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2 / 2)

原來夏金桂不是表麵上看的那麼天使,從小就性烈呀,張翠花了然的點頭:“我家這個也是無法無天的,隻有每日跟著華繡娘的時候,才老實些。”

“華繡娘?”劉太太聽了便問:“可是京裡有名的繡藝華家的人,聽說她們家的繡娘隻教高門大戶的姑娘,輕易不肯在東城教授繡藝呢。便是到了誰家,覺得哪家的姑娘不合眼緣,也是說走便走,再勸不回的。”

看來當初華繡娘沒有拂袖而去,對自己還真是客氣了。張翠花點了點頭:“劉太太也知道,我這幾年一直守孝,娘家又早斷了聯係,所以才請個繡娘來教導一二,也算是消磨時間了。這兩年與華繡娘相處的倒好,正好迎兒大了,已經跟著華繡娘辨色了。”

話題一下子歪到了華家當年的技藝如何名動京城,現在華家的繡娘如何一人難求上來。到最後華繡娘不得不拿出自己這兩年的得意之作,請三位太太現場品評一二。

劉太太便動了念頭,想著自己與張翠花一起出資,開個繡坊,由華繡娘打理。這事兒張翠花倒不好應承,畢竟華家原本與人賭賽輸了,連自家的繡坊也輸沒了,是不是能與彆人合作,沒人能說得清楚。

夏太太聽了便笑道:“若是你們兩個有心帶我,不管華家與對頭當年賭賽有沒有不許華家再開繡坊這條,我倒有法子讓華家的對頭不敢對繡坊說三道四。”

彆說張翠花與劉太太,便是華繡娘都直直的看著夏太太——華繡娘知道,家族一直想著東山再起。隻是對頭不光繡藝高出一線,背後還有人撐腰。這些年華家的繡娘出入高門教授繡藝,未嘗沒有讓高門賞識,能替華家出出頭的意思。

還是那句話,對高門姑娘們來說,繡藝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哪裡會為了一個小小的繡娘,便與人為敵的?高門的人,都是人精,深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這麼

些年華家沒求到一位貴人相助,現在夏太太竟說能讓對頭不敢說三道四,華繡娘不激動才怪。

張翠花便笑問夏太太:“夏太太可是想著借你們家皇商的名頭給咱們使使?”

夏太太麵上就有些得色:“你們也知道,我家老爺一直養身子,又沒個親支近派的,所有生意都由我照看著。不過是多開個繡坊,這個主我還做得。”

大家的目光便都看向華繡娘,她咬了咬唇,向張翠花福了一福:“我想跟太太告個假,這麼大的事總得回家與長輩商量一二。”

此事張翠花覺得可有可無,看著劉、夏兩位太太都很踴躍,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隻好點頭,還囑咐華繡娘回家後好生與長輩商量,不必勉強。

等著華繡娘走了,劉太太才問夏太太:“怎麼這麼好興致,往日我想拉你一起你都看不上呢,莫不是覺得我出不起銀子,孫太太比我銀子多,今日才鼓起興來。”

夏太太一笑:“說來也是我家老爺這病鬨的。夏家雖說沒有什麼親支近派,可是族裡的人也不少,就算是到了莊子上也時時有人去打秋風。京裡的生意我再不回來看著些,都要讓那些人拿光賒光了。”

“就這看著老爺的病一日沉重過一日,還有人盼著我們老爺一去,便要把生意奪過去,再把我們娘兩個掃地出門呢。我現在不自己手裡多攥著些,將來不定得落到什麼田地去。”

這便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了,原著裡夏金桂的母親能帶著她保住皇商之位,也一定經了不少的算計與妥協。做薛沛那世,張翠花都是見過經過的,哪兒能不知道所謂的族人狠起來,比仇人還毒上三分?

