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中(1 / 2)

施子真心緒紛亂到他自己幾度愕然, 鳳如青從水中站起來,以靈力震落自己身上的水珠,而後隔著一些距離, 看著施子真的表情。

他閉目皺眉,正在穩定心神, 鳳如青知道他不喜人近身的事情, 於是站在遠處,貼心的並沒有馬上上前。

隔了好一會,鳳如青悄悄以靈力環繞著他, 察覺到他的氣息平複, 這才慢慢地靠近一些, 但也沒有站在很近的位置, 她嘗試著將神力凝成細流,裹在靈流中朝著施子真體內探入。

施子真並沒有表現出抗拒, 隻是睜開眼看了眼鳳如青。

鳳如青彼時正在全神貫注地控製神力探入他的經脈和仙骨開裂處,並沒有見到施子真眼神不若平時一般的冷肅, 反倒摻雜了些許複雜。

仙骨開裂, 並非一時半刻能夠修複成功, 能夠在仙骨開裂的這關頭上, 穩住境界, 便已經是無數大能修者做不到的事情。

由此可見, 施子真心智之堅,以及他的功法如何的紮實, 不消多久, 他便能夠借助鳳如青的神力, 來為自己積蓄靈力,堵住仙骨開裂處緩慢泄露的靈力口。

兩個人在靈泉中各站一邊, 鳳如青全神貫注,絲毫不敢分心,一點點地以神力在施子真開裂的仙骨上箍緊。

兩個人都渾然忘了時間的流逝,待到徹底將仙骨暫時以神力凝成的鎖鏈束縛住開裂趨勢,積蓄了足夠的靈力,再一睜眼,已然是月上中天。

鳳如青收了神力率先上岸,又轉頭伸手去扶施子真,施子真卻沒有搭著她的手上岸,而是運起靈力輕輕一躍。

落在岸上之時,身上水珠震落,他便又是那道骨仙風、清風霽月的仙門之首。

鳳如青對著自己落空的手掌挑了挑眉,撇嘴放下之後,跟著施子真進了石室。

“師尊,你想吃些什麼?我去五穀殿取來。”施子真自己是不好意思去五穀殿,和不能辟穀的外門弟子們爭吃食的。

鳳如青貼心地問,施子真卻搖頭拒絕了,“我已經不需要再進食,你走吧。”

張口閉口都是攆人,鳳如青倒也習慣了他的臭脾氣,經過了一整天的修複,他體內如今靈力充盈,確實無需進食。

於是她道,“那弟子便告退。”鳳如青對著施子真恭敬施禮,而後不再留在此處。

待到鳳如青離開了焚心崖,施子真這才緩緩籲出了一口氣。

月色自焚心崖的上空映入,從石門闖入了這間石室當中,清輝正好落在施子真的鞋履之上,他盯著地麵幽幽看了片刻,而後後退了一步,退回了黑暗之中。

鳳如青從懸雲山出來,先去見了荊豐,這個時辰了,他竟然還沒有休息,正在月華殿中伏案看書。

“這般勤奮?”鳳如青如進出自己寢殿一般,開門入內。荊豐猛地一抬頭,看到鳳如青之後,頓時站起來,幾乎跌跌撞撞的從桌案處跑出來,迎上來。

“小師姐!”他看到鳳如青如今這幅樣子,張著嘴愣怔了片刻,而後抬臂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是你吧!那日黃昏澤福漫天的飛升的神君,是小師姐對不對!”荊豐說,“我昨夜去黃泉找你,鬼王已經易主,我就猜一定是小師姐,這世上弄出如此大飛升陣仗的,天帝親自接引的,除了小師姐還能有誰!”

鳳如青笑著拍了拍荊豐的後背,“是我,不過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聽了莫要太過驚訝……”

鳳如青將施子真為她塑身的事情同荊豐說了,荊豐竟沒有如何震驚,隻是沉默了片刻說,“其實我早與小師姐說過,師尊因為當初親手斬殺你之事,十分愧疚。他當初要你去青沅門取雙姻草之時,便是想要以雙姻草為你塑身吧。”

鳳如青歎息一聲,荊豐又說,“小師姐,師尊待我們是真的好,其實他大可讓我來為你塑身,我乃雙姻草本體,孕育雙姻草無魂之身更加容易。”

“他是怕損你修為,”鳳如青和荊豐坐在桌邊,伸手扯著他的卷毛拉了拉,“你早年間因為本體為草木,進境很快,相較於常人輕鬆數倍,可如今你也因為雙姻草本體,境界停滯。”

荊豐不在意道,“我本不該出生在這世界上,如今能夠得此際遇,便已經是造化,”荊豐說,“我並無意飛升成神,我也不想離開懸雲山。”

鳳如青想到施子真也是草木本體,卻能夠登入極境,大抵是因為他乃天池孕育出來的草木,而雙姻草再怎麼是仙草,也終究是凡物。

想到這裡,鳳如青不由得活絡了心思,若是將天池的水弄出來,給荊豐泡泡,說不定他的境界還能再進一進?

可境界進了,就他這榆木腦袋,□□不通更遑論放下得道,也是個麻煩。

鳳如青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想到施子真,無情道是得和舍,荊豐因為不通情愛而不能得,自然也無法舍,那施子真是如何登入極境,得的是誰的情?又舍了誰?

難不成還真有個她不知道的野女人?

