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你怎麼知道?”
楊剛脫口而出,他並沒有太多慌張,反倒覺得找到了同盟。
“你看你們外人都這麼明白,本來嘛,誰家能不要兒子的?女兒就算招婿能招來什麼好東西?他們都是衝著錢來的,隻要把人給占了,就算兒子改不了姓,也會三代還宗,一樣斷子絕孫。”
白向墨眉頭緊蹙,心中藏著一團火。
楊剛卻完全沒有意識到,繼續說道:
“我堂弟就是心太善,你說現在有錢男人誰不娶姨太太?他為了有個兒子,還得這樣藏著掖著,我那弟妹真是太不知足了。哪能讓自己丈夫這麼為難的,瞧瞧現在這事鬨的。”
齊銘:“孩子的親生母親是誰?”
“找鄉下女人生的,生下兒子就把她給打發了,沒有留一點後患。”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個孩子是楊睿的?”
楊剛麵色不太好看,“這件事都是我堂弟讓我偷偷摸摸去辦的,孩子生下來之後,也都處理乾淨了……”
“所以這都是你的一麵之詞。”
“那孩子就是我堂弟的!千真萬確,我要是撒謊天打雷劈!”
齊銘挑眉,“那你為什麼不給你弟媳挑明?”
楊剛撇了撇嘴,“我說了啊,我弟媳愣是不信。都怪那群混賬,為了過繼自己兒子,什麼胡話都敢說。”
“楊睿就沒有留下一點證據證明那個孩子是自己的骨肉?”
楊剛苦著臉說:“誰知道他就這麼走了,原本我們都計劃得好好的,我堂弟再拒絕一兩次就被逼無奈過繼了這個孩子。
反正孩子現在還小,誰養認誰,到時候我們家也會搬離上海,不會跟孩子牽扯上關係,哪裡知道他就這樣沒了呢。”
“搬離上海?”
“對,這也是為了讓弟媳安心。我們打算去金陵,正巧我堂弟在那邊也有一些生意要打理,我們過去正好合適。”
“他為什麼不直接從外頭抱回來,要從你這邊經手。”
哪怕是過繼,可隻要從楊剛這邊過繼,孩子身上就會被打上烙印,整件事就會變得麻煩許多。
“還不是怕我弟媳多心,萬一生下的孩子跟他長得很像,這不就露餡了嗎。”
齊銘笑了笑,“還因為這是你提的吧?”
“你怎麼知道?”楊剛驚訝,隨即爽快承認,“是我提的,這不都是為了讓他有個兒子嗎。況且由我們操作更方便,絕對不會露餡。”
“那個孩子其實就是你自己的孩子吧。”
“是……不是,你說什麼!你彆胡說八道,那孩子就是我堂弟的,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可以罵我不能汙蔑我!”
楊剛直接暴跳起來,整個人十分的憤怒,狠狠的瞪著齊銘。
齊銘依然麵露笑意,他指了指身邊的白向墨。
“現在洋人有測試孩子是不是親生的科學辦法,你堂弟現在的屍體還未下葬,我們可以進行測試。如果真的是你堂弟的孩子,你也能讓他認祖歸宗。但如果不是的話……”
齊銘沒有說下去,隻是笑著看楊剛。
可意思非常明確,他敢撒這樣的彌天大謊,也就徹底失去了過繼的資格。
楊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麵部表情有些僵硬,整個人好似縮成了一團。
“我堂弟也不想這件事被大家知道,會傷我弟媳的心。他就算去世了,我也不能違背他的意願。”
離開審訊室,白向墨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孩子不是楊睿的?”
“猜的。”
白向墨停下腳步,抿唇看他。
“我真的隻是隨口詐一下罷了。”齊銘笑道,“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種無賴都喜歡把所有便宜都給占了。”
“你膽子也是夠大的,還說什麼可以測試是不是親生。萬一孩子是楊睿的,你還真打算摻和進去,幫他認祖歸宗啊?”
“第一次詐他的時候,看他表情我就肯定其中有貓膩,才敢胡謅。他這種人要真的這麼理直氣壯,早就鬨出來了,哪裡會藏著掖著到現在。”
白向墨覺得這一係列劇情簡直堪稱反轉劇,一波三折各種反轉。
這一家子真是夠鬨騰的,人不多戲卻不少。
要不是突然出了這樣一件事,以後不知道還會鬨出什麼幺蛾子。
白向墨莫名覺得有些痛快,楊睿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也陰溝裡翻了船。
他試圖欺騙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也會有人試圖欺騙他。
而楊剛也同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楊夫人目前的態度非常明確,她極為厭惡楊剛,絕對不會把他的孩子過繼過來的。
“楊睿會不會知道楊剛背後做了手腳,不肯過繼他的孩子。楊剛一怒之下,就動了手?”
齊銘搖頭:“可能性不大,如果楊剛做的事被楊睿察覺了,肯定會惱羞成怒,不再信任楊剛。用針灸殺人需要在楊睿信任的環境裡完成,楊剛不符合這個條件。”
白向墨點點頭,毒物分析報告已經出來了,楊睿身體裡並沒有麻醉或者致人昏迷的藥物。
安神湯的功效並不能把人弄暈,隻是對睡眠有所幫助罷了。
“會是什麼樣的人,能獲得楊睿的信任呢?”