因向夏太太道:“夏太太這樣想自是好的。不過這樣一來繡坊倒不好掛皇商之名了。”

劉太太先笑了:“可見你平日是不出門的。哪家高門大戶的鋪子,都寫上自己的名號不成?不過是遇事了,哪家出麵撕落便是哪家的。”

自己還真是在宅子裡住傻了,連這麼淺顯的世情都給忘記了,看來還是得多與人交往一下才好,就是真遇到什麼事兒,也有人能照應一下。今日一見,劉、夏兩位太太都很爽利,大家住得又近,往來方便,正是可交之

人。

張翠花至此不再把開繡坊當成可有可無,鄭重向劉夏兩位太太拜托,日後繡坊真開起來,請她們兩位能者多勞。

三個大人初次相交相談甚歡,迎春與夏金桂相處的也不差,兩個孩子在家都是一個人,便有小丫頭也不敢真與主子玩的忘乎所以,現在好不容易得了個與自己一樣大的玩伴,恨不得再不分開。

等完了宴,夏金桂就怎麼也不肯與夏太太一起回家,倒在地上抱著椅子腿不肯撒開,隻說自己要與迎春一起午睡完了再回。

夏太太親自去勸也無用,隻好抱歉的看向張翠花。張翠花能告訴夏太太,你現在彆管她是不是哭,隻管抱起來就走嗎?隻能含著笑請夏太太放心,等這位風雷之性的夏小姑娘午睡後,自己便讓人妥當的送她回去。

等到午睡醒來,讓廚房給迎春兩個做了精巧點心,再上個人工壓榨的果汁,用過後張翠花便張羅著要送夏金桂回府。

本還想繼續哭鬨的夏金桂,聽到張翠花平靜的告訴她,不管她如何鬨,自己都會送她回府,而且下次也不會再讓她進門後,直接收了淚,抽抽答答的請張翠花一定答應明天送迎春到夏家玩。

看著精巧的小娃娃紅著眼睛與自己講條件,心硬如張翠花也有一瞬間不舍。可是看樣子日後迎春少不得與夏金桂往閨蜜方向發展,張翠花不得不硬起心腸來,直到夏金桂自己主動提出,每天隻與迎春玩一個時辰便好,才點頭答應下來。

夏金桂的陳嬤嬤看的目瞪口呆:“孫太太好辦法,我們太太勸過多少次也沒扳過姑娘這哭鬨的毛病。”

張翠花對這樣的奉承基本免疫:“你們太太是自己親女兒,狠不下心來也是有的。”

陳嬤嬤笑的便有些訕訕,看看笑嗬嗬跟夏金桂告彆的迎春,覺得自己回府後可以把今天孫太太怎麼治住自家姑娘的辦法,跟太太好生說說。若是姑娘日後一直跟孫姑娘相處,說不得性子會柔和兩分。

送走夏金桂不久,華家族長便與華繡娘一起來了。張翠花不得不請華家族長稍等,再請劉、夏兩位太太過府。此時便沒有華繡娘什麼事了,隻有華家族長與三位太太商量四家怎麼出資,如何經營繡坊。

最後大家議定,三位太太各出銀一萬兩,合共三萬兩,占繡坊六成股。華家出銀五千兩,繡娘、繡坊管事的全由華家出人,占四成股。不過繡坊的掌櫃、帳房與采買,則由三位太太各出一人,算是相互製約的意思。

接下來的幾日,張翠花便不是陪著劉太太一起看鋪麵,就是陪著夏太太一起挑夥計,自己還得從府裡挑一個機靈人去做采買,忙得恨不得從繡坊中撤股抽身。

好在劉家與夏家都是有些根基的人家,鋪麵挑了府前大街一座前店後院的門麵,店裡放成品,後院正好用做繡娘們的工房。帳房則是夏家出了一位,是夏太太自己的陪房。

張翠花沒有陪房可用,選了李年的大兒子李大寶做繡房的采買,喜的李年家的給張翠花磕了好幾回頭,還一定請張翠花給李大寶賜個名字。

張翠花被她磨的沒辦法,給她的大兒子起名李清,順便讓她二兒子叫李明,等李年家的又謝過後,告誡她道:“回去囑咐你兒子,那繡坊是三家一起開的,若有一點兒私心,日後我在劉太太、夏太太兩位麵前抬不起頭來,才有他的好看呢。”

