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尹上前打個哈哈,向著王子騰讓座讓茶。王子騰落座之後,還想著自己是不是說有公事找陳府尹,就聽賈赦說道:“你彆是為了周瑞家的那個奴才,來撞陳府尹的木鐘的吧?那不過是個奴才。”
這個天殺的。王子騰再厚的臉皮,讓他這麼擠兌著也有了惱意:“便是為了那個奴才又如何。恩侯彆忘記了,周瑞家的是我妹妹的陪嫁,並不是你府上的奴才。”
賈赦回他一個嗬嗬:“要不說王家女孩不讀書不明理。我還以為你好歹是中過武進士的人,總要比你們家的女孩強一些,沒想到也一樣不通。”
被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說不通,王子騰一下子站了起來,向著賈赦陰測測道:“我念著兩府世代的情誼不與你計較,你不該辱及王家。”
賈赦看都沒看王了騰氣得發綠的臉,轉問陳府尹:“女子出嫁從夫,這話沒錯吧陳府尹?”
陳府尹應是不好,不應是也不對——這女子嫁妝法有明律,陪嫁的奴才們,身契也都歸女子所有,王子騰說得並沒有錯。問題是賈赦說的女子出嫁從夫,更是深入人心,你人都是丈夫的了,陪嫁的奴才難道還不是丈夫的?
此世之人宗族觀念極重,沒分家的情況之下晚輩不得有私財,所以說賈政的奴才也是榮國府的奴才,也沒有錯。
王子騰氣得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也不理賈赦了,開門見山的向陳府尹道:“陳府尹,即是賈赦也在,我也就不繞彎子了。這周瑞家的是我妹妹的陪房,就憑一個穩婆的話,便將人拿到順天府,隨意了些吧?”
王子騰話說得不算客氣,可是有理沒有?按著一般的說法,宰相門前七品官,國公府裡頭的奴才,自然不是說拿進順天府就拿的。可是千不該萬不該,王子騰不該當著賈赦的麵說這番話。
就見賈赦眼睛一瞪:“王子騰,看來你王家人不光教養不好,這腦子也一般呀。這裡可是順天府府尹大堂,你竟然威脅陳府尹辦案嗎?!”
王子騰給噎得
說不出話來了——他剛才那話的確有威脅之意。不過能在王伯爺去後,越過王子勝這個長兄挑起王家的大梁,王子騰也不是白給的,很快就向著陳府尹拱了拱手:
“陳府尹,王某一時情急,絕無威脅大人之意。隻是這陪嫁之人,關係到家妹的名聲,這才口不擇言。即是陳府尹要審案,可否允許我旁聽?”
不等陳府尹回答,賈赦已經冷笑出聲:“那奴才一見你,還不覺得心裡有了倚仗,能老實招供才怪。”
陳府尹兩頭都不能得罪,隻在心裡祈求屬官能在這兩個人吵架的這段時間,從周瑞家的問出口供來。好在周瑞家的嘴雖硬,卻硬不過順天府的板子,最後承認是自己收買了王婆子。
屬官趕緊把周瑞家的供詞送到府尹大堂,不想王子騰非得要見周瑞家的一麵,說什麼三木之下何求不遂,怕周瑞家的是被屈打成招。
這下子陳府尹也生氣了,本來他已經交待屬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問周瑞家的是不是收買了穩婆,不必深問周瑞家的是不是受了彆人的指使,已經暗中給王家留了麵子。
這你王子騰還覺得是屈打成招,是不是覺得順天府這些年問案的結果都是這麼來的?賈赦看著麵沉似水的陳府尹,不懷好意的向王子騰一笑:“王子騰,我聽說那個周瑞家的年輕時候長得不錯,倒不知道你是這麼長情的人。你成親也有幾年了吧,一直不要孩子,是……”
“賈赦——”王子騰撲到了賈赦的麵前,揚起拳頭向著他的麵門就招呼了過去,等著這一拳打實了,才發現賈赦不躲不避,還向著自己冷笑,心下一緊:壞事了。這就是一個混不吝,結結實實等著自己的拳頭,一定有後招等著自己。
賈赦向陳府尹拱了拱手:“陳府尹,今日多有打擾,來日聖人麵前,還請你如實回稟。”說完頭也不回扭身便走。走到一半才轉回身,向著陳府尹露齒一笑:
“陳府尹,那份供詞我可是一字不落的背下來了,若是那個奴才有一字翻供,可彆說賈赦不講交情。”
鬼才和你有交情。陳府尹哭的心思都有了,見王子騰還在發愣,也不願意此人再留在順天府,出言提醒道:“王大人,賈赦
怕是要參奏彈賅你,還是快想想怎麼辦吧。”那就是個滾刀肉。
王子騰也想到了這一層,向著陳府尹拱了拱手,再顧不得什麼周瑞家的,打馬回府去想著誰能替自己在聖人麵前美言幾句,或是直接勸動賈赦不要上奏。
張夫人見賈赦青著一隻眼睛回來,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世的人不是都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嗎,再說賈赦不過是去順天府盯著彆讓王家人見周瑞家的,怎麼就被打成烏眼青了?
