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1 / 2)

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10804 字 4個月前

整個高三我隻回過三次學校,一次是報名,一次是體檢,還有一次,就是高考那天,回學校參加考試。

南苔市不大,總共隻有幾個高中,能設的考點不多。

我運氣好,考點就剛好在自己學校,不用花時間去熟悉考場路線。隻是這樣的好運眷顧給我,屬實是白費。

阿姨給我做了很豐富的早餐,陪著我吃完了早飯,又親自送我去了學校。

我們都知道這次高考隻不過是重在參與,因為我高三的這一整年幾乎都是在家養病,我的注意力很難集中,記憶力也很差,基本上沒有什麼精力學習。

好消息是媽媽從電話裡得知了我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後徹底放棄了我,任由我在南苔市自生自滅,隻有林家按時打過來的撫養費。

經過幾個月的靜養,我的狀態在慢慢好轉。起碼,正常的說話和反應都能跟得上了,不再像起初那樣如同麻木的木偶。

高考那兩天沒有遇到一個熟人,不過我本來認識的人也不多。

隻有從班主任那裡拿準考證的時候,老師關心問我現在怎麼樣,我隻能說好一點了。老師欲言又止,但是這兩天就要高考,他怕傷到我的自尊,反倒是我很直接的問他複讀的事。

老師說本校就有複讀班,高考成績出了以後可以跟他聯係,我跟老師道了謝,他還是說了一句祝我高考順利。

為期兩天的高考結束,這個本該是人生轉折點的重要時刻,考場外或喜或悲,而我隻沉默在校門口等著阿姨來接我回家。

拍畢業照那天我沒有去,畢業酒也沒有去,想來也沒有人想得起來有我這號人。

我隻在班上待過一年,跟大部分同學都算不上熟,還與劉晨藝他們那一撥人鬨得不算愉快,不去也沒有什麼人惦記。

等待高考成績的那段時間,我安靜在家養病,精神好的時候會慢慢開始撿起來自己複習。

阿姨陪我去報了名,由於我前期基礎底子還在,運氣好上了本科線,我被分到了成績較好的那個複讀班。

開學時,我的狀況已經穩定了很多,能正常學習背書。我的情緒大部分時候可以是穩定的,隻要不聽不想不去回憶,我那座好不容易才東拚西湊複原的玻璃城堡看起來仍然是完好無損的。

複讀班在八月底就提前開了學,阿姨陪我去買了新的書包和文具,寓意著換一個心情,重新開始。

我在久違的收拾書包的時候,在書架上看到了一遝還沒有用過的本子。

由於我這一年多許久沒有用本子寫過東西,那些本子擺在書架上已經蒙了一層灰塵,就像我已經塵封的記憶。

那年有一個人匆匆跑出去買了厚厚一遝本子回來丟給我,說以後你的本子我都承包了。後來他連哄帶騙問我本子裡寫的是什麼,他明明有無數個機會打開看,也有無數個機會問我,可他一定要等到一個他覺得我能夠接受的時候才問。

他看起來那麼自由散漫的人,可他的邊界感,比誰都強。

在他的眼睛裡,我永遠看得見自己。

可是那樣熱烈真誠的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

時間是一道向前奔湧的洪流,失去聯係,就會走散。

我進了教室報道,教室裡卻不像我想象中那樣鬨哄哄的,所有人都安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提前拿著書本複習。

那一刻我才後知後覺感受到高考的壓迫感。

所有人來到這裡,隻是為了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而我是其中的一員。

我的位置仍然靠窗,我喜歡靠窗,也許是因為可以看著窗外發呆,也許是兩年前那次自由選座位,周嘉也給我指的位置就是靠窗。

我的同

桌是個男同學,他開學第一天就帶了很厚一箱子書,老師還沒來,他已經在飛快刷著試卷。

我還沒有投入到這種緊迫的氣氛中,在一片劍拔弩張的硝煙中,看起來像個呆頭鵝。

沒有繁瑣的自我介紹環節,也沒有活躍氣氛的調侃環節,全班到齊後,直奔主題進入到了備戰高考的課業中。

我被動的跟上節奏,在長時間沒有融入人群的無所適從中,久違的有了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上課很累,因為老師講的東西很多我都不懂。

