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謝謝奶奶,我娘呢?”薛琰見隻有她們兩個,有些奇怪,因為薛琰成天往正院兒陪著薑老太太,連帶的郭太太也往這邊跑的勤了,晚飯經常都是三個人在一起吃的。
“你娘啊,”薑老太太歎口氣,“說是你舅母請她過去,下午去你舅舅家了。”
薛琰下午就跟舅舅在一起呢,並沒有聽說舅母找郭太太,她有些奇怪,剛才被青桃一科普,這出嫁女回娘家,可像以後,抬抬腿上下班都能拐回去的那麼容易,“也不知道舅母是不是有什麼事?”
等到了晚上郭太太回來,薛琰就知道了舅母安氏找她為什麼了,“這蔡家也夠執著了,關係都走到舅母那兒了,那舅母怎麼說?”
郭太太歎了口氣,“人家沒提跟你的親事,就說想在咱們的義學裡尋個差使,畢竟蔡家四房日子不好過,蔡幼文年紀也不小了,想出來找個事做也是正常的,他是福音堂中學畢業的,晚上去你舅舅他們辦的夜校裡教人識字,足夠用了。”
郭太太原本還想著蔡家四房過的再艱難,有三個哥哥照拂著,也頂多是冷清一些,日子過不不像其他有爺們的三房富足,但這次壽筵見到劉四太太跟蔡佩文她算是開了眼了,劉四太太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幾十年前的,蔡家小姐就跟是了,穿著不合適也就罷了,還敢當歪派她的女兒!
她不嫌棄蔡家四房日子過的清苦些,但她觀念裡的清苦,絕不是劉四太太這樣,多年沒有一件新衣裳,唯一的女兒還撿了彆人的衣裳穿,關鍵是女兒的教養也也實在不敢叫人恭維!
這樣家裡出來的兒子,郭太太搖搖頭,“我直接跟你舅母把蔡家的事說了,也說清楚了,我跟你奶奶都想多留你幾年,還有就算是你將來說親,蔡家那樣的也絕對不行!”
看來郭太太比自己還厭惡蔡家了,薛琰一笑,“咱們的夜校是免費的,過來教人認字兒的也都是出於義務,一個月三塊大洋,如果他真的想掙錢幫補家裡,其實不應該來咱們義學裡教夜校。”
洛平的市價,一個月三塊大洋確實是不少了,但那是那些賣苦力的人,但凡讀書認字兒的,哪怕給人抄抄賬,寫個信,一月賺的都不止這個數兒。
“就是嘛,所以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為了幫補家裡!”
郭太太狠狠啐了一口,“狼子野心,氣死我了!我已經跟你舅舅也說了,咱們夜校堅決不要姓蔡的來教,真不行,就從家裡賬房先生裡尋一個過去,不是還教算賬嘛,正合適,三塊錢少,我自己再貼兩塊進去。”
郭太太寧願貼錢,也不讓蔡家人往自己女兒身邊湊。
……
蔡幼文沒想到自己隻是想到夜校裡當個先生,許家都不肯給他機會!
“雲陽,我真的沒有想過要高攀貴表妹,”
他垂眸看著足尖,給許靜安當儐相的時候,大哥借給他了一雙皮鞋,也就那一天,就又要回去了,不但如此,還因為妹妹在席上得罪了人,回家就被大伯娘打了兩個耳光。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更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大伯娘跟我娘提起我的親事,說許家看上了我,我娘那個人從來不問外頭的事的,就聽著許家小姐也是從小沒父親的,以為我們會說得來,”
他一臉坦然的看著郭雲陽,“至於許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攀上這門親事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好處,我跟我娘從來沒想過,你也知道我的,我是立場從軍的,準備將來真刀實槍的在戰場上拚個前程,怎麼會是那種覬覦許家嫁妝的小人?”
郭雲陽歎了口氣,他跟蔡幼文打小就認識,蔡幼文在蔡家的處境他比誰都清楚,至於他跟許家的親事,說實在的,他從來沒把同學跟自己表妹連在一起想過。
不過蔡幼文自己也沒有這個意思,他就太好了,他如釋重負的攬住蔡幼文的肩膀,“你這麼想就好了!我都快愁死了,行了,等我見到我姑姑,就把你的意思給帶到了,叫她們也彆再誤會你了。”
“至於夜校的事,你堂堂一個福音堂中學的畢業生,還怕找不到活乾?夜校給的錢又少,叫我說,你不如再找其他的,你要是真的想當先生,我跟我爹說說,叫他把你介紹到其他學堂裡去,對了,咱們洛平的郵局,也招文員呢,唉,你是要從軍的,估計也做不長,”
郭雲陽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你是要從軍的了,為什麼不早點去?這次馬團長過來,你其實是可以跟著他的部隊一塊兒走的啊,”
蔡家老三怎麼著也在西北軍當個戰勤參謀,馬團長還能這個麵子都不給?