就算被張翠花這麼告誡過,繡坊開業那日,李年家的還是屁顛屁顛的親自隨著張翠花出門,一路上喜的無可不可。張翠花嫌她聒噪,不得不將她打發去看看,為何一大早的路便堵了起來。

李年家的下車沒一會兒,便一臉便秘神色的重新上了車:“太太,是榮國府二房各處貼了招帖,上頭有他們府裡剛生下來哥兒的名字,要讓萬人念了,給那位哥兒壓福呢。”

原來是賈石頭出生了,張翠花這兩年已經不大關注榮國府了,沒想到賈石頭一出生,榮國府又跳出來了。她有些不解的問:“我記得李年說過,當年聖人不是下旨榮國府二房趕回金陵,永世不得返京嗎?”這麼明目張膽的不把聖旨放在眼裡,榮國府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李年家的覺得榮國府這一出,是要搶自己主子繡坊的風頭,也就是搶了自己兒子做了采買的風光,語氣十分不善:“聽說這位哥是含玉而生的,有大造化。他們老太太給起了寶玉的名字,又怕福氣太大壓不住,這才貼了招帖。”

這個不用李年家的講張翠花也清楚,可是賈石頭這回不應該是在金陵出生嗎,要貼招帖也該在金陵呀。

李年家的聽張翠花再次追問,知道自己剛才隻顧發氣,有些答非所問,臉上帶了些紅意:“聽人說,那府的老太太說了,聖人所說永世不得進京,對的是榮國府的二老爺,沒說他的子孫,所以要把這個哥兒抱回京裡養活呢。”

服氣,不然還能怎麼樣?張翠花很懷疑賈母是不是知道賈石頭有主角光環,怎麼折騰都能活到最後,要不剛出生的孩子,就敢從金陵抱回京中,這是心疼孩子還是盼著他死快點?

車子在人流中一點一點蹭到繡坊前,一下車就能發現門口也擠了一堆人。張翠花眼睛好使,沒等下車就發現繡坊的牆上好象也貼了一張招貼,一個人正賣力的向周圍的人解說著什麼。

“繞到後門去吧。”那個解說的穿著榮國府下人的衣裳,張翠花不欲讓他看到自己,萬一認出自己來又是麻煩,便向李年家的吩咐了一聲。

李年家的也聽自己當家的說過張翠花出身大家,知道她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麵前拋頭露麵,向車夫吩咐一聲,車子再次緩緩行駛起來。

“一會兒你跟鋪子裡頭的人說,讓他們把招帖給撕了。”張翠花越想越覺得膈應,向李年家的吩咐了一句。李年家的應了一聲,車停後扶張翠花進了繡坊,頭一件事做的就是這個。

不想榮國府的奴才氣勢很足,死活不讓繡坊的人撕那張招帖,還威脅說要讓繡坊開不下去。看來這兩年皇帝沒再出手以付榮國府,又讓他們忘乎所以了,張翠花對著李年家的耳語了兩句,李年家的喜孜孜出了鋪子。

“這位管事,”李年家的氣勢也很足:“今日我們繡坊開業,你來給咱們添人氣,咱們感激不儘。可是現在這人擠人的,可讓咱們繡坊怎麼開門呢?”

“我又沒站到你們繡坊門口,他們要看帖子,我總不能不給他們看吧?”

李年家的輕蔑一笑:“你站不站在繡坊門口沒關係,可是把帖子貼在我們繡坊的牆上,就是占了我們的地方。這街上擺攤占了彆人家的地方,還得交些銀子呢,你們府上哥兒這麼有造化,你該交多少

銀子給我們繡坊?”