不過鳳如青也沒有在意,反正施子真修複好仙骨,便也能飛升,到時她隻管好生孝敬他便是。

她與荊豐說了好一陣子話,最終太晚了,便沒有下山,直接宿在了月華殿,荊豐與她還如小時候一般模樣,瘋玩的時候,隨便窩在後山哪處洞穴便能夠睡一覺,起來繼續玩。

如今到底是大了,本該避諱,月華殿偏殿有兩個,個個有床榻。

可鳳如青看著撅著鋪床,後用那雙一望見底的清澈眼睛,叫她睡覺的荊豐,覺得自己在一根木頭的麵前提什麼男女之防,怕是有病。

於是兩個人合衣而臥,床鋪大得很,倒也井水不犯河水,荊豐和鳳如青其實都是不需要睡眠的人,鳳如青是保持著從前的習慣,而荊豐是湊熱鬨似的與鳳如青一道躺著,輕聲細語地說話。

兩個人聊了許多,如今天下形勢,還有天界當中極儘奢華的金晶石,能夠壓製熔岩熱浪的事情,還有如何引妖獸入熔岩,還有她那聽起來簡直是癡心妄想一般的計劃。

荊豐永遠是她最好的聽眾,且無論她說了什麼,他都會毫無遲疑地讚成支持。

鳳如青時常覺得,荊豐還是她那個小跟屁蟲,這麼多年,從未變過。

第二日一早,鳳如青睜開眼,脖子上纏了層層疊疊的藤蔓,整個人都被捆在床上,她迷茫了片刻,看到身側皺眉,也同她一般掙紮在床上的荊豐,忍不住笑了。

“你這是乾嘛呢?”鳳如青無語問。

荊豐嘗試著收回這些從他身體裡穿出的藤蔓,但這些藤蔓相互交錯,纏得太密集了,一時很難收回,於是他索性召出了本命劍,直接將這藤蔓都給斬斷了。

鳳如青大清早看著他“自我摧毀”,哭笑不得地爬起來,摸了摸他腦後還沒有束,快要炸成雞窩一般的卷發,“你也太凶殘了,這麼砍斷了,不疼啊。”

荊豐以藤蔓暫時將自己不聽話的長發束上,而後出聲道,“煩!它們失控了似的。”

鳳如青起身給自己施了清潔術,又以手掌加熱了桌上茶壺中的靈泉水,喝下之後見他還沒收斂乾淨藤蔓,斬斷的藤蔓滴落的青汁,落在被子上呈現出一種帶著血色的綠。

“你……經常失控?”鳳如青看著他那一頭蓬鬆過頭的卷發,和卷發下本靈動俊秀的小臉,如今眉心擰在一起,十分苦惱的模樣,問他,“什麼時候開始,對戰之時可有過,到了什麼程度,這件事,你可有同師尊說過?”

荊豐搖頭,“不經常,百年間也就一次兩次,我同百草仙君說過,他給我的藥,吃了會昏沉不醒,最近門中事務繁多,不宜用藥。”

“百草仙君給你的什麼藥?”鳳如青說,“他是如何說的?”

“他說我是因為太健康,這是草木本體尋常反應,”荊豐說,“我平日也並沒有其他不適,對戰之時靈力也未曾出過岔子。”

荊豐這樣說,鳳如青就稍稍放心,“百草仙君乃是師尊救下,他就是師尊的耳朵,你這件事師尊定然知道了,既然他未曾找你談過,那便是沒事。”

荊豐終於收拾好了他失控的藤蔓,施了清潔術後,便對她說,“我也覺得無事,小師姐不必在意,草木麼,不總是會長得各不相同。”

鳳如青嗯了聲,荊豐看著她一頭烏黑順滑的長發,忍不住道,“哎,小師姐如今和我一般都算是雙姻草之體,卻為何你的發這樣直順,我的便卷曲雜亂。”

鳳如青聞言笑起來,“我的是師尊給我弄的,塑身之後便是直的,我也不知為何,不過你這卷發,不是挺好看的。”

她說著還伸手拉了下,荊豐笑了笑,“真的好看嗎?”

“好看,整個修真界就隻有你自己是卷發,你沒聽那些仙子們都羨慕你羨慕得很,要給你生個小卷毛的謠言?”鳳如青確實是聽過這樣的說法,荊豐聞言愣了下,震驚道,“誰要她們給我生,我自己就能生!”

鳳如青這次是真的被他說的話震到,難以思議地看他,“你說什麼?”

“我自己就能生,雙姻草雌雄同體,我自己可以,吸取誰的一口氣也可以,就像當年我父親那樣。”荊豐說,“小師姐如今也該可以的。”

荊豐見鳳如青驚到無言,他又說,“小師姐想要孩子嗎。我可以給你生……”

“停停停!”鳳如青伸手敲他腦袋,“你知道你說什麼呢!”

堂堂懸雲山代掌門,如今在修真界也有代替施子真成為仙首的趨勢,連他父親荊成蔭都不及他威嚴厚重,這樣一個人,張口閉口的要給人生孩子,讓人聽了不嚇死!

荊豐便閉嘴,鳳如青說道,“我去黃泉了,還有些事情得與新任參商鬼王交接。”

荊豐點頭,“我待會也要去各家仙門中走動,與眾家商議引妖獸入熔岩之事。小師姐,近日五穀殿新製了靈穀乾食,還不錯,你走的時候帶些嘗嘗,他們都認識你,沒人攔你。”

鳳如青點頭,走到門口,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被門給擠了,又退回來,問荊豐,“哎,雙姻草雌雄同體,那其他的植物呢?若本體是果樹,桃花,牡丹花……蓮花呢?”

荊豐答道,“大多結果樹類都是,牡丹和蓮花都是,怎麼了?”

鳳如青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臉,都沒能壓住差點笑出聲,她使勁張了張嘴,活動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肉,而後搖頭道,“沒事沒事,那照這麼說,桃樹能生一樹,蓮花能結一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