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樓之上。
沈著獨自一人,望著頭頂的那輪明月。
沒有任何意外。
手中的酒盞,倒影著月光,一盞薄酒不知不覺變紅了,鮮紅如血。
他揚起酒盞,潑向夜空。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人發現。”
“發現什麼?”
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他身後。
即便是沈著,也瞳孔驟然一震。
他身體微僵,緩緩回頭望去。
空無一人的黑夜高塔,緩緩顯露出一個身影。
一身玄衣天子袞服的君天宸,挑眉冷冷望著他:“你果然看得見朕。”
沈著:“……”
“找你很久了。”君天宸說,“你知道,朕為什麼重生嗎?”
前世,君天宸登基的時候,司天監養了一批有本事的玄門之人。
其中有一個,就叫沈著。
君天宸記得他。
因為這個人就是曾經試圖驅邪,卻被他的真龍氣運反噬記的道人。
前世,他瞎了。
君天宸記不太清楚,駕崩之前的事情了。
就隻記得,溫泅雪沒有回來。
沈著掀起衣擺,恭敬跪地:“拜見陛下。臣,不知。”
君天宸垂眸望著他:“你的眼睛好了。以前你好像沒有天眼,是因為那次的事?”
沈著掌心朝上,恭恭敬敬叩首,額頭幾乎觸地,冷汗自他的鬢角滴落:“臣不知,臣……方才看到陛下,才想起前塵之事。”
君天宸冷漠地望著他,慢慢地說:“你比前世有本事。”
沈著:“……”
不過君天宸也知道,前世褚至真也沒有給溫泅雪批鳳命。
褚至真沒有像今生這般受宣帝信重,洛陽城也沒有那麼多道士。
溫泅雪更沒有拜褚至真為師。
許多事情都改變了,不獨沈著一人的命運。
君天宸說:“褚至真是何人?”
竟有本事教出溫泅雪,將他從那具身體裡驅逐出來?
沈著:“臣不識得此人,但洛陽貴胄對此人極為推崇……”
君天宸上前,俯身,低語:“不認識,就去找。想辦法讓他歸京,朕要親自見一見他。”
沈著額頭觸地:“是!”
君天宸定定看著他滴落的汗水:“長春觀道長揚言,洛陽城妖氣衝天。你說得……該不會是朕吧!”
沈著猛然睜大眼睛,抬頭望來,與君天宸近距離對視:“臣不敢。是因為……月亮。”
他指著頭頂不該存在的那輪明月。
君天宸瞳孔淡漠,他直起身,居高臨下望著沈著:“起來吧。”
他並不在乎沈著事先要針對的是誰。
沈著這才緩緩起身。
他神情恭順:“陛下何故在此?而且還是離魂之態?那現在出現世人麵前的十三皇子,又是何人假冒?”
君天宸淡淡地說:“遇到一點狀態,無妨。你可認得朕身上的符紋?”
他張開手。
袞服上溫泅雪以血凝畫的符篆清晰呈現在如水的月光下。
沈著認真仔細地看著,眉宇微鎖:“這是鎖魂陣,對魂體無傷,但是會致使魂體無法與肉身相容。陛下是因此無法回到身體裡嗎?”
君天宸望了他一眼。
沈著像是才意識到自己逾越了,低下頭:“臣這就去找解陣之法。”
君天宸道:“管好自己,彆仗著知道前世之事,插手你不該接觸的事……和人。”
沈著立刻跪地請罪:“臣不敢,臣和九皇子接觸之時,隻是想尋一個靠山。”
君天宸望著他,眉眼鬱悒微凜:“最好是這樣。朕接下來會在宮廷裡,如果讓朕發現,朕這位九哥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朕饒不了你。”
前世,和君天宸最終爭奪皇位,隻差一點就要獲勝的人,正是九皇子君霽澤。
沈著跪在地上,許久不敢抬頭。
當他抬眼的時候,看到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
……
溫泅雪想不明白。
窗外的月光,除了出現的時間不對,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他想了想,還是倒頭睡了。
早上起來,溫泅雪還記得昨夜的事。
他自然地和宮內&303記40;人談起昨夜的月光,發現沒有一個人意識到有什麼問題。
他們也和昨夜的溫泅雪一樣,不解地說:“月亮不是一直都有嗎?”
就好像什麼蒙蔽了所有人的感知。
溫泅雪意識到,他似乎不應該揭穿這件事。
這樣想著,溫泅雪對醒來的君罔極說:“昨晚的夜色真美。”
他一瞬不瞬望著君罔極,瘋狂暗示。
君罔極麵無表情,安靜地注視著他。
溫泅雪摟著他的脖子,靠近他,咬耳朵:“除夕夜怎麼可能有月亮?有一句話是,大年三十盼月亮——癡心妄想。”
君罔極渾身一僵,耳尖抖了一下,整個人又慢慢軟化:“嗯。”
被溫泅雪抱著脖子湊近說話,是一種比置身春天的暖陽,比浸潤溫泉更加暖融的感覺。
像是一隻貓被主人全心全意地擁抱著,貼在心口和唇邊,靈魂都不屬於自己。
溫泅雪歎口氣:“但好像就隻有我們倆發現了,不能告訴其他人。我先觀察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君罔極:“哦。”
他這麼乖,一動不動任由自己摟著脖子。
溫泅雪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趴在他肩上輕笑出聲。
君罔極困惑,問:“你笑什麼?”
溫泅雪沒有解釋,隻是摟著他的脖子,湊近他耳邊,少年含笑的嗓音輕輕軟軟:“喵~”
君罔極瞳眸睜大,板著沒有表情的臉,耳尖迅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