賈赦簡要的向張夫人解釋了一下,讓張夫人哭笑不得:“老爺便是與他理論,見他要打人怎麼不知道躲一躲,這下子可怎麼出去見人。”
這兩天賈赦的戰鬥力張夫人可是一直觀察著呢,許是現在嫡妻仍在,也沒有人拿賈璉的生命威脅他,賈赦彆說愚孝了,說三句話不把賈母氣死都算他沒說。
賈赦這裡還在催人快些給他換大衣裳,張夫人越加不解:“老爺還要出去?”你這樣子能見得了人,不要麵子了嗎?
“我被人無緣無故打成這樣,自是要出去找人訴訴委屈。就算是父親已經故去了,也不能任由人欺負不是?”
這理論還真不是一般人接受得了的——若是覺得自己受人欺負,不是應該去打回來嗎,你這找人告狀算什麼本事?有心提醒一下他,張夫人又怕打擊了賈赦維護自己母子的積極性,日後如原著裡一樣縮在東大院裡不出頭。
等等,張夫人狐疑的打量著賈赦,原著裡賈赦不會也是被人欺負了,想去找人告狀,然後彆人沒有理會,才讓他覺得出去找門路也是白費,所以直接窩在東大院不與人交往了吧?
“老爺這是要去請誰評理?”張夫人得看看賈赦去找的人是不是靠譜,能不能真向著他說話。
“自然是去找舅父,請他代我向聖人請見,我要去告禦狀!”賈赦信心滿滿。
張夫人直接無語,合著你這麼有信心告王子騰的狀,就是要找你舅舅?張夫人還以為賈赦會說出一個多牛叉人物來,鬨了半天是忠靖侯?
你就這麼肯定你舅舅會向著你,而不是倒向王子騰一邊?是,從常理上來說應該如此,可是剛才賈母可是把忠靖侯請到了榮慶堂,商量的事情與王子騰要辦
的事兒是一樣的!
“老爺,”張夫人不得不把血淋淋的事實擺到賈赦的眼前:“剛才忠靖侯已經去了榮慶堂。”
賈赦愣住了,忠靖侯的身體不好,他這個做外甥的還是知道的。能讓忠靖侯拖著病體來榮國府的,隻有賈母一人。而在自己與賈政之間,賈母會選擇誰,賈赦心裡一清二楚。
他頹然坐到椅子上:“可是不由舅舅替我上奏請見,我沒法去告禦狀。”
張夫人再次覺得自己任重道遠,小心向賈赦道:“老爺認識的人裡,難道隻有忠靖侯可以向聖人遞牌子?”榮國府現在的交往圈就這麼窄了嗎?
張夫人的聲音很輕柔,聽起來有些怯生生的,好象存了希望,又好象是知道這希望很渺茫,聽到賈赦耳裡分外不是滋味,夫人這是明知道他辦不成什麼事,怕他傷心還替他找理由嗎?
他猛地站起身來,又招呼著人給自己換衣裳,也沒向張夫人說去找誰,穿好衣裳後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張夫人的靈魂力雖然強大,可是過了四條街後也無法再延展,隻好重新集中到榮慶堂裡,看看賈母是不是已經說動了忠靖侯。
在賈赦回來之前,張夫人已經聽了半天賈母與忠靖侯的對話:得說這位忠靖侯的頭腦比起賈母來還是清楚的。忠靖侯得知事情的經過之的,最先做的是指出賈母行事太過偏頗,還勸她要好生與賈赦一房相處。
可是麵對賈母的一哭二鬨,忠靖侯的免疫力明顯比賈赦弱得多,已經答應要到東大院來勸賈赦不要把家事鬨得儘人皆知。可是賈母哪能滿足,隻說賈赦這邊有自己處理,一定要忠靖侯去老禦醫府上,讓老禦醫出麵澄清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