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那信的內容名字還是最後的落款時間, 都如一道烈火轟雷,直接狠狠打進林休原的顱內,轟得他幾乎不能動彈。
直到一旁的男人看他神情有異, 伸手便要拿那封信來看。
林休原頓時醒了神,近乎本能地把那封信匆匆塞進懷裡。
這已經是他竭儘所能留下的唯一理智。
絕不能把這封信給淮泱。
先不論那二當家為什麼會有這封落款為祁玦的信,隻判斷其目的, 對淮泱不會有好處:
畢竟參考對象在現世中叫祁玦這件事, 除了他和係統, 這個世界其他人絕對不應該知道才是,如果淮峰不知道,那為什麼要把一個無關大爺的人的信交給已經變成厲鬼的大爺?且在不久前三當家還有張大仙等人險些被大爺殺掉的情況下,還獨自前來,就為了遞交這樣一封信?
是篤定這封信會改變些什麼?
還是篤定這封信會保證他的安全, 甚至壓製宅子裡的鬼魂?
沒有一件是對他們有利的。
林休原抓住那隻繼續摸索信封的手,輕輕拉起毯子, 將男人和自己裹在一起, 壓著聲音故作不滿:“你都說給我處置了, 那就是我的。”
對方霜睫一垂,手果然沒動了。
林休原挨著他耳朵,熱氣撲在對方寒涼的耳垂上,說悄悄話似的:“咱們休息吧。”
淮泱的那隻手略一挪動, 轉眼便移到了林休原的背脊處,如此一來, 他就像是被一具僵冷的軀體鎖在了懷裡,除了手指和腳趾,幾乎沒什麼地方能扭動了。
四周隻有微弱的呼吸聲,最裡邊的阿福阿貴都在緊張等著敲門聲到來, 彼此沉默著都沒說話。
屋外的細微風響連續不斷。
林休原自然沒有真的休息,他閉著眼睛聆聽室內外的所有聲音,半晌後又撩開眼皮,重新望向窗外。
天早已黑了下去,窗戶上映著朦朧的銀色月光。
等待的時間裡,林休原呼叫了一次係統,詢問對方關於那封信的問題。
係統之前就已經通過攝像功能把那封信拍攝下來,他們在界麵上重新看了一遍。
係統說可能是任務世界的人物重名。
林休原完全不認這個答案:“恰好就重名到參考對象身上了?同一個時代,同一張臉,同一個名字的信……”
係統似乎卡殼了,沉默起來。
林休原繼續說:“而且不僅是名字的問題,按照那群土匪的說法,淮泱是六年前死的,那封信的落款時間,也是六年多前……”
他原意要指出淮泱身份上存在的問題,可一說到六年前時,忽然間就想起了一件事。
林休原猛地從榻上坐起來,他動靜有些大,驚到了那邊的兩個仆從。
阿福反應迅速,連忙起身:“發生什麼事了?”
林休原直直看過去:“現在是民國多少年?”
“……”
阿福愣住,阿貴張嘴訥訥地答了年份,答完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對勁,問:“少當家,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啊?”
門後,矮榻上的青年突然下了地,將蠟燭一下吹滅了,再躺回榻上,就一動不動的。
“少當家?”
阿貴還要再問,阿福衝他搖頭,低聲耳語:“少當家應該是害怕了想說說話,彆一驚一乍的,他之後要是再問什麼,咱們回就是了。”
“……好。”
那邊,林休原在黑暗裡盯著窗子看,臉是木著的。
穿來任務世界後,他就有了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自然是知道現在是公元多少年,但那會兒實在不敢置信,過於驚駭下,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便問了阿福他們。
說來,他自己先前都沒注意到。
這個世界的六年前,其實就是他在現實世界的民國時期死去的那一年。
他是在六年前死的,但生前事全部忘了。
林休原的腦子從來沒有如此混亂過。
再多的疑慮和駭然,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呼叫係統詢問。
他第一次對這個轉生任務產生了懷疑。
祁玦到底是誰?
在現實世界買下鬼宅的男人,出現在悠久年代的畫像,此時就躺在他身側有著同一張臉的鬼……
不知何時,額角冒了一層冷汗,他剛要擦,轉眼就被一根隔著手套的食指抹去了。
林休原恍惚抬頭。
混沌目光轉向身旁的人影。
男人正垂眼凝視著他。
那張臉,除了眼裡的紅色瞳孔,和現世的那個在他一靠近就微微顫抖的祁玦,沒有任何區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碰,一秒後,被捏著了一截手腕。
淮泱啞聲說:“你要睡了再碰我。”
“……”
自然不能現在就睡。
林休原把手縮回來,定了定神,又瞄向那張鬼氣森森的俊臉,當下做了個決定——他得抓住那個二當家淮峰。
不擇手段,逼也逼問出關於那封信和祁玦的事。
……
然而,預想中的敲門聲完全沒有。
一夜無事。
阿福和阿貴輪流著睡了半宿,林休原卻完全沒合眼,天色微亮後渾渾噩噩開門出去,說要回去睡一覺。
到了紅豔豔的寢屋,他簡直就像回了家一樣,往上一撲滾進去,順道扯開床帳,朝床邊的人影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