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鬱清疊好自己蓋的被子,去盥洗室洗漱,鏡子裡的她雙頰酡紅,回想起昨晚過於纏綿的吻,呼吸不穩,捧起水打在臉上,把多餘的想法趕走。
頭發長了不少,鬱清拿過旁邊櫃子的頭繩,碰到小方盒,她指尖一頓。
不太記得什麼時候櫃子裡有收納盒專門裝她的發飾,有些過於可愛的東西,不是她會給自己買的,像兔子發帶,貓耳朵發箍……
不用多想,肯定是屋子裡的另一個人買的。
溫擇敘怎麼總買這些可愛的東西,鬱清心裡嫌棄一番,手拿過小熊發夾把劉海夾好。
洗漱好,她隨手紮一個丸子頭,丸子小小一個,晃晃腦袋,小丸子也搖了搖,顯得她有幾分傻氣。
溫擇敘站在門口,目光一直鎖定鬱清:“幾點的車?”
鬱清:“七點半。”
“我送你。”溫擇敘站在她旁邊,拿過電動牙刷。
鬱清:“你八點上班,趕不及,我自己去就好。”
溫擇敘:“先送你回學校。”
“好。”鬱清出去,把空間留給溫擇敘。
回學校的路上,鬱清喝完草莓牛奶,猶豫會兒,和他說前段時間決定好的事:“五月底爸爸和哥哥會去學校幫我搬東西。”
“爸?”溫擇敘分心瞥過來一眼,捏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大概能猜出鬱清的意思,唇緊抿,不提接下來的事。
鬱清咬著吸管,含混說:“嗯,我打算把東西搬回爸家,我房間可以放。”
溫擇敘雖然有心理準備,聽她一說,差點踩到刹車,克製住情緒的波動:“為什麼搬爸那?”
“我房間有位置放。”鬱清靠著凳子。
溫擇敘想說家裡也有位置放,怎麼不搬回家?
鬱清又說:“爸一個人住很孤單,我搬回去他會開心的吧。”
溫擇敘沉默。
所以他成了獨守空房的那個?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鬱清伸手去解安全帶,被溫擇敘壓住。
鬱清:“怎麼了?”
溫擇敘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不搬回家?”
鬱清反握住溫擇敘的手,他反而被嚇得動了下,她說:“因為去爸爸家的心理壓力比搬回去小。”
溫擇敘敗給鬱清。
他直接,她則打直球。
“知道了。”溫擇敘輕嗤一聲。
鬱清收回手,摁下解扣,拉開車門前,說:“溫擇敘,我們重新來吧。”
溫擇敘側臉看她:“嗯?”
“你說過,我們可以相愛到互相了解,可以浪費到死。”鬱清組織語言的能力沒有溫擇敘好,停頓一下,想著後麵的話怎麼說。
溫擇敘不催她,靜靜地注視著,卻在她的話說出口那一刻,心臟不可控製地加速,握著方向盤的力度又緊幾分,皮革套被他摩挲出熱量,掌心冒冷汗。
鬱清:“我想冷靜思考一些事,並不隻是你和我的關係,你也說過愛是半獨立半依賴,還有我的以後,因為我對未來暫時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想慢慢來。”
“可能會很慢……”鬱清自己也捏不住對未來她能寫出什麼樣的答案,“你……真的願意陪我浪費到死?”
“好了。”說完,鬱清清淺笑了笑,“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溫擇敘叫住她:“等一下。”
鬱清微微偏頭:“我落東西了?”
溫擇敘快速解開安全帶,打開門下車,繞過車身走到她麵前,緊緊地把她抱住。
鬱清縮成一團,瞥見不少往這邊打量的路人,小聲說:“你乾嘛……”
“就是想抱抱你。”溫擇敘無法克製因為她的話暴跳如雷的心,急需一個擁抱去緩解。
鬱清怕自己說的話不夠明白,抬頭說:“可能我最後給你的答案不能令你滿意。”
“多不滿意?”溫擇敘問。
“或許……”
溫擇敘壓住她後腦勺,笑說:“不準說那句話。”
鬱清閉上嘴,把可能會選擇和他分開的話打住。
溫擇敘心情起起落落,因為她最後順從的沉默落到穀底。
她沒想清楚前,可以和他浪費到死。
如果她想清楚,會選擇繼續或離開。
溫擇敘小人心思又冒出。
這輩子,她都不要想清楚了吧,他心甘情願陪她浪費到死。
鬱清掙紮從溫擇敘的懷裡出來,今早紮的頭發差點被弄亂。
連再見也不說,直接跑進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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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還在沉睡,估計剛睡下沒多久,鬱清小心地收拾好行李,約好車到宿舍樓下,提著行李箱下樓。
路上碰到一些學生,遇到她都偷偷看幾眼,然後交頭接耳。
不是第一次,
對此類行為鬱清習以為常。
坐到車上,鬱清把車窗降下來,感受春風往車廂裡湧,驅散令她不適的車載香水,心裡不禁想,怎麼溫擇敘的車就沒有這麼濃重的味道。
因為行駛在校園裡,車子開得緩慢,校道兩旁往來人逐漸多,多數人手裡拿著書,有趕課的,有趕去圖書館自習的,也有趕去社團忙活動的。
