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央驟然聽到左邊有一聲尖叫,是個小姑娘,直接被驚慌的人群踢倒在地,有人朝著她的手指踩了過去。
冉央忍著被推的東倒西歪的模樣,衝過去,將人抱了起來。
小女孩兒一直在哭,冉央將手裡還攥著沒扔的糖葫蘆給了過去,“是甜的,沒有臟。”冉央細聲兒說,他剛才都沒有舍得吃完的。
小女孩抬頭眨巴著眼睛看他,冉央也看了過去。
兩雙杏眼兒相對,臉上都是黑一塊白一塊的。
小女孩撇嘴有點兒想哭,冉央給他擦了擦,“你可千萬彆哭,你哭我也想哭。你找不到爸媽,我找不到男朋友了。咱倆兒同病相憐。”
冉央抱著她本來就不穩,後麵的人群更是瘋了一般地往前衝,他根本找不到能夠出去的空隙,還被人推得連帶著小姑娘一起往後倒去。
就在他要倒下的時刻,有人伸手扶在了他的腰身,止住了要倒的趨勢,那人將他半攬進了懷裡,耳邊是熟悉的嗓音,“殿下,莫怕……”
那人說。
冉央回過頭去,是溫清。
溫清撐著傘,一臉溫潤,隻是眸中還有未能平下去的憂慮擔心。
“溫清……”驟然在驚懼中看到熟人,冉央再也忍不住了,帶著哭腔朝他喊了聲兒。
他鼻尖和臉頰上都是被沾染上的泥土灰塵,原本火紅色的狐裘現在變成了灰色,像是在煤炭裡滾了幾圈兒的小貓兒朝主人哭訴著剛才的苦處。
溫清摸了摸冉央的頭,垂眸看著他,溫柔地哄道,“殿下,莫怕,微臣已經找到你了。”
冉央還是止不住,小女孩兒本來是止住了的,但是見抱著他的哥哥哭了起來,她嘴一撇,也開始跟著哭了。
一時間,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抱著溫清哭了起來。
“殿下,莫怕……”溫清輕撫著冉央的後背,他聲音溫和沉靜,不厭其煩地一聲聲的哄著冉央,“殿下,已經回來了……”
“殿下,可有哪裡不舒服?”溫清問道,他眼中現在全是這個少年,少年委屈,他心中也像是被攫住了一塊似的。
“沒。”冉央搖頭,埋在溫清胸前,甕聲甕氣地回到,“我隻是……害怕。”
“我也似。”一旁的小姑娘也奶奶的說,“我和哥哥都好怕的哦。”
“噗嗤……”冉央突然笑了出來,他額頭抵著溫清胸膛,稍微偏了偏,眼睛看著小姑娘問道“現在還怕嗎?”
小姑娘搖頭,吸溜了一口鼻涕說,“哥哥找到了哥哥的哥哥,我就不怕了哦。”
冉央抹了把眼淚,直起了身子,他有些抱不動這小孩兒了。
“給我吧,殿下。”溫清很自然就接了過去,他單手抱著小姑娘,另一隻手拿出帕子,微微俯身給冉央擦著臉上和鼻尖兒上的灰塵。
“讓殿下受委屈了。”溫清說,“是微臣的過失。”
冉央搖頭,“你也不知道會發生意外啊,當時那麼多人,我都和皇兄走丟了,也不知道皇兄現在在哪裡。”
溫清手頓了頓,抿著嘴沒有說話,就好像是專注給冉央擦臉,忘記了回話。
“好了。”溫清直起身子,收了帕子,朝冉央伸出了手。
冉央看著他。
溫清笑了笑,臉上滿是清潤,那雙眼睛在冉央和在他身上完全不一樣,他看著你的時候,君子般的溫和,如玉如竹。
“殿下,莫要再走散了。”
冉央將手放了上去,他手有些冰涼,溫清的手則是暖的,像一個小手爐般。
少年的手比想象中的還要柔軟,溫清手指顫了顫,而後握緊了些許。
“殿下……願意跟著微臣走嗎?”三人走了有一段路程之後,溫清突然偏頭去問冉央。
冉央先是怔愣了一瞬,隨後有些呆呆地說,“現在不就是在跟著你走嗎?”他眼睛因為剛哭過,所以有些微紅,還帶著蒙蒙的水霧氣,有些濕熱。
溫清笑了笑,“是微臣多想了。”
兩人先找到了小女孩兒的親人,隨後才往客棧走去,冉央不記路隻跟著溫清走,他怕再走丟了,手握得很緊。
走了沒有半刻鐘,就碰到了秦非。
“皇兄……”冉央有些震驚地喊了聲兒,實在是麵前的人他有些不敢認。
發絲有些淩亂地搭在了額前,嘴角處有傷痕,手臂也在滴著血跡,眸色低沉得很,周身戾氣叢生,在看見冉央之後的,所有的氣息都散開了去。
“阿招。”
秦非喊了聲,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沒人知道他在發現少年不見之後的恐慌,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控製一切。大周的儲君本應該就是將感情舍棄的人,可就在少年身影不見的那一瞬間,他明白了,他一直自持的冷靜,理智,未雨綢繆,全麵崩塌,所有事情跟少年比起來不過都是虛影。
他生怕那人出了什麼事情,這麼嬌氣的,精細的被養大的人,哪裡磕著碰著,必定會疼得忍不住。
他恐懼冉央離開,印刻在骨子裡本能的恐懼,就像是恐懼雪一般。當本能被挑戰,打破,逆反的時候,一切情緒都不複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一些什麼難以控製的事情。
他會瘋,秦非清楚地明白,如果沒有冉央,自己會瘋,少年是他一切行動,情緒的源頭。
目標的眼神有些嚇人,冉央習慣性在腦中狂喊,救命。
【“叮咚,係統暫時救不了你呢。”】
【“狗係統,你剛才去哪裡了?”】
【“機械故障,維修去了。”】
秦非抱住了冉央,“阿招……”
冉央從秦非身上聞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皇兄,你……怎麼了?”
他鬆開了溫清的手,手指撓了撓秦非的手心兒,“皇兄?”
“我以為你不見了。”秦非現在的聲音不怎麼好聽,啞得不成樣子。
他抱得很緊,下巴埋在冉央頸肩摩擦著,想將兩人身上的氣味交纏在一起。
“我以為阿招不見了。”
“我以為阿招不見了……”
……
……
秦非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漸漸地帶了些冉央從未聽過的腔調,脖頸處有些濕潤。
“阿招……”
“嗯,我在。”幾乎是他喊一聲,冉央就應一聲。
“阿招……”
……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非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
冉央偏頭去看溫清,他還站在那裡,一身紅衣已經被雪覆了半身,他也沒有伸手去拂掉。
隻垂眸,靜靜地看著冉央,就像是長街上一座低眉不語玉做一般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