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姣姣吃下一個餃子, 抬起頭，就看見方書婷、胡蘭幾個女知青，站在國營飯店外麵, 躊躇不已。
她朝幾人招了招手，“書婷、胡蘭，你們沒有位置坐嗎，要不要和我們拚桌。”
方書婷眼裡劃過一絲感激, 拉著胡蘭和其他人進了國營飯店, “太謝謝你了。”
胡蘭就坐在沈姣姣的左邊, 她麵色羞紅, 悄悄用手拉了拉沈姣姣的衣角, 低聲道，“姣姣, 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票啊。”
聽到胡蘭的話，方書婷、張巧麗幾個也漲紅了臉, 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沈姣姣。
她們原本打算在縣一中的食堂用餐的，沒想到縣一中食堂大排長龍, 如果在那排隊的話肯定趕不上吃午飯, 馬上又要考下午的考試了,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 準備大出血，來國營飯店用一頓。
可國營飯店的東西貴, 要的錢和票比縣一中食堂的多，可她們幾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剛才在外麵一直不進來，就是因為囊中羞澀，要不是看到了沈姣姣，她們還不敢進來呢。
沈姣姣軟聲道, “好，你們要多少？”
方書婷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漲紅著臉，報了個數目。
沈姣姣看向宋毅，眼波柔柔，宋毅哪裡拒絕得了她這樣的眼神，眼裡劃過一絲包容與無奈，從口袋裡掏出錢和票，數出她們要的，給了沈姣姣。
沈姣姣把錢和票遞給方書婷，“給你。”
方書婷接過錢票，感激地對沈姣姣道，“姣姣……”又趕忙道，“我們一定會還的。”
其他人也附和道，“對，我們一定會還的。”胡蘭低聲道，“就是……可能會慢一些。”
沈姣姣彎起嘴角，眼神清澈，“嗯，我相信你們。”
她說完，看了宋毅一眼，兩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扒完最後幾口，就跟幾人告辭道，“你們慢慢吃，我們先走了，高考加油，祝你們金榜題名。”
兩人一走，尤其是宋毅走了，那股壓迫感不在了，氣氛為之一鬆。
方書婷幾人點好餐，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宋毅真疼姣姣，她要多少錢就給她多少，還願意借給我們。”
胡蘭羨慕道，“就是，要是以後我愛人也能這麼疼我就好了。”
幾人的話宋毅和沈姣姣並不知道，他們兩吃完午飯，就慢慢地散步到黑市。
在黑市逛了一下午，買了沈姣姣心心念念的麥芽糖和綠豆餅，還有爆米花，江米棍，炒米花等零食。
沈姣姣空著手，宋毅提著大包小包，兩人到了停大巴車的地方，剛跟王司機侃了幾句，天上就下起了大雨。
剛下了幾分鐘雨，考試鈴聲就響了，第一天的考試也結束了，紅旗公社的知青們冒著瓢潑大雨，頭頂書包遮雨，趕忙上了王司機的大巴車。
等人都到齊了，王司機才啟動車子慢悠悠地開回了公社。
回到公社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邊掛著一道彩虹。
宋毅和沈姣姣下了車，就去了宋大山家，宋翠花正抱著崽崽在院子裡玩呢。
崽崽已經會認人了，不過最認的還是沈姣姣。
他眼尖，一眼就瞅到了沈姣姣，黑葡萄似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看向沈姣姣，不停地在宋翠花懷裡扭動著身子，想要沈姣姣抱。
沈姣姣上前兩步，迫不及待地接過崽崽，親了他的小臉蛋兩口，“崽崽乖，想媽媽了吧。”
回到了熟悉的懷抱，崽崽乖乖地貼在沈姣姣的胸前。
沈姣姣抱著這軟軟小小的一團，心都快化了，她跟崽崽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宋翠花笑嗬嗬地看向母子兩，“這小沒良心的，早上你們走了以後，就鬨著我，一個勁地找媽媽，好不容易消停會，你一來，又奔著你去了，看也不看我一眼。”
宋毅把給宋翠花買的東西放下，湊趣道，“就是，這小子隻認媽，連我都不理。”
宋翠花翻看著東西，看到裡麵有兩塊布，“又買布了啊。”
宋毅：“買給您和堂伯做衣服的，要過年了，新年換新衣。”
孩子賺了錢不忘本，有孝心，宋翠花笑得合不攏嘴，她摸著布料道，“我跟你堂伯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穿那麼花給誰看啊，這兩塊布就留給崽崽做衣服穿吧。”
宋毅又勸了幾句，宋翠花依然堅持，就隨著她去了。
