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民心(1 / 2)

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綠蠟 12093 字 3個月前

官差被殺, 乃是真正的大事。

柴文茂親自點了些留守的兵, 並城守一起,要去捉拿匪首。

十幾匹高頭大馬, 幾十柄閃著寒光的大刀,在龍口平地上耀武揚威的來去。

所有鄉民噤若寒蟬,低頭來去, 並不敢有任何搭話, 連視線相交也最好不要有。

隻去的時候,該跑的人全都跑光了,衙役便挨家挨戶的搜,卻一無所獲

王家莊上但凡和彆莊有點親戚關係的,都拖家帶崽地走了, 去得最多的,還是顧家莊。

“顧皎?”柴文茂皺眉,“這女子當真是不怕死?非要跟我對著乾?她就非得這時候, 還施粥呢?”

王老爺已是想明白,他家在龍口已經眾叛親離, 不抱緊柴文茂必死無疑,便道, “和他爹一般假仁假義。必是私藏了糧食,否則怎可能大肆施粥?”

城守吃過李恒和魏先生的苦頭,操心以後他們回來無法交待, 憋出來一句話, “我的人去端了粥來看, 施的也不是白粥。乃是紅薯,山上的野菜,挖的各種根莖混一起熬的。聽說,她也是每日一起吃。”

柴文茂頭次遇上這種女子,當真是想殺而不能直接動手,想弄死她無處下手。

他皺眉,衝王老爺道,“你有甚法子?”

王老爺苦苦思索,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

“柴大人,確有一般法,但需得人多才見效。”

柴文茂便道,“給你幾日時間,湊人數去罷。”

山坳裡,一間小木頭房子。女子將吃的緊著小兒子,自己餓得最後一口氣。那男孩七八歲大,大約曉得娘親要死了,便學著以前娘親照顧自家的樣子,去外麵撿乾柴,挖草根,要煮一碗湯。可他力氣太小,忙了許久才得一點點。

一個竹筐落眼前,裡麵裝滿了黃黃圓圓的東西。

小男孩抬頭,卻見一個全身罩在青布裡的人,他嚇得往後一退。

“這個!”那人指了竹筐,“拿回去,誰也彆告訴,放水裡煮軟了吃。”

小男孩驚疑不定,卻見那男子幾步跨出林子,不見了影子。

他馬上跑過去,將竹筐往外拖,抹著眼淚回家。

娘,咱們有東西吃了。

老林子裡,躲了一群四五十的漢子,滿身血痕和泥巴點子。他們不敢繼續往深山裡走,那是山民的地盤;也不敢下山,山下日日有衙役來;可窩在山洞裡,早晚是餓死。

“我不該衝動。”一個人道。

“是他們太過份,我們是老實莊稼人,怎麼就是土匪了?”

“土匪?”另有一人,“往日去河堤上乾活,那些土匪在彆州的時候,也是莊人。”

“這仗,都打龍口來了,天下還有能活人的地方?”

“沒有。”

“怎麼辦?”

“等死。”

“大伯,人是我殺的。我去自首,和你們不相關。我一個人扛了,你們出去把我老婆孩子——”

“閉嘴。這是你一個人的事?那人狠毒得很,就算你一個人扛了,他也不會算了。這進冬來,使了多少花招想買我地?我通沒同意,也不準你們賣。還沒發現?他就是要奪地,恨不得咱們都死乾淨了才好。”

淒惶絕望,無路可走。

洞口一陣細碎的聲音,有雪片落下來。

眾人俱驚,有膽大的拿了木棒出去,卻見一黑影立在樹下。他腳邊數個竹筐,裡麵仿佛是新出土的甚東西。有點像紅薯,卻又是黃色的。

是夜,雪光寂寂地襯著月光,莊子裡一片寂靜,連狗吠也無。

一老婦緊緊摟著小女兒,“明日娘帶你去顧家莊,那處將軍夫人還在開粥。我把你去做工,馬上就有得吃了。”

“我要吃紅薯粥,甜甜的。”

“好。”

“放一點點糖,好不好?”

“好。”

“娘,爹——”

“噓。爹走了,出去找吃的了。其它的,都不知道,曉得不?”

小女兒雖不懂,但還是點頭。

窗外有聲響,老婦將小女兒放下,開門去看。一抬腳,卻碰著門檻邊的框子,有東西咕嚕嚕滾出去。她抓起一個,凍得冰手,但仿佛想起什麼一般,趕緊著看了,居然是帶著泥沙的圓球狀塊莖。這東西,誰放的?能吃嗎?

她叫了一聲,“誰?是不是你?還活著呐?”

