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安看著薑老太太交給他的二百大洋,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奶奶?這也太少了, ”
二百大洋他能乾什麼?光給碧瓊賠禮道歉買禮物都不夠啊?“這一開學是交際應酬最多的時候,二百塊錢真的乾什麼都不夠啊!我還得交學費呢!”
薑老太太冷笑一聲, “你讀的彙文大學,一年學費六十大洋, 你不是已經有小公館了, 連伺候人都是現成的, 還花什麼錢?”
她晃晃手裡的小算盤, “我已經叫人打聽過了, 在京都, 一個月十塊就能養活一大家子了, 我一個月給你一百塊,還不夠你讀書吃飯養姨太太?”
許靜安被薑老太太說的啞口無言,一個月一百塊確實可以養活一大家子了,並且還活的不壞,可他是誰,他是洛平許家的大少爺, 唯一的大少爺!
薑老太太不等他再開口,就道,“你是不是覺得整個許家都是你的?你怎麼花都是應該的?而且許家的錢就算是叫你可著勁兒花, 一輩子想花完也不容易?”
許靜安被薑老太太一下子說中了心事, 尷尬的垂下頭, “我又不是在外頭乾了什麼壞事, 就是想活的寬裕一些,起碼在京都,我不能過的連在家裡還不如吧?”
薑老太太劈裡啪啦一通算盤珠子撥下來,“你在洛平,一個月也就是二十大洋就夠了,加上四季衣裳,你以前的學費,還有以前你交際應酬的錢,一千大洋頂了天了,”
她冷冷的盯著許靜安,“許家的錢是夠你什麼也不乾花銷一輩子的,可這錢是你爺爺挑著貨擔,是我薑銀風背著你爹看攤子,一分一厘掙出來的,彆說你,就是你爹還活著,也不敢說這些錢是他的!”
“奶奶,”許靜安的臉一下子白了,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怎麼可以這樣?他是許家唯一的男孫,不是他的是誰的?
薑老太太冷哼一聲,“你回去跟你那個娘還有你老嶽都說清楚了,我薑銀鳳的錢,我一天不死,就是我自己的!我死了,也是想給誰就是誰的,誰叫我開心滿意,那這家業就是誰的!彆跟我說什麼長子嫡孫,你爹倒是長子,可他不到三十就蹬腿兒去了,留下你們娘倆兒叫他娘養活,對得起我麼?”
還有這樣的?許靜安被薑老太太質問的啞口無言,“這,”
怪不得二房使勁兒巴結老太太,原來關節在這裡啊,“孫兒沒有這個意思,孫兒也是想著到了京都。好好讀書,為許家爭口氣……”
“知道好好讀書給許家爭氣就好,”薑老太太根本不信許靜安的話,但他表態了,薑老太太也不拆穿他,“所以這次你去了,就專心苦讀,不要跟人比吃比喝,咱們許家什麼洛平首富都是人家捧出來的,何況在平南,在京都?”
見許靜安不吭聲,薑老太太又道,“我今天把話摞這裡了,靜昭跟你一樣,都是我的骨血,許家也就你們兩條根脈了,靜昭乖巧懂事很得我的歡心,至於你呢,想叫老太太開心也很簡單,回京都賣了你那個堂子裡出來的姨太太,然後好好把書給我讀好了,我聽靜昭說了,現在有本事的人都留洋呢,你要是有這本事,奶奶也送你出去,將來還怕不能為官做宰?”
薑老太太這是已經把路給許靜安指明了,隻要他爭氣,許家該給他的,還是會給他的,如果他不爭氣,成天養小妾捧戲子的話,那就彆怪薑老太太不客氣了,她的血汗錢,就算是糟蹋,也得是她自己糟蹋,沒得她這個掙錢的省吃儉用,供著個爺爺揮霍。
薑老太太一席話說完,許靜安已經是後背見汗了,薑老太太的話他當然是聽懂了,這也是他成天拿來哄薑老太太的。
但他的成績隻有他最清楚,當初也是仗著許家有錢,把京都的大學都考了一遍,算算是勉強上了彙文大學,到了學校之後,他就成了脫韁的野馬,貪戀京都的繁華,哪兒把心思放到學習上過?現在好了,還叫他留洋,他哪兒考得出去啊?
如果他真的是那種成績優異的學生,又哪需要成天攀權附貴的給自己找路子?
可這些話他絕對不敢告訴薑老太太,不然老太太一發怒,他連京都都去不了,碧瓊可還在京都等著他呢,“奶奶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到京都之後一定好好讀書,不辜負您去我的期望。”
薑老太太這裡拿不到錢,他隻能把手伸到徐大太太那裡了,反正他娘一個寡婦,吃住都是府裡的,留那麼多大洋乾什麼?不如早早的拿出來給他花用,左右將來還得他奉養她。
見許靜安再無彆話,薑老太太失望的揮了揮手叫他走了,她算是看清楚了,一樣米養百樣人,同樣是許家的種,孫子跟孫女完全就是兩種人啊!