鬱清撐著下巴往外眺,任由鬢邊的碎發纏著她臉頰。
大四後,鬱清感覺自己的生活和大學生活半脫軌,不再有令人頭疼的課業和為了第二課堂分數不得不參加的社團活動,一切都鬆懈下來,所以在自由的大四,有人為工作奔波,有人在宿舍一覺睡下午,她好像……活成了後者。
亂糟糟的想法在車子開出校門後才漸漸消失。
司機大叔閒不住,拉著鬱清閒聊,可她不是愛和人閒聊的人,應付幾句話,心裡有負擔,又不好意思打斷。
“小姑娘,大早上就趕去高鐵站,準備去乾嘛?”司機大叔察覺不到鬱清的不適,熱切地和她話家常。
鬱清忽然想起幼千炫耀過她那位傳說中的基友胡說八道的本領,沒多想就說:“我剛和男朋友分手,我才懂他有老婆和孩子,心灰意冷了,決定回村重新開始。”
司機的笑容瞬間消失,小眼神亂飄,憋了半天,乾巴巴笑說:“回……村挺好的。”
鬱清‘嗯’了聲,繼續靠著窗邊看風景。
接下來司機沒再主動找她說過一句話,甚至在她麵露哀傷都能表示理解,特地把車載音樂聲音調高。
鬱清感覺挺好笑的,雖然不太道德,但偶爾胡說八道能避免很多令她不適的社交,她願意偶爾亂說話。
坐在高鐵上,鬱清給幼千說了車上的事。
幼千笑得肚子疼:【你怎麼和她一樣啊!你倒是學挺快的,不需要領路人,直接修成高級。話說,你老公知道自己在外包了你這樣一位美人嗎?】
鬱清不覺得有什麼:【我也就說說,而且我也不會再見到司機,這輩子不會再見第二次的人,最適合胡說八道。】
幼千:【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我基友走火入魔了。】
鬱清對胡說八道社交產生了好奇,問:【她說了什麼?】
幼千:【胡謅出了一個男朋友。】
失溫的春柔:【還行吧?】
猜想對方可能是被催婚急了,才假裝說有男朋友,現在很多年輕人應付家裡人常用手段罷了。
幼千發來語言,沒開口就在笑:“啊哈哈哈哈不是不是,她特彆離譜,本來是為了應付家裡人隨口說說,現在每次和她媽聊一次男朋友都要回家做筆記。”
“做筆記?”鬱清不解問,“她胡謅出來的男朋友很離譜?”
幼千:“何止離譜,把他胡說得——簡直像極了男主。例如今年情人節,她‘男朋友’約她去海邊玩,深情告白送了99朵玫瑰,當時我就和她在小鎮河邊吃燒烤,聽她特彆自然的胡說八道,要不是在現場,我真的會誤以為真的有男人給她弄這些。”
鬱清佩服,她自己可說不來,謊話多說一句就要露餡。
“你們不愧是寫的。”鬱清立馬化身誇誇機,“以後怎麼辦?”
幼千:“反正她很快會‘分手’,不用擔心。”
鬱清想想也是,畢竟也沒有這號人。
回想到她剛才說的話……
彆人是沒有男朋友,胡說兩句倒沒什麼,可她的胡說八道……弄得她有點兒心虛。
回老家的路途漫長,鬱清戴上耳機趕稿子,到縣城換乘汽車,到鄉下外婆家,天已經黑了。
舅媽從鬱清上高鐵開始,每隔兩個小時就問一次她到哪了,生怕她走丟,聽說她到附近縣城便開車到村口等著。
見到鬱清,舅媽迎上去,拿過行李問:“累不累啊?”
“我不累。”鬱清笑說,因為舅媽的關心,心裡暖呼呼的。
舅媽:“早知道你先到市裡住幾天,等你舅舅周末讓他開車送你回來,現在路好是好了,但是大巴坐著累人。”
“下次。”鬱清隨口應下,不讓舅媽再操心。
鬱清快五年沒回鄉下老家,進到村莊裡感歎不已,若不是遠處還能看到剛長沒多高的稻田,她會誤以為來到哪個彆墅區。
舅媽小得意地介紹:“現在日子好了,在農村做自建房不貴,所以家家戶戶起的房子比城裡的還漂亮,裝修也好看,住我們家前麵的祁家做了農家樂,就是那個山頭。”
順著舅媽指的方向,鬱清看到對麵半山腰燈火通明,小彆墅錯落,搭上精美的裝修,恍如人間仙境。
“真好。”鬱清還擔心外婆回老家住得不好,環境不好導致身體變差怎麼辦,這樣看來,反而老家的好山好水適合外婆養病。
小電驢停在家門口,鬱清印象中的泥瓦房變成了四層帶陽台的小彆墅,前院寬闊,養了一條狗和一隻貓,還有涼亭,因為外婆愛種花,特地做了玻璃花房。
“好吧?”舅媽問。
鬱清深深喜歡上這裡,打算再住段時間,等到學校催答辯再回去也可以。
回過神,她才記得回答舅媽:“特彆好。”
外婆拄著拐杖出來,開心叫道:“是囡囡回來了?”
鬱清小跑上前,見到外婆開心地摟著她胳膊:“是我!”
外婆一段時間沒見鬱清,笑得合不攏嘴,拉著她手摸了又摸:“你來這,小溫知道吧?”
“知道的。”鬱清扶著奶奶進屋,“不說他,我還沒吃晚餐。”
外婆忙說:“小媳快快快,把菜出鍋。”
舅媽收拾好,笑著走來:“好,你們等十分鐘。”
鬱清才知道外婆還沒用晚餐,特地等她一起。
回到熟悉的環境裡,桌子上還全是她愛吃的,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舅媽帶著鬱清逛了圈家裡,正好消食。
她的房間在三樓走廊儘頭,是外婆特地安排的,因為這裡有落地窗,向著陽,屋子裡多數時間是亮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