良久,並無回聲,她卻抽抽噎噎地哭出來。

朱襄沒得到李恒的消息,焦躁得無以複加。他領著先鋒軍繞道入京州,已有兩月餘,開頭還有探子來彙報行蹤,後來卻漸漸無了。現失聯,已近一月。

為了穩定軍心,父王隻將事情給有限的幾人說了,並為傳揚。因此,也不方便大肆地尋找。隻一直這般靜悄悄,也不是辦法。

她在帳子了轉了幾圈,下定決心,還是得去找父王親自說。

然出得帳篷,便見聽見一小隊巡邏的兵湊在一起嘰咕,說旁邊打起來了。隻漏出來的一句話引起她的注意,“養牲畜的,一時間沒去找著乾草,就用紅薯喂了牛馬羊。結果看管輜重的那幫子新兵就鬨起來了,堅決不許。一點點小事,打翻了好多人。”

“那老多紅薯,吃不完都凍壞了,不喂牲畜做什麼?”

“說那邊人沒飯吃。”

“放屁,押糧的人說龍口那處著實有錢,收成的時候紅薯都堆滿地,紅燦燦一片,看不見泥地了。”

“打架那個,就是龍口來的,姓顧。那小子膽兒肥,說什麼人吃的東西,不能給牲口吃。”

“聽說,李將軍的夫人,也是姓顧。”

朱襄心中一動,悄悄兒轉了個方向,去朱世傑的營帳。這會子,他和青州王朝會,不在帳中,也是好時候。她板著連,嗬斥開衛兵,徑直走了進去。這帳子乃是辦公所用,柴文俊日常會在此間看書或者處理公文。她記得他習慣性地將各類公函按照姓名和地址來分,那麼龍口顧家的話——

她目光在桌麵上巡視一番,果然發現最邊上的一個小盒子。

打開,兩三封信,俱是柴文茂些來的。也倒是簡單,隻一句話,“顧王兩敗,饑民流散,夫人為慈悲所累,糧儘人必亡。”

她眉頭皺得死緊,心底卻泛起一陣陣涼意,忽而想起長兄一句話,“這般糧倉,若為我所有,倒是好事。”

兩眼逐漸眯起,深黑色的瞳孔縮成一團。

不想,帳門被撩起,柴文俊斥責守衛的聲音,“怎地放了人進去?”

“是郡主——”弱弱的分辨。

柴文俊無聲了,進來卻是一張笑臉。

朱襄站著看他,手裡還有那張信紙,一言不發。

他卻神色未動,緩緩地走過去,輕輕拉出她手中的紙張,道,“阿朱,顧皎必死無疑。”

“延之若不得回,王爺必要收攏河西,龍口是必占要牢牢住的糧倉。延之若得回,軍功加上顧皎和龍口,羽翼就成了。奈何,他不投世子——”

朱襄指節發白,“若顧皎不死呢?”

柴文俊歎口氣,“那事情就麻煩了。所以,她必須死,而且得死乾淨些,最好與世子無關。”

朱襄甩手一巴掌,抽得柴文俊趔趄一下。她衝出營帳,早已忘記要去尋王爺的事,拉了自己的馬,翻身便奔出去。

有侍衛要攔,柴文俊阻了,“且讓郡主細想想,她會想通的。”

若想不通,她便不是他看上的女人。

“他們現在肯定恨死我了。”顧皎捧著粥碗對顧青山道。

顧青山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你是幾日沒吃飯了?”

“日日都吃的。”她歎氣,“工坊那邊的大灶,吃些雜糧粥。開始還好,後來就不太咽得下去。人呐,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當真知道的。”

溫夫人心疼得不行,“你何必如此?聽說連火牆都沒燒?”

“需和大家同甘共苦,我說過的。”她抹一把嘴唇,“謝爹娘來看我,還送了這麼好吃的雞湯粥。”

“我的兒,你——”溫夫人當真又要哭了。

顧青山道,“皎皎,你此番招攬莊人,雖減輕了孫家和舅舅他們家的壓力,但王家和柴大人卻視你入寇仇?如何是好?特彆是那城守大人,必恨你奪了他的人望。”

“無事。”顧皎指了指外麵,“許星在,將軍說他能救我。”

許星在回廊下,煩惱道,“將軍隻讓我保你一條命,沒讓我管外麵那幾百上千人。”

“你和辜大動作且快些,那些人自然就散去了。”

這一晚晚的,辜大領著二十來個兄弟到處送土豆。一筐土豆幾十斤,也夠一家人省著吃上一月半月的。然這非治本的辦法,她還另有些準備,需得人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