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1 / 2)

李年注定是要失望的。一開始他還覺得主子在明知道年貨已經采買好的情況下,又讓他帶人出門儘可能的采買菜蔬有些奇怪,等到這些東西讓一府的人,在京中最亂的時候避免出門,才發現自己的主子多有先見之明。

京中的混亂是四皇子在宮宴時發動起來的,京營一部分不明真相的兵士,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義軍”,在自己的主子已經當場伏誅的情況下,還是把大半個京城攪的如同亂世。

奇怪的是,這一世五皇子沒有被人拿來跟四皇子相提並論,宮亂也好、亂兵也罷,沒有一條能跟五皇子掛上鉤。在四皇子舉著鋼刀向自己的皇帝老爹砍去的時候,五皇子反應速度驚人的替皇帝挨了一刀,得了純孝的名聲,把平日裡不爭不搶的三皇子都給比下去了:

三皇子最初表現的是不爭不搶,可他先太子與大皇子壞事之後,身為最年長皇子的他,還是不可避免的進入了朝臣們的視線。

人偽裝一時很容易,可是一直偽裝、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偽裝,一般人真做不到。原著裡的三皇子能笑到最後,跟他一直是個透明人不無關係。

這一世,五皇子的退後,讓三皇子不得不站到前台與四皇子掰手腕,經營出來不爭不搶的形象,早在不知不覺之中崩塌了。

因此,純孝的名聲落到了五皇子身上,看吧,五皇子實力演繹了什麼叫國有諍臣不敗其國,家有諍子不敗其家。朝臣們在五皇子替皇帝擋刀之後,自動把平日五皇子時不時與皇帝唱個反調,或是發朝臣們在朝會上互懟,洗白成了犯顏直諫。

這還不是諍臣,什麼是諍臣?這還不是諍子,什麼是諍子?

人家五皇子平日裡是咋呼了些,想想人家咋呼的那些事,哪一樣不是利國利民的?人家就是性子急了些,說話不婉轉了些。可關鍵時候人家也衝得上去呀!要不是他替聖人擋了四皇子那一刀,聖人現在就不是躺在大明宮而是梓宮了。

真是那樣的話,幾個皇子們還會有一場龍爭虎鬥,那可就不是百姓們吃不吃得上飯的問題,而是朝臣有可能站錯隊,進而禍延九族的問題!

嘴裡說

著為生民請命的朝臣們,最在乎的還是自己跟家人的性命,能讓他們逃過一劫的五皇子,被皇帝定為自己禪位的對象,竟然沒有一個朝臣反對。

於是讓張翠花覺得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前幾世都被早早排除出局的五皇子,這一世得償所願做了新皇,實力演示了一把什麼叫皇帝輪流做。

真正讓人覺得遍體生寒的,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京裡的動亂剛息,李年便出門四下打探消息。他的人頭越來越熟,打聽來的消息也越來越多,更知道張翠花最在意的是什麼消息,彙報的時候重點都放在了西城的變動上。

宮宴那一日,宮時還沒傳出四皇子做亂的消息,西城已經有幾戶大臣之家同時起火,那火勢一看就不是不小心倒了火燭能燒的起來的——一家子人沒逃出幾個,得是多遲鈍的人家才會發生的事。

回報這些消息的時候,李年也小心觀察了一下張翠花的反應,想看看那些被燒人家裡,有沒有太太關心的人家。讓他失望的是,不管他說的是誰家,太太聽後都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看不出對哪一家更關心些。

這讓李年打聽的更賣力了,每天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眼看著就瘦了一圈。

也是因為接下來的消息太過瑣碎了:無外乎是哪家被抄,哪家被圍,哪家的奴才已經在人市上發賣,從哪家裡抄出了什麼東西。

他回報的詳細,張翠花聽的也和最初一樣認真,可是還是看不出她重點關心的是哪一家。這讓李年很有挫敗感,覺得自己這個管家做的太不稱職了,接下來打探消息更加賣力。

隻是已經打探了那麼多壞消息,到了最後就剩下好消息了,無處乎是哪位老爺才能出眾,被封了什麼官職,被提升了幾級等等。

在升官的人中,張翠花不出意外的聽到了張二少爺的名字,人家已經直任吏部侍郎了,聽說新任皇帝還要替張老帝師家裡平反,卻被張二少爺勸止了:張二少爺的理由是現在朝裡還不平靜,還是等著皇帝坐穩了位子再說。

聽到了沒,人家不是不想讓自己的家族平反,而是完全替皇帝著想,不想讓皇帝登基之初就為了自己的私事煩擾。要是張翠花自己有這麼一位一

心替自己著想的下屬,也會無條件信任吧。

可惜那一晚張二少爺跟賈赦、賈璉的談話,張翠花都聽到了,隻能在心裡同情新皇一秒,便問起彆事來。

“我記得前兩日你說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家被火燒後,又被錦衣衛圍住了,現在王子騰的罪名可定下來了,他們家的人又是怎麼個結果?”

