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正月十八這天,沈黎一家就收拾好的東西。為了不帶太多累贅,沈黎將大半的銅錢都換成了銀票,做出了新裡衣,縫上口袋,將銀票裝進去,再將口袋封好。如果有賊人,倒也不必害怕錢全部被搜刮走。這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過請了最貴的鏢局,應當沒有問題。

沈來秋在正月十九日宴請村中所有的人,這是一個告彆宴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許多村人都傷感地哭了。他們總覺得沈來秋一家離開這裡,仿佛沈家村都少了主心骨。不過他們知道,就算沈來秋一家不在這裡,沈家村也不會再像過去一樣窮了。

“來秋啊,你是沈家村的功臣,給了我們賺錢的門路,還生了個麒麟兒,給我們的後代留下生計,我們沈家村世代都要銘記你們的恩情。你們路上小心,去了燕回縣也不必掛心這裡。你放心,你的廠子,就是沈家村的廠子,你一日不在,隻要老漢我活著一日,就沒有人敢在這裡撒野,否則我拚了這老命,也要護住你們的廠子。”

“對,我們都幫著你看好,誰要是敢作亂,我們就把那些人趕出去。”

沈來秋看著村裡的叔伯嬸娘們,知道他們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自己的腳下仿佛生了根一樣,他與這裡是有著緊密的牽連的,縱使即將走到遠方,也覺得無比心安。

沈黎如今長成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樣子,由於個子在抽條,這幾個月越發瘦弱了,但是烏黑透亮的眼睛越發堅毅和清明,他的肩膀是挺拔的,並沒有因為身上的重擔彎下身形,還是一棵小樹,卻早就承擔起給人庇蔭的責任。

族長這幾年老了許多,說話都有些顫抖,“黎小郎君啊,我知道你有能力做個好官,你跟我們不是一樣的人,我一直都知道。隻是人的一生總有許多變數,你小小年紀,不要思量太多。彆的人總會為自己尋找出路,不要太勞累了。我當了二十年的族長,還隻能淺薄地感受到你身上的重擔,你才是個未及冠的孩子啊!”

沈黎感受到族長對自己的愛護之意,心中感動,隻將一腔感動和掛念化成一個鞠躬。村人不太理解這樣的行禮方式,但是能感受到這裡麵濃鬱的情感,於是和沈黎一樣,衝著沈來秋和沈黎站立的方向鞠了一躬。

鏢局的人到了,將東西都搬到馬車上後,鏢局的頭領賀英道:“沈小郎君,我們該走了,天色晚了不好行路。”最近的山匪雖少,可是也不排除還有喪心病狂的強盜半路攔截。他們的命無所謂,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做這一行當的,高風險,高回報,遇到什麼都是命中注定。可是沈黎不一樣,他們中許多人都直接或者間接受到沈黎的恩惠過,沈黎哪怕受一點點傷,他們都覺得自己不配行走江湖了。

馬車出了清河縣,一路往北疾馳,他們要經過河東道,再越過荒河去往西北地界,繞過三座山才能到燕回縣。燕回縣屬於殷州,距離殷州的府城靈城相隔甚遠,甚至連氣候都大不一樣。沈黎坐在十分搖晃的車上,隻覺得他是真的把沈家村當成真正的家鄉了,這還沒出汴州的地界,就開始想念起沈家村的一切。

餘氏帶著沈言在一旁玩沈黎給弟弟做的樂高,時不時發出一兩聲讚歎,沈來秋在馬車外和鏢局的頭子聊天,談論路過地方的風土人情,沈黎默默在一旁聽著。他很慶幸自己穿越到這裡來,這個時代有許多不儘如人意的地方,可這裡有愛他的家人,有愛護他的族人。路途顛簸且遙遠,但是有家人的陪同,一路上並不覺得孤單。

去往燕回縣的路上,沈黎沒有選擇刻意地迅速趕路,他的任期在二月十日,因此時間非常充足。一般看到有驛站,又是差不多吃飯的點,都會選擇在驛站停留一個時辰,才繼續趕路。饒是這樣,眾人還是顯得麵色有些憔悴。沈言是個剛生下來,就受到大家嬌慣的孩子,可是大約本性就是願意吃苦的性子,一路上都沒有叫苦,沈黎對小弟非常寬容,平日不給多吃的糖漿餅也願意叫他多吃兩塊。

