樹椏仍然沒有平靜,風裡依然有著陽光的氣息,吹動著滿樹碎光。

我和張楠楠、蔣檸去了小超市,打開冰櫃才想起來我忘了問他喝什麼,我也不知道他平時都是喝什麼。

我看到了上次周嘉也送我的汽水,鬼使神差,我拿了這瓶。

瓶身帶著微涼的溫度,貼合著掌心,忽然想到那天他把汽水塞進我手裡,也是一個不算晴朗的天氣,可偶爾透析雲層也會落下光線,他迎麵吹開的陽光燦爛而熱烈。

像是有一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播種下的種子,它悄悄破土發芽,滿樹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