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濂想要問問他,他這個小舅就這麼惹他厭嗎?他寧願跑千裡之外的京城當兵,也不願在他手下做事。是因為他逼迫他讀書的緣故嗎?還是因為李繼雙的死,讓他這個做兒子的耿耿於懷這麼多年。
堂上燈火熠熠,堂下之人人影幢幢,心事無人知。
接下來的三天,李立承使出渾身解數,軟磨硬泡,左哭右求,愣是哄的宋若萍鬆了口,同意他進京當兵。
三月中旬,宋修濂派成嶽護送李立承北上入京,隨馬一同去的還有一封書信,宋修濂寫給謝廣筠的。他要謝廣筠幫忙給李立承在軍營中找份差事,能讓這小子生存下來就行。
之所以讓成嶽一路護送同行,除過成嶽與李立承相熟已久外,最主要一由是成嶽是皇帝的心腹。對於皇帝當初為什麼派幾個心腹隨他來蕪縣,宋修濂其實心知肚明,明則說是保護他的人身安危,實則也是皇帝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他們的監.視。
這兩年來,成嶽與皇帝之間通了多少回書信,宋修濂心裡是很清楚的。這麼久了,想必成嶽很想念皇上吧。而且,成嶽的家人都在京中,人也該回去看看了。
一個多月後,五月初五,端陽節。
宋修濂給衙裡放了一天假,早上他在院子裡逗宋景沅玩。宋景沅現下九個月了,已經能發出幾個簡單的音節,爹娘之類的音她發不出來,宋修濂教她的爸爸媽媽,她卻能清晰地叫出。尤其“爸爸”二字,宋景沅叫的又清楚又響亮。
“爸爸,爸爸”了一個早上,叫的宋修濂心花怒放,把她疼的不行,抱懷裡親了又親。臨近午時,下人端了一碗嬰兒吃的肉粥來,宋修濂將宋景沅放回嬰兒車裡,端過肉粥一口一口喂給她。
“修濂,我來吧。”李書書在一旁,想要從他手中拿過碗來。
宋修濂不肯,他說:“書書,你歇著去吧,這種活兒我來就行。”
李書書很無奈,一個上午基本都是宋修濂一人在哄娃,她光在旁看著,什麼也不做,哪裡就累了。有時候她覺得宋修濂對他們的女兒好的有些不可思議,讓她心裡隱隱泛起酸意,很奇怪的感覺。莫非真如宋修濂所言,她吃她娃兒的醋?
她晃晃腦袋,魔怔了。
一碗肉粥,宋景沅很快就吃了個儘。宋修濂擦掉她嘴角殘留的飯渣,打笑道:“宋景沅,你可真是個小豬,一大碗肉粥全給你吃完了,照這麼下去,你爹我非給你吃窮不可。”
宋景沅小臉憋的通紅,突然“呲啦”一聲,一股難聞的氣味入鼻而來。宋修濂喊一聲小祖宗,你這剛吃完,就排出來了。
蘭姨趕緊過來,要抱著宋景沅去換洗,宋修濂卻道:“我來吧!”抱出女兒,回屋換尿布去了。
於此,宋家的下人早已習以為常,凡宋修濂在跟前,照顧小孩的事就不歸她們管了,她們徹底淪為背景板,哪涼快哪呆著去。
宋修濂給小孩換了身乾淨衣服,抱著她去了前堂。衙堂裡有幾個當差的值守,他一過來,有一官差遞了封信給他。他抱著小孩坐到公堂上,將信拆了開。
剛看了一半,小孩手伸過來,搶他手裡的信。他一手抱小孩,一手將信舉的老遠,說道:“乖寶,彆鬨,容你爹爹我看完。”
信為謝廣筠所寫。謝廣筠說,他交待的事他都辦妥了,李立承被他托人找關係入了禁軍營,現下在營裡做一名步兵,凡事有他照顧著,要他莫擔心。
信的最後是一首詩:
京中芳菲四月花,花落有塚鳥還家。
三杯薄酒不覺暖,何時與君話桑麻。
詩名《君歸》。
宋修濂看著詩出了神,直到宋景沅的小手抓扯過來,他才晃回神。宋景沅抓著信紙就往自己嘴裡吃,宋修濂一把奪下,“乖囡,你吃書信做什麼,莫不是想把墨水吞自己肚子裡,好裝作自己是一文化人?”
“哼,學問都是求出來的,可不是吃出來的。”
宋景沅見信紙給宋修濂藏了起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宋修濂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瞌睡來了,爹爹抱你回去睡好覺。”
回去路上,宋修濂還在想著謝廣筠的那首詩,心裡浪花澎湃,一朵潮起一朵翻。嘴裡念著,廣筠,今生能得你一知己,宋修濂莫之榮幸!
感激你,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