許靜安要走,徐雲俏可就慌了神兒了,她敢跟許靜安一直鬨,就是想著左右他們已經成親了,許靜安隻要在府裡,憑她的美貌,總有收服這個男人的一天,她娘說了,男人都是賤性,看見漂亮女人就走不動的。
可現在好了,她還沒把許靜安拿到手裡呢,這邊他已經收拾行裝要去京都了,這怎麼可以?
徐雲俏鬨完徐氏發現根本沒用,甚至徐氏這個婆婆壓根兒都不站在她這邊之後,又哭著跑到了薑老太太的正院兒裡,結果老太太直接說忙,年紀大了不管他們小兩口的事,愛鬨隨便鬨,連門都不許她進!
徐雲俏哭了一場之後,又轉頭想軟著性子把許靜安哄回來,可是許靜安回京都在際,哪有心情理會徐雲俏,在他眼裡,徐雲俏這種沒有風情隻懂胡鬨撒潑的女人,連碧瓊的腳指頭都比不了,他才不會為一個封建守舊的古董女人,壞了跟碧瓊的感情!
長房成天鬨哄哄的,青桃把包打聽的特長發揮個了淋漓儘致,薛琰除了陪著舅舅郭宗鶴忙活學校的事,每天從外頭回來,真的是捧著西瓜,嗑著瓜子聽長房的八卦了。
一直等許靜安真的離開了,徐雲俏在自己房子裡狠哭了一場,又砸了一場東西,見不論是正院還是二房都靜悄悄的,根本沒人過來問一句,羞惱之下,乾脆也收拾了行李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嫁了個女兒,原以為再次攀上了高枝,沒想到最終卻成了一場笑話。
何況徐家不過是開油坊的出身,跟許家這樣的內宅大院兒一比,整個就是個屋陋院小,加上三房擠在一起,人多嘴雜的,沒多大功夫,街坊四鄰的已經都聽說許家大少奶奶又哭著回娘家了!
這下徐家油鋪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來,大家端著碗拿著壺都湊到油鋪裡來了,沽上毛而八分的油,就能聽到新聞,可以回去下飯了。
徐申氏也不是傻子,哪能從鄰居們戲謔的目光中看不出大家的用意,她忍無可忍的把嘴最笨的老二媳婦叫出來沽油,自己則擰身兒回了院子,不管怎麼說,她都得先把女兒勸回婆家才行。
……
上午薛琰出門兒的時候聽說徐雲俏回娘家了,等下午她回來,居然又聽青桃說徐雲俏回來了,“誒,她不是生氣回娘家了?怎麼這麼快就跑回來了?大伯娘接她去了?”
青桃這些天打聽消息忙的都顧不上薛琰屋裡的事了,也多虧薛琰獨立慣了,“哪啊,下晌親家太太送回來的,還去正院兒老太太那磕頭認錯兒了呢!說再也不敢不告而彆了。”
喲這是怎麼了?還知道道歉?看來徐申氏也沒有完全傻,“老太太怎麼說?”
“老太太說如今是民國了,不是有皇上的時候了,這出嫁媳婦不經婆家允許就跑回娘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隨大少奶奶的便了,她愛怎麼滴就怎麼滴!”
青桃一臉的不可思議,洛平的規矩裡,出嫁女要是沒有經婆家同意回娘家,那可是大事了,“幸虧親家太太還不算傻,大少奶奶要今天沒回來,那以後可未必能進咱們許府的門兒了!”
“這話怎麼說?”薛琰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講究,“就因為回娘家?”
“閨女嫁人之後就是人家家的人了,出門得婆婆跟丈夫點頭才行,還有在外過夜的,”青桃沒想到自家小姐居然不知道這個,“這要是婆家不同意,你敢在外頭夜不歸宿,那,嘖嘖,休了你都沒地怨去!”
我的天,還有這規矩?薛琰暗暗撫胸,幸虧她穿回的是民國,也幸虧她沒打算嫁人,不然這成天關在家裡,出個門都得彆人同意,那她非瘋不可!
“這不,親家太太趕緊把少奶奶給送回來了,她家的閨女原本就是硬塞來的,”青桃很是看不上長房那幾位,擱她們鄉下,也沒有帶著女兒上門說媒的道理。
聽完最新八卦,薛琰心滿意足的往正院兒陪薑老太太吃晚飯。
薑老太太白天也忙,每天晚飯時間,是她跟孫女的親子時間,看到薛琰進來,薑老太太立馬招手,“快來,你不是想吃渾漿涼粉兒?還有漿麵條,我都叫他們做了,”
薛琰前兩天在外頭招呼著人整修義學的時候,看見匠人們在吃漿麵條,覺得挺香,也跟著吃了一碗,回來被薑老太太知道了,嫌外頭的東西不乾淨,很是說了她一頓,這不立馬叫廚上磨漿發酵,給薛琰做上了。
“不過這些東西都太素了,吃了可不長身子,我又叫人給你煮了條魚,”薑老太太也發現了,比起牛羊肉這些,孫女更喜歡魚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