蔡幼文原本也是打算畢業了就去西北軍投奔三伯的,而且這也是過年的時候說好的,要不是大伯娘忽然提起許家的婚事,他這會兒早就走了,隻是這個理由他絕不會告訴郭雲陽,“這不我娘身體不太好,還有佩文上學的事,一來二去的就耽誤了。”
“我也是想著隨時都有可能走,才想到你們家開的夜校去幫幫忙,不管掙多掙少,也給佩文湊個學費,而且這不是做善事嘛,我也想著出上一分力。”
其實錢的事,郭雲陽倒是可以幫一幫蔡幼文的,但蔡幼文那個性子,是絕對不會接受的,“你說的也是,反正靜昭馬上就要開學了,也在洛平呆不了多久,等她走了,你再去也行。”
蔡幼文張張嘴,如果許家小姐走了,他再過去還有什麼用?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原以為能順利跟許家訂下親事,再借著許家的路子攀到馬家,比到西北軍隻靠著三伯要穩妥順利的多,“是啊,我也是想著這麼多年的書不能白念,而且許小姐的想法挺好的,我還聽說許家要修路?”
郭雲陽點點頭,這事兒雖然郭家沒參與,但他也聽父親說了,“是啊,我跟你說,這些都是我表妹出的主意,我們靜昭自從去了汴城,可能是開了眼界,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還學了西醫,”
郭雲陽覺得自己也應該出去看看,“我也準備去考京都的大學了。”
考京都的大學,他也想啊,可不說路費生活費,光一個學校的報考費都要好幾個大洋,“那太好了,我是沒可能再上學了,”
蔡幼文強笑一下,拍了拍郭雲陽的肩膀,“提前祝你金榜題名。”
蔡幼文可是比他學習好的,要不是家裡的條件不允許,“幼文,不行的話咱們一起去?花銷我先幫你出了,等將來你有錢了再還我?”
蔡幼文搖搖頭,如果娶到了許靜昭,他還可以去京都一試,但現在,就算是他借了郭家的錢去考試,可後頭的幾年的學費生活費怎麼辦?
“算了,我去當兵立馬就能領餉了,上大學的事還是算了吧,我跟你不一樣的,”像郭雲陽許靜昭這些有錢人家的子弟,怎麼能體會他的苦處?“你放心,就算是到了軍隊上,我照樣也能有一番作為的!”
他有當參謀的三伯,還讀過書,跟著洋神父學過醫術,他就不信會混的差了。
郭雲陽最欣賞的就是蔡幼文這股子從來不服輸的勁兒了,“嗯,我相信你,沒準兒你用不了多久就會立下戰功,也弄個團長當當呢!”
那那麼容易啊,自己三伯當了十幾年兵了,才熬到團裡的戰勤參謀,自己靠著他,想當團長?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蔡幼文朗聲一笑,“放心,如今亂世,正是吾輩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我一定不會讓雲陽兄失望的!”
……
有許家的財力支持,教書育人又是郭宗鶴畢生所願,加上薑老太太也希望在孫女去汴城之前能看到義學的初具規模,所以東大街義學整修十分迅速,等教室都差不多收拾出來的時候,連學生都基本招滿了。
這年頭窮人家的孩子長到五六歲都不吃閒飯開始幫家裡乾活了,加上去學堂讀書不但要交學費,還有書本筆墨都是花銷,不太寬裕的人家,就算是知道讀書人掙的多,也大都無力把孩子送到學堂裡來。
但許家這座義學學費一分沒有,如果成績優異,還會發獎金,將來更是承諾送去上中學!
雖然義學也明確規定了,隻收家境困難的學生,而且錄取之前還會由義學專門“家訪”,洛平百姓也都踴躍的給孩子報了名,就像坊間傳的那樣,哪怕隻來上一年呢,孩子能認上一年字兒,那就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