榮國府那個奴才打著府裡的由頭行事,沒法法天的慣了,從沒碰到過敢管他要銀子的人,眼睛立時就瞪起來了:“喲嗬,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來,什麼仁(人)都有啊。老子把帖子貼到你們繡坊的牆上,是看得起你。還想管老子要銀子,老子不管你們要銀子就是好的。”

“管事要是這麼說,那我可就得請官老爺給我們做個主了。誰不知道這玉是至尊至貴的東西,你們府裡的哥兒生來就含著,可真是有大造化。若是聖人聽說了,說不得也要封賞你們家的哥兒呢。”李年家的一字一句把張翠花剛才教她的話說出來。

那個奴才臉上還得意呢:“那是,我們寶二爺……”

“啪——”的一聲,一個大巴掌已經拍到了那個奴才臉上:“老爺都吩咐不許貼這勞什子,你們竟跑到東城來貼了,是不把老爺放在眼裡嗎?”

罵人的聲音還很稚嫩,不過是個□□歲的少年,可是衣著卻十分華貴,身後跟著的人更多。那少年罵完人後,上前向李年家的拱了拱手,把李年家的慌得避之不及。

就聽少年道:“家裡下人不懂事,背著老爺行這樣沒王法之事,耽誤了你們繡坊的生意,還請原諒則個。”他這麼說著,跟的人早把那帖子給撕了下來,還把前頭那個奴才給捆了。

看熱鬨的人群越加哄鬨起來,李年家的也不得不後退些。那個少年公子看起來也有些緊張,向跟著自己的人看了兩眼,發現他們都圍在自己左右,才高聲向著看熱鬨的人道:

“這個狗奴才並不在我們府裡當差,不過因他娘服侍老太太,出門就說自己是榮國府的下人。他說的話做不得真,更不是得了府裡的令才這麼做的,請大家不要信他胡言。”

“怎麼就當不得真呀,剛才他可說了,誰要是念上十遍寶玉,就給一個銅板,我可是念了四十幾遍了,這銅板還給不給?”

“是呀,我們都念了幾十遍了,要不為了銅板,誰跟你們在這兒耽誤功夫。”

“彆是這小公子不想出銅板,才故意跟這個人唱苦肉計吧?”

“給銅板,給銅板,不把銅板拿出來彆想把人帶走。”

眼看著這些人一邊說一邊

往跟前擠,那個小公子也慌了,大聲道:“都是這個奴才瞎說的,大家彆信他的。”

一個粗壯漢子大聲罵道:“媽的,你說不信他的就不信他的?你們自己奴才沒教好,耽誤了咱們大夥的功夫,你一句話就都抹乾淨了?”

小公子被問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李年家的身後,鋪子的門打開了一條縫,昨天才得了名字的李清,手裡捧著個笸蘿出來了:“都彆嚷都彆嚷,我們老板說了,難得開業的時候來這麼多街坊捧場,一會兒還請大家都進店裡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繡品。沒有喜歡的也不要緊,哪位跟沒來的街坊們,說十遍咱們繡坊的名字,咱們也給一個銅板。”

李年家的悄聲問兒子:“怎麼回事?這些人拿了銅板走了,誰知道他們跟不跟彆人說咱們繡坊。”

李清小聲道:“太太說了,這麼些人堵在門口不是個事,寧可破點子財,快把人打發了是正經。”說著把眼看了看那個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公子:“太太說了,這個小公子一看就是榮國府的少爺,要是在咱們店門前出事,咱們怕是不好平事兒。”

李年家的本就對那個小公子印象不錯,覺得是個知禮的公子。現在太太也有意替他解圍,賣力的幫著自己的兒子向看熱鬨的解釋。

看熱鬨的也知道那個奴才都被主家給捆起來了,他的主家看起來又是個出身不凡的,想向他要銅板千難萬難。現在繡坊願意出銅板,也就都隨著李清離開門口,要問問繡坊是不是也跟剛才那個榮國府的奴才一樣說話不算數。

人家李清給大家看了看自己捧著的笸蘿,裡頭是滿滿的銅板:“我們老板說了,一會兒開業之後,誰帶了十個人過來,我們就信你已經說過十遍了,直接給你一個銅板。可有一樣咱們先說清楚了,我這眼睛認人可準著呢,誰要是來個兩回三回的,彆說我得把給你的銅板要回來。”

大家聽了哄的一聲笑了起來,可不就有想占這個便宜的?現在人家都已經說破了,就算是再想耍心眼,自己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