難道太太出身王家?李年有些不確定的想:前幾次到西城,太太讓自己停下的地方,離王家可遠著呢。太太往來的時間不長,走是走不到王家的。可是太太為什麼這麼關心王家呢?

他不得不把情況說的詳細些:“王家被燒的最狠,幾處一起著火,房子眼看著就倒了。奇怪的是除了王子騰太太,彆的人都沒有什麼事兒。”

“後來錦衣衛圍了王家之後,才發現那府裡可不光是王家人住著,還有王子騰一個寡婦妹子帶著兒婦,另外一個妹子的兒子,都住在裡頭。”

“上命錦衣衛隻拿王家的人,出嫁的妹子不算王家人,錦衣衛讓他們立即離府,現在不知道哪兒去了。”李年說完,等著張翠花示下。

“把這事兒報給夏太太一聲。”張翠花吩咐了一句:“王子騰那個寡婦妹子,就是皇商薛家的當家太太,跟夏太太也算是老親。王子騰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薛家皇商之位怕是保不住,說不定會求到夏太太頭上,讓她早些準備的好。”

原來太太對王家的事兒這麼感興趣,是替夏太太打聽的呀,李年應了一聲,自去夏家報信不提。

沒一會兒夏太太便帶著夏金桂過來了,開門見山的問:“難道你對薛家的生意有興趣,聽說他們家要倒,想要插上一手,要不怎麼打聽起他們家的事兒來?”

張翠花搖頭:“倒不是我對他們家的生意有興趣,隻是想起你說與他們家曾是老親,聽說了便提醒你一下。再說孩子們一年大過一年,什麼也比不得田畝這樣的東西,雖然不以讓人暴富,卻是細水長流的。若是薛家在京邊有地,咱們一起收下如何?”

這幾年來,張翠花一直與夏太太傾心相交,兩人不是姐妹勝似姐妹,所以張翠花的提醒,夏太太還是放在心上的:“說是老親,也不過是麵上好聽的說法。

不過你說的確實有理,隻是現在盯著薛家東西的人不少,咱們隻怕吃不到。”

一個百年皇商之家,哪怕上任家主早逝,此任家主是個敗家子,可是底蘊不是那麼容易就敗光的,剩下的財產還不少。

又因為剩下的財產多,現任家主是個傻的,盯上的人更多,這簡直是個死循環。

彆人家是不是死循環,張翠花不在意:“不過是儘人事聽天命。薛家最重要的還是鋪子,說不定那些田地在彆人看來又花銀子出息又少,還看不上眼,能便宜了咱們呢。”

“好,我這就回去讓人打聽,若能買下些,也能給兩個孩子添份嫁妝。”夏太太是個爽快人,馬上便把事情交待下去。

因為前幾日夏金桂與薛蟠的意外衝突,張翠花覺得劇情的修複能力還是挺強的。哪怕薛家已倒,萬一再修複出個薛文龍悔娶河東獅來,夏太太哭都找不到地哭去。

所以張翠花不得不提醒一句:“現在薛家沒了靠山,他們在京裡認識的人應該不多,萬一尋上你……”

“太太,”夏太太的丫頭就在這個時候急急進來回道:“薛家太太來拜。”

張翠花想抽自己兩下子,這是什麼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還挺靈。

她那懊惱的神情,把夏太太給逗笑了:“放心,若是彆人來了我可能應付不來,這位薛太太,我還是能周旋的。”說完帶著丫頭匆匆回自家府上去了。

哪怕夏太太說到了張翠花的心坎上,明白薛姨媽拎不清儘人皆知,跟夏太太這個能守住桂花夏家的人不是一個段位,張翠花還是有些不放心。對著丫頭隻聲乏了,打發人出去自己在榻上歪好,將靈魂力外放到夏家花廳,要湊近些看戲。

一開始是必要的寒喧,接著是說說兩家的現狀,再接著便是夏太太對王家出事表示同情,關心一下薛家現在住在何處,人丁可有什麼損失。

說到這裡已經算是入了正題,雙方,不對是三方都打起了精神,薛姨媽眼裡早已經有了淚:“也不知我們家怎麼犯了小人,先是我姐夫突然受小人陷害,不得不搬回金陵。這次我哥哥又被人構陷,我也是實在沒有彆的辦法,才厚顏求到你麵前。”

腦子是個好東西,咱們

出門的時候帶上好不好?