高二結束那個暑假學校安排的集中複習,我沒能參加,隻能聽周嘉也說學得有多累,知識點講得有多深,題有多難,像是高一的那一整年都沒有學似的。

如今隔了一年,我獨自坐在這個陌生的教室裡,才體會到那時候周嘉也說的心情。可是如今我的這種心情,卻沒有人可以分享。

下課的時候也沒有人打鬨,不是趴在桌子上休息養神就是在看書做題。晚自習也沒有人偷偷看玩手機,時間仿佛是流逝的金子,每一秒都很珍貴。

新學期剛開始的節奏就很緊湊,每天都像是打仗一樣,但是我居然沒有感覺到疲憊,反而非常喜歡。

我很喜歡那種每個人都在專注於為了自己而拚命的熱血感,讓我感覺到我的生命是波動著的,而不是死氣沉沉。

我沒有經曆過正兒八經的高三,這一年才算是我的正式開始。

有時候脖子酸痛,仰頭揉著脖子時,會走神想著,去年的這個時候,周嘉也是不是也是這樣度過的呢。

他說的等我開學後就告訴我他填的是什麼學校,我到現在也不知道。

高考結束後他去了什麼大學,我也不知道。

其實不是我們走散了,而是我把他弄丟了。他的朋友總是很多很多,也許早就忘了我吧。

那天是周末結束返校,複讀班同班的一個男生給了我一個信封。

他放我桌子上就走,沒跟我說一句話,可是看到信封的一瞬間,我的心臟連同著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湧。

我拆開,裡麵是一隻折好的千紙鶴。

翅膀上隻寫了四個字,得償所願。

那個字跡陌生,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字,可是熟悉到隻看一眼,我的眼眶就要不受控製的流淚。

被我刻意躲避著的記憶,在一瞬間向我洶湧而來。

我的情緒大多數平穩,現在已經能夠做到很少失控,因為我在有意識的控製自己去避開能引起我情緒波動的事,可是有些閥門一旦觸碰,就會崩塌。

我飛快的跑過去拉住那個男同學,他回頭看到我滿臉的淚水,嚇了一跳,像見鬼了一樣。

我已經顧不上我這樣情緒崩潰的樣子在他的眼裡是不是很像電視劇裡的瘋子。

我隻是拉著他的袖子,執著問他,“他有跟你說什麼嗎。”

“哦,有。”男同學平靜看著我,“他說如果你不追問就算了,但如果你問就給你帶句話。”

“……什麼?”

“對不起。”

暮夏的蟬鳴斷斷續續的嘲哳,如同拉長的警報,在耳朵裡刺耳的放大。

從耳膜到大腦,每一寸都是刺痛,痛到手心冰涼。可是真正的痛覺,好像是來自心臟。

男同學看著我滿臉的眼淚,覺得莫名其妙,“你沒事吧?”

他一定是跟周嘉也認識,周嘉也的朋友總是很多很多,隻要我還在學校,要打聽到我似乎並不難。

可他隻托人捎給我的一句話,似乎預示著這個快要結束的暮夏,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我的眼淚越來越多,沒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執著問他:“他去了哪個大學?”

“樓下的光榮榜上有啊,凡是錄取了的名單都在上麵。”

我轉身就跑出教室,我少有的情緒失控,但是比這一年養病在家的任何時候都清醒。

我很少去看學校裡這些東西,跑了很久才找到。

我的身體在奔跑,我的呼吸是快要喘不上來的急促,迎麵的風吹過臉上未乾的眼淚是冰涼,這一切都能夠很清醒的感受到。

還有心臟的鈍痛,也是那麼的真實。

我找到了那個展示著上一屆畢業生錄取院校的光榮榜,玻璃櫥窗上倒映著我模糊狼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