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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之地黑暗的天穹下,世界像是永遠在破曉時分。
連風也是潮濕陰冷的。
不見天日。
讓人很難一下子想起,此刻此刻是哪個季度,又是一天的哪個時辰。
君罔極抱著溫泅雪,覺得現在應該是春天。
“我不欺負你,”他輕聲說,“我不想,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溫泅雪忽然覺得委屈,就像是種了滿院子的花,被雨打風吹落。
暴風雨將至,他將僅剩的完好的花苞送給對方,但那個人不肯收,還告訴他,會將所有的花田都保護好。
可是,能怎麼保護呢?
起風了,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他抱著君罔極,那一刻很想說,你帶我走吧。
想說,我們逃走。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眼睛裡蓄了淚意。
他不知道,能逃去哪裡。
……
夜半,溫泅雪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本發著光的書又一次浮空在眼前。
【我是來幫你的,請相信我快來不及了,你要儘快從末月那裡獲取,你是怎麼失憶的……】
“不用。”溫泅雪說。
書上的字跡書寫飛快:【這是必須的,否則你……】
溫泅雪:“我知道自己是怎麼失憶的。”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溫泅雪靜靜望著那本書:“醒來第二天就知道了。”
那本書寫了一頁的【……】。
【不,你是不是在炸我?】
“噗。”溫泅雪輕笑出聲。
顯而易見,任何人突然忘記一切都會想,我是誰,發生了什麼。
溫泅雪也是。
月宗的所有人,包括自信到近乎自負的行淵,還有聰明狡詐的玄桅,都覺得溫泅雪就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膽怯,純真,缺乏安全感,隔絕人世,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被任何陌生人看見,不與任何外界主動接觸。
甚至連行淵都看不過去,主動將他拉出來走動。
人是天生會偽裝的。
很多人一廂情願覺得孩子不會撒謊,但實際上孩子想撒謊的時候,會撒得比任何人都真。
一個一張白紙的人,或許會無條件接受一切塗抹。
還有可能是,防備所有的一切,把自己藏在白紙之下。
溫泅雪天生就沒有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他們怎麼會一廂情願覺得,他失去了記憶就能找回安全感,就會相信彆人?
從醒來失去一切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溫泅雪就已經開始警覺和偽裝。
他裝出純真懵懂的白紙,仿佛任何人都可以傷害他。
等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就用這張白紙,從周圍所有人那裡印刻記錄自己想要的信息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