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膽敢擅闖!”那人不出所料是個修士,隻不過修為實在低微得可憐。
但修為再低微的修士,凡人對上也是如同以卵擊石,這一屋子劣質淩亂的陣法,到底還是把她的小公子害成了這幅模樣!
鳳如青慢慢地轉過頭,周身鬼氣森森,煞氣四溢。
那修士承受不住,當即嘔血倒地,鳳如青緩步走向那修士,每走一步,他的眼耳口鼻,便溢出鮮血來。
幾步之遙,他已經變為廢人,而鳳如青卻甚至沒有出手。
“不許進!”他七竅流血的爬在地上,還試圖阻攔鳳如青,可鳳如青如今的能力,勝過真神,又豈是螻蟻能夠攔得住。
她倒要看看,這生機和歸處到底是何人在受益,這世間誰人敢動用她以功德換來的生機氣運,害她的小公子。
“妹妹,快跑――”地上的修士聲嘶力竭,泣血哀嚎。
來者不知何人,可他身為修士,褫奪他人生機為本該死去的妹妹續命,有這一天,他其實並不意外。
隻可憐了他的妹妹……
“妹妹……快跑……”
“跑?”鳳如青聲音如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她大步跨過地上的修士,進了岑商隔壁的房間,床上掀開被子準備下地的消瘦女子,正是這生機溫養的源頭。
鳳如青身為鬼王,一眼便看出她早該是已死之人,她隻是站在床邊,這女子便已經如那修士一般瑟瑟發抖,胸腔悶痛地趴在了床上。
鳳如青不關心這兩個人怎麼回事,隻看了嚇到不斷尖叫的女子片刻,堪稱溫柔地問,“你可知你哥哥害人為你續命?”
女子嗓子發出赫赫的聲音,抖若篩糠。
鳳如青等了一息,便驟然間聲色俱厲,“你可知!”
“知……”女子的回答與喉間熱血一同吐出。
鳳如青輕笑一聲,“明知奪人生機,卻還安然受之,魂飛魄散太便宜你們了。”
鳳如青說,“我乃黃泉鬼王,判你兄妹二人……下入阿鼻地獄,永世經曆最撕心裂肺的痛苦,循環往複不得超生!”
鳳如青話音一落,屋子裡的鬼氣,驟然間濃重得爬滿所有地方,冰寒刺骨的煞氣令人簡直無法呼吸。
而在這兄妹二人的尖叫中,無數雙阿鼻地獄的惡鬼之手,自地板床榻伸出,抓住了新鮮的血手,尖嘯著狂歡著將兩個人連人帶魂的全部拉入了地下。
待到惡鬼帶著他們的新鮮食物縮回地獄,鳳如青一揚手,所有陣法轟然碎裂,卷著鬼氣一同沒入鳳如青身體。
懷璧其罪,是她給了岑商價值連城的碧玉,卻沒有好好的看顧他,又讓他受了這樣的苦。
鳳如青對於她的小公子總是格外的憐惜,就如同憐惜曾經軟弱無能的自己。
她緩步走到了已經解開束縛的岑商身邊,他許是脫力,一動未動,隻是那雙眼在一錯不錯地看著鳳如青,其中含著無限的渴望。
鳳如青伸手摸上他潰膿的側臉,眼中滿是疼惜。
片刻之後,她拉著岑商的領子將他整個拎起來,扛在肩膀上,而後徑直閃身出了這間屋子。
她找了客棧,雇了兩個手腳算輕的男子將岑商洗刷乾淨,為他換上乾淨的衣袍,而後喂他喝了參湯補藥,陣法的效用一消失,他便恢複了些許,喝了兩碗粥。
客棧中,鳳如青與他對坐在桌邊,伸手碰他清理過的臉,他微微側頭去躲,鳳如青便捏住他的下巴。
“不問我是誰?”鳳如青問他。
“黃泉鬼王。”岑商雖然虛弱,但他之前看到了她處置那兩個人,也聽到了她說的。
鳳如青頓了頓,神色奇異,小公子還真是無論轉生多少次都一樣膽子大得包天。
“不怕?”鳳如青忍不住又問。
岑商看著鳳如青,慢慢搖頭,“你救了我。”
初遇之時也是,救了他,他便不怕她那種鬼樣子。
鳳如青忍不住笑了下,但很快,便從懷中摸出個小瓶子,這是前些時間在天界於風雪那裡坑來的人魚族秘藥,她還想著留著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這個不時之需,這麼快就來了。
她對他說,“給你塗這個,能夠治好你的臉,還有你體內的傷,但是不是白給你的,過段時日,我有事要你辦。”