隻在心裡暗想，下次直接買適合宋大山和宋翠花穿的成衣，兩人就不會拒絕了。
宋毅和沈姣姣告彆了宋翠花，回了自個家。
沈姣姣給崽崽喂了奶，抱著他搖了搖，等把他搖睡了，就放到搖籃裡。
宋毅在清點買回來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吃的，怕老鼠偷吃，都放進五鬥櫥裡上了鎖。
上好鎖，他把口袋裡剩餘的錢票都放回炕下的小瓦罐裡，然後塞進暗格。
沈姣姣怕驚醒崽崽，輕聲道，“中午在國營飯店，我讓你借錢和票給方書婷她們，你不會生氣吧。”
宋毅笑道，“怎麼會，反正又不是不還，人家有急用，就先借給她們唄。”
方書婷、胡蘭她們幾個跟劉張周那三個攪屎棍不同，平時跟姣姣關係也不錯，他分得清，再說了，是姣姣叫他借的，他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是姣姣的麵子一定要給。
沈姣姣看著他，心底暖暖的，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說不出的合自己的心意。
突然想到了什麼，宋毅收拾東西的手一頓，“你……明天還去縣城嗎？”
沈姣姣又想起了今天在縣一中門口看到的一幕，她臉上閃過一絲說不明的情緒，綻開笑容，“不去了，明天我在家裡帶崽崽吧，這小子粘我粘得緊。”
“嗯。”宋毅道。
兩人默契地略過了高考這個話題。
***
高考完，又過了一個月，就差不多到年關了，紅旗公社上下喜氣洋洋的。
家裡有富餘的，已經提前買好了年貨鞭炮，公社小學也提前放假了，放了假的娃滿公社上躥下跳，供銷社裡的糖果供不應求。
早先宋毅跟沈姣姣到縣城買了不少零嘴，宋毅雖然沒賣胡耀光東西了，但兩人也沒斷了來往，前陣子，胡耀光還送了宋毅一袋進口的奶糖。
他跟沈姣姣兩口子吃不了這麼多東西，崽崽又還沒長牙，就把這些零嘴都拿來待客了。
裡屋的炕上，趙小穗一邊剝糖紙，一邊跟沈姣姣嘮嗑，“這國外的糖果就是好吃，可惜留不住，不然等你們家崽崽大了再吃才不浪費。”
沈姣姣用手撐住崽崽的腋下，讓他在自己的腿上站起來，“沒事，就算他長牙了也不給他多吃。”
崽崽站在沈姣姣的腿上，以為她在逗他玩，樂得咯咯笑。
他現在長開了，眉眼間依稀能看出沈姣姣和宋毅的影子，眼睛像媽媽，又大又圓，睫毛長長的，黑黑的，鼻子像爸爸，又挺又翹，紅潤的小嘴微微上翹，平時不笑臉上也是個笑模樣，可招人稀罕了。
趙小穗可喜歡他了，用手擦了擦衣服，朝崽崽伸手道，“來，給姨姨抱一個。”
崽崽看了看她，扭著小身子，看向沈姣姣，笑娃娃變成了哭神仙，臉上一副要哭未哭的模樣。
沈姣姣趕緊抱著他哄了哄，“乖啊。”
趙小穗收回了手，還是沒忍住，點了點他鼓鼓的小臉頰，“哼，姨姨我這麼疼你，連抱都不給我抱一下。”
說來也是奇怪，崽崽是個活潑外向的性子，平時有外人抱他他是不會哭鬨的，隻有沈姣姣在場的時候他才會展現出不樂意的一麵。
大虎家長輩開明，現在又臨近年關，農閒時分，趙小穗作為新媳婦，每天沒什麼事做，就是來找沈姣姣聊聊天，然後做點針線活。
她做鞋子可是一絕，窗台上擺著的一雙虎頭鞋，就是她做的。
整雙虎頭鞋巴掌大小，精致小巧，紅色的鞋麵，繡了兩個老虎頭，連虎須都做的活靈活現的。
沈姣姣打算等崽崽再大點就給他穿上，虎頭鞋暖暖絨絨的，剛好適合冬天穿，
趙小穗看著崽崽活潑可愛的模樣，眼裡劃過一絲羨慕，她用手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道，“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懷上，要是能生一個像崽崽這樣可愛的男寶寶就好了。”
沈姣姣抱著崽崽顛了顛，笑笑，對她來說，男孩女孩都一樣，都是她的孩子。
她不會喜歡男孩子超過女孩子，也不會喜歡女孩子超過男孩子，因為那樣倒是變相的重男輕女了，不管怎麼說，孩子都是上天賜給她們的最好的禮物。
所以隻是接道，“你才嫁過來多久，這麼心急，安心吧，總會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的。”
聽完沈姣姣的話，趙小穗也釋然了，反倒是開起了玩笑，“我倒是希望他快點來，到時候還能和崽崽一起玩耍，一起上學。”
兩人正說話著，宋毅回來了。
要過年了，縣城裡生意好，這幾周他一有空就往縣城跑，都沒停過。
趙小穗識趣的告辭了，屋子裡隻剩下一家三口。
宋毅站在炕邊暖了暖身子，等寒氣散了才過來沈姣姣和崽崽身邊，他抱起崽崽，親了一口，“今天他沒鬨你吧？”
沈姣姣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怎麼會，崽崽這麼乖。”
宋毅接過熱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