看戲的張翠花聽了薛姨媽的話,心裡都替夏太太尷尬——薛姨媽說的話實在讓人不好接。不管是賈政還是王子騰出事,都因自己的貪念從龍之功,下命令處置的也是皇帝。你一個小小前皇商家眷,就敢這麼大刺刺說什麼被有構陷,是太看得起賈政與王子騰,還是太看不起皇帝?

誰借你的膽子?!

夏太太也隻能沉默的喝茶。薛姨媽見她久不搭話,心裡也有些不痛快,開口道:“我今日來,也是才聽說我家那個孽障前兩天衝撞了你,來向你賠個禮。本該早些來的,可是家中有事晚了些,還請你彆見怪。”

張翠花聽她突然提起薛蟠來,心裡比夏太太還急些。人家夏太太倒是笑的溫婉:“小孩子哪個不是驢脾氣,真跟他計較,咱們的歲數都活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一答讓看戲的張翠花笑出了聲:夏太太能守住桂花夏家的名頭不是偶然,看人家這皮裡陽秋,就是不知道薛姨媽聽懂了沒有。

薛姨媽顯然沒聽懂夏太太是暗寓薛蟠又蠢又倔,還當她真是大度不與自己兒子計較,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心裡更覺有底,麵上也帶出笑意來:“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心胸的。若是彆人我也不敢提,因著咱們好,我今天就厚著臉求你一回。”

幸虧咱們好,你才進了京連個信都不給,連個年節往來都忘記了。現在自己的哥哥出事了,就想起自己這個和你好的人了是吧?夏太太腹誹歸腹誹,場麵話說的十分到位:“你也說了咱們好,還說什麼求不求的?若是能辦的,我自是竭儘全力。”辦不到的話,那就不好意思了。

薛姨媽再次被夏太太的糖衣炮彈擊中,臉上的笑收都收不住:“我哥哥讓人構陷,我這做妹子的哪兒能袖手旁觀。我嫂子又在那場大火裡沒了,也隻有我能替哥哥奔走一二了。”

看戲的張翠花都不敢直視薛姨媽那張臉了,你有心替王子騰奔就替他奔走,這一臉的驕傲算怎麼回事?她早知道薛姨媽拎不清,沒想到這一世竟這麼拎不清!

夏太太可能也沒想到薛姨媽說著說著就自我感動上了,隻好應付的點了點頭。誰知這一點頭可是壞了,薛姨媽

竟覺得夏太太是讚成自己的行為,把自己這些天來是怎麼奔走的,都找過哪家太太,跟人家說了什麼,一一向夏太太彙報一遍。

就在張翠花聽的要睡著的時候,薛姨媽終於想起正題來了,向夏太太道:“雖然太太們都有心幫忙,可是我也不能讓人白幫不是,總得感謝一二,再說請人辦事哪能讓人搭上使費銀子。可是錦衣衛那些人讓我離開我哥哥府裡的時候,好些東西都沒帶出來,所以……”

也聽的昏昏欲睡的夏太太,一下子精神了起來,重重的點頭:“的確不能讓人白幫忙。”

薛姨媽就又得到了鼓勵,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出口的話,也說的順暢起來了:“所以我手裡的銀子有些不湊手,想看看你這裡是不是方便。”

夏太太頓了一下,才一臉為難的道:“論理咱們是老親,一向走動的好,你有了難處,便是不說我也該頭一個幫忙的。可是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自從先夫去後,族長之位馬上就被奪走了,族裡的出息一點兒也見不著。”

“現在我們娘兩個空頂著個皇商的名號,還得打點內務府的人。我一個女人哪裡撐得過來,不過是不想看著先夫辛苦創下的產業沒了,才擺出與原來差不多的架子。真說起來,一年下來隻有賠的哪兒有賺的。”所以我無能為力。

薛姨媽聽到夏太太重重說出一向走動的好幾個字,難得的紅了臉,有些囁嚅的道:“我也知道你這裡不容易,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求誰了——那些太太們平日裡說的好,可是一提銀子,個個都推的乾淨。”

當著和尚罵禿子,薛姨媽你是反諷學院畢業的吧?

看,夏太太不說話了吧?張翠花很壞心的想著,等會兒薛姨媽走後,夏太太會用多長時間來向自己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