岑商看著鳳如青手中的小瓶子,眼中爆出了強烈的光芒,水霧逐漸凝聚,他很快堅定道,“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鳳如青笑了笑,“放心,不讓你豁出命,我要引一些十分強悍的魔獸去一個地方,在這裡路過路途較近。你是這城中郡王,無論用什麼辦法,在魔獸過境之時,你要負責將百姓暫時安置到彆處。”
岑商使勁點頭,鳳如青便將小瓶子推開,倒F醋。溜。兒。文。學。最。快-。發F出秘藥,將其一點點的塗在岑商的臉上。
屋子裡燭光跳動,兩個湊得極近的人影映在窗戶上,活像是在相擁著輾轉深吻。
隱匿身形幻化成他人模樣的宿深,就站在這客棧的窗外,靜靜地看著窗戶上映出的人影。
他沒有勇氣去以妖力一探究竟,沒有勇氣去質問打斷,他知道自己對於鳳如青來說根本不重要,隻是個消遣的玩意而已。
繁星映著他麵上爬過的濕涼,宿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不詳的血色。
喜歡一個人太苦了,尤其是他喜歡的,是不肯為誰停留的人。
宿深抱著寒涼入骨的夜風,心卻在一片炙熱當中融為灰燼。
鳳如青給岑商塗過喂過了人魚族秘藥,又仔細地和他說了關於百姓安置的問題。兩個人聊的不久,岑商照過鏡子之後,便無論鳳如青說什麼,都隻會點頭了。
“關於安置百姓的需求你可以提,”鳳如青說,“我想辦法。”
岑商卻道,“我有辦法,我可以飛鴿傳書去求我兄長,他會幫忙。”
鳳如青沒有懷疑,沒有人褫奪他的生機氣運,岑商很快便能夠好起來,若不是受修士所害,他也不至於落到被人囚禁的地步。
鳳如青很快便走了,她確實是準備將魔獸自極寒之淵中引出來,這件事也並未完全定下,她還需回去同穆良、荊豐,甚至是施子真商議。
而魔獸引出所經過的城鎮,也不止這一個,她需要命人一個個商談,需得各派聯合才能夠辦到,這是一件大事。
可若這件事真的成了,引魔獸與熔岩獸對戰,到時候極寒之淵再也不是他們的後顧之憂,若是能夠達到一定效果,他們就還可以連妖族的妖獸一並引入熔岩。
妖魔獸的戰鬥力不容小覷,再者壓製了它們這麼多年,再壓製下去也全無益處,不若以邪止邪。一旦成功,能夠減少無數修士的死傷,大幅度的減緩熔岩的彌漫速度,給人間更多的喘息時間。
鳳如青趁夜離開了客棧,徑直回了黃泉,翻翻找找的,找到了一件弓尤在送聘禮的時候給她送來的首飾,是個華麗繁複的項圈。
本來她想著找到給宿深,隻是一直想不起來,宿深也並沒有跟她提過,他的華麗首飾很多,如今能力也強悍非常,應當不需要這東西了。
鳳如青又將這東西送去給了岑商,這東西是護持的法器,他命格太好遭人覬覦,鳳如青不得不幫他想辦法。
將東西送給他之後,鳳如青便叮囑道,“無論如何不要取下,這東西能夠避免邪祟入體,也能讓人再也害不了你。”
岑商自然聽話,當著鳳如青的麵戴上塞進衣服裡,鳳如青這才放心離去。
她未曾察覺,客棧之內的岑商癡癡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手撫頸項項圈,而客棧之外晨曦初現,一位樣貌普通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神色晦暗,眼中是滔天的妒恨。
那是答應給他的,他一直記著,以為鳳如青也會記得的……
宿深蹲在已經開始有人支開鋪子做生意的街道之上,心如刀割。
鳳如青馬不停蹄的回到黃泉,連休息也未曾,便直奔懸雲山去,與如今駐守人間的雨神穆良,還有荊豐提起引魔獸入熔岩的事情。
她甚至去找了施子真,施子真在石室內根本沒有出來見她。
鳳如青曾經告誡自己不要再管他,再管他是狗,但是這樣隔著門談完了正事,施子真竟然十分讚同,又提了許多鳳如青不曾注意的細節,思慮周密,甚至答應這件事若是仙門集會,他會出麵坐鎮。
鳳如青有些日子沒有見過施子真了,門裡門外的關於引出魔獸的事情都說完了,她卻站在門口沒有走。
她清了清嗓子,在施子真疑惑地側頭傾聽的時候,輕輕的“汪”了一聲。
施子真:……?
鳳如青打破了自己的誓言,這才問,“師尊,你怎麼樣了,開門讓我看看,是不是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