古代的弟弟都喊哥哥兄長或者阿兄,沈黎不接受“兄長”這個顯得非常官方的稱呼,因此沈言在人前叫沈黎阿兄,人後喊哥哥。

“阿兄,你看,又有個驛站了!”大約趕了半天的路程,沈言的肚子餓了,看到有驛站簡直要忍耐不住了。況且他正是好動的年紀,能大半天的呆在馬車裡,實在是難為他了,連阿兄的孫猴子的故事都無法讓他靜下心來。

沈黎現在帶著官印,屬於官身,所以驛站對他和家人是開放的,價格也很低。但是鏢局的弟兄們隻能選擇不遠處的客棧,不,也許稱不上是客棧,就是附近的百姓開的客舍,靠著離官道近的交通優勢,給過往的行人提供食宿,賺些微薄的錢糧。

賀英對這裡的地方比較熟悉,很快找到了一家相對乾淨的店,準備住進去。沈黎看著離燕回縣也不遠了,官道比彆的地方還淒涼些,就決定放棄驛站,想跟著賀英在這家客舍稍微歇歇腳,叫沈言放放風,等一個時辰後接著趕路。剛好賀英也不放心這裡的治安,兩人一拍即合,去一家叫李三郎客舍的地方準備吃午飯。

“他家的客舍飯食最是乾淨,沈郎君不必擔心壞肚子。”

沈黎一看,是三間草棚搭建的客舍,看著有些簡陋,甚至有一麵牆似乎快要倒了。他有些遲疑,但是不好駁了賀英的麵子。

他沒有注意到賀英也是滿臉驚訝:“小郎君,我得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前年來這裡,貨物險些被打劫了,是這夫妻兩提醒我們小心隔壁客舍的那夥人,我才成功避開禍事。這時候我不好不管不顧。”

沈黎表示理解,都是靠得住的人,他心裡也放心。

沈黎剛一下馬車,拉著沈言的手進去,就看到一個婦人出來招呼他們:“客官,小店如今是不能住店了,實在對不住,但是還能吃飯,請問有幾位客人?”

沈黎注意到這婦人的手上都是燙傷的痕跡,不由得看久了些,沒顧得上搭話。

沈言人小鬼大,趕緊道:“我們一行十五人,您趕緊上菜上飯,我阿兄餓得說不出來話啦!”

婦人不自在地將手縮回了袖子中去,她一大把年紀,倒是不至於誤會這個俊俏的小郎君是登徒子一樣的人,隻是怕手上的醃臢樣子嚇走客人了,今天就又沒有生意了。

他們家雖然是官道邊的客舍,可是生意並不算好。儘管做菜乾淨,可是也沒有彆的優點了。比他們距離驛站近的客舍或者客棧比比皆是,因此生意不算太好。

賀英安頓好馬車,帶著沈來秋和餘氏以及一眾弟兄來到院中。

婦人驚喜道:“原來是賀大郎來了!這些年多虧了你給我們介紹生意,不然我們這一家也沒辦法糊口了!”

賀英笑道:“說的是哪裡的話!這是沈黎,算是我的恩人。他們一家要去燕回縣,今日在你家吃頓飯,你叫你家三郎多做些吃食上來,我們慢慢敘舊。”

婦人朝著沈家人福了福身:“我下去給客人們倒壺熱茶。”

賀英跟著婦人去一簾之隔的廚房,問道:“你們家左邊客舍的牆怎麼塌了?難道有惡人欺辱?”

婦人歎了口氣道:“我們這裡,有一夥地痞流氓,常年流竄到這裡,見我們家人少,好欺負,就叫我們交保護費,一年要交一兩銀子。你知道三郎那人,最是衝動,他本來跟我在這裡糊口,還要養五個孩子,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交給那夥人,就拿起棍子上去打人。那起子人被嚇跑了,懷恨在心,就趁著晚上,將我家的牆推倒了。好在三郎朋友多,在這裡住了幾天,那夥人見占不到便宜,就隔幾天來騷擾一下。三郎見修了牆也是馬上要被推掉的,就不想修了。我家如今隻做飯食的生意,不提供住宿了。”

沈黎在隔壁聽得非常清楚,深深覺得這夥流氓需要好好整治一下。他看到這家人的孩子,大的長得還好,幾個小的簡直瘦得可憐,再這麼下去,大人被逼瘋了,小孩離死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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