“那個人明顯對楊家很熟悉,進出都沒有被人發現,分明策劃已久。”
楊睿發達之後,身邊就沒有消停過,那些人隻要一有機會就會過來攀關係。
楊睿明顯也很享受這種追捧,很喜歡接待這些親戚,因此了解楊家、能夠自由出入楊家的人還不少。
“要不要叫上孟明銳?讓他也派點人手去調查,這樣速度會快一點。”
楊家這邊的社會關係很複雜,需要一個個去查證,另一邊張子明和丁老板那邊也得派人,齊銘的壓力不小。
盧航和蔣成文那邊,也同樣需要派人手看看有什麼發現。
當時的驗屍報告白向墨也已經看過,還算比較詳細,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兩人已經去世了一個多月,屍體已經腐爛,依照兩人死法,白向墨即便有機會驗屍,恐怕也很難獲得太多有用的信息。
更何況那兩家人明顯不想打擾死者安寧,也並不認為他們是他殺,堅決不同意起棺。
白向墨之前也去調查過現場,可事情已經過了很長時間,那些地方人來人往,現場早就沒有了痕跡,並沒有任何發現。
因此隻能通過對他們社會關係的調查去尋找線索,白向墨的專業特長在後續調查上作用並不大,白向墨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齊銘搖了搖頭,“他家裡出了點事,現在正準備去一趟北平。”
白向墨頓時不好再問,孟明銳身份特殊,有些消息還是不打聽為妙,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現在的時局有關。
“那我們分頭查吧,這樣速度能夠更快一些。”
齊銘直接一把拽著白向墨,半摟著往前走,態度十分強硬。
“想都彆想!我們就是一對!”
丁老板那邊很快得到了消息,丁老板在自家商行倒閉之後,沒多久就病了,一命嗚呼。
原本商行倒閉就讓丁家大傷元氣,丁老板生病去世更是雪上加霜。
一家人在上海待不下去,就回杭州老家去了。
“我打算去杭州一趟。”齊銘望著白向墨道,那眼神裡的意思非常的明顯。
白向墨哪裡看不出他心中想法,“那我也一起?”
齊銘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白向墨差點以為他們不是去查案,而是去旅行的。
林宛如得知白向墨和齊銘要去杭州,一整晚都在給他們做吃的。
“娘,火車上也有吃的,不用這麼麻煩。”
白向墨看她一副要把家裡所有好東西都讓他帶去的架勢,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白向墨以前經常出差,出門經常就帶著一個背包和法醫勘察箱,如果是短期出差,就一個小包,越輕便越好。
“火車上買的哪裡有家裡的好,坐這麼長時間的車,一定得好好準備。你身子骨才剛好,離家這麼遠要是水土不服,可得難受了。”
白向墨哭笑不得,杭州距離上海哪裡遠了?
他以前在上海讀大學的時候,經常早上去杭州逛一圈,晚上就回來了。
好吧,那是以前。
在後世上海到杭州的高鐵隻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可現在,火車需要行駛十個小時,妥妥的長途。
對於林宛如這種以前連弄堂都很少出的人來說,杭州已經非常地遠了。
“娘,那也不用這麼多。”白向墨歎道。
他們就去那麼兩三天,這些東西都夠吃一個多禮拜了。
“又不光是你一個人,還有小齊呢。再說了,你要是扛不動,不是還有他嗎。”林宛如理所當然道。
自打林宛如開始工作,她的性格明顯變了。
或者說原本壓抑的性格,現在開始釋放出來。
不再那麼戰戰兢兢、唯唯諾諾,整個人變得更加地有主意。
指派人做事的時候,也不像以前一樣唯恐對方會不高興,就把所有事都攬下來。
累死自己,還討不了好。
齊銘看熱鬨不嫌事大,“對,林姨你想得太周全了!出門在外有家裡這一口,也就不難熬了。”
林宛如頓時一副——看吧,有人也讚同她觀點的模樣。
白向墨哭笑不得,齊銘現在天天來家裡,和林宛如的關係都快比他還親了。
稱呼也從伯母改成了林姨,現在的林宛如更喜歡彆人認可她的身份,而不是誰的誰,也就更喜歡這個稱呼。
白喜兒也不像以前似的避嫌,完全把齊銘當作大哥哥看。
白向墨雖然比白喜兒還要大,可輩分擺在那,所以白喜兒總是以長輩自居。
自從有了齊銘,他表現得很成熟,長得又很高大一看就很可靠,對白喜兒也像哥哥對妹妹一樣,白喜兒也就很自然而然把齊銘當哥哥看了。
於是,在齊銘的拱火之下,白向墨和齊銘前往杭州時,大包小包的兩個人都快拿不動了。
從殯儀館出發的時候,車子裡塞得滿滿的,白向墨和齊銘在後座緊緊挨在一起才能坐得下,腿都動不了懷裡也抱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