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欲修水渠 再整物資(1 / 2)

除夕這日風雪暫停, 是難得的好天氣。

不僅天氣好,發生的事兒也好。

楚沁在這天拿到了她的報紙,是的, 就是那個把她戴著紅豔豔大紅花照片刊登出來的報紙。

照片是黑白的,幸好是黑白的, 看不出紅色的花。就是她那牙齒白得有點過分, 笑容僵硬得像是有個拿把刀放她脖子上威脅似的。

韓定國親自把報紙給她:“報紙前幾天就出來了,我今天去鄉裡幫你從辦公室要了一份回來,自己存著吧。”

楚沁一看日期,果然是前幾天!

不過今年的要比去年的更晚些。

這是市報,報紙上關於勞動模範的報道少說也有近一千五百字, 楚沁的名字就大寫加粗掛在標題。

韓定國前腳剛送報紙,楚小叔和楚嬸兒後腳就來了。

兩個人是看了又看, 摸了又摸,恨不得帶回自己家裡用玻璃蓋著掛在牆上。

等兩人離開後,沒一會兒她家裡迎來來了一波人,皆是來看這張報紙的。

在這個偏僻的小山莊裡竟然出現一位上報紙的人物, 雖然早聽說了,但當親眼看到這張報紙時,看到報紙上印著的楚沁時,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有人說:“楚沁啊,你現在是發達了。”

楚沁眉毛微皺:這算什麼發達?

還有人說:“楚沁啊, 你現在能去城裡上班當工人不?你都上報紙了, 有幾個工人能跟你一樣上報紙啊。”

楚沁眉毛繼續皺:這都啥跟啥。

又有人說:“楚沁啊,你這是要當官了嗎,你養豬養得好,有出這碼子事, 怎麼說畜牧站也是能去的吧?”

楚沁:卒!

但真彆說,楚沁這種勞動模範,想點辦法使點力,鄉裡的畜牧站去還是能去的。隻是災荒快來,她要個半脫產的畜牧站工作有何用。

幸好因為是除夕,熱鬨的人並沒有在她家停留多久,得回家做年夜飯。

楚沁把報紙有關她報道的那頁取出來折疊好放在抽屜裡,然後輕易不拿出來。

朝暉夕陰,天空霞蔚雲蒸。

風輕吹,帶著幾分鞭炮香。

傍晚,太陽漸要落山之時,村裡的鞭炮聲響得更頻繁。

大年夜前要放鞭炮,這是當地傳統,楚沁買的兩掛鞭炮特意留在這時和明早放。

“劈裡啪啦——”

楚沁直接在院子裡燃放,頭一回點燃鞭炮的她心裡還有些觸動。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沒什麼文化的楚沁腦袋裡突然蹦出這句古詩來。

她原先隻覺得放鞭炮挺沒意思的,就跟上輩子看城裡人放天燈似的。天燈放到天上去後她這種城外的窮鬼也能看,在楚沁看來就是城裡有錢人花錢點天燈反而便宜了她。

現在想來,不管放鞭炮還是點天燈都是寄托著希望。

沒有絕望到麻木,就永遠心懷希望。

鞭炮聲大概持續五六秒消失,楚沁樂嗬嗬地回廚房裡,把做好的菜都端到堂屋中。

她決定了,暫且不先做火炕和壁爐,倒是可以把灶台給推了重建。

沒辦法,這灶台使用多年已經有點坍塌的痕跡了,甚至連煙囪管道都開始漏氣。

隻是過年期間不宜動工,楚沁決定等到過了正月十五再說。

幾道菜滿滿當當地擺在桌子上,楚沁難得點燃兩盞煤油燈,使得堂屋還算燈火通明。

過年期間似乎是要把死去的親人的牌位擺放出來的,原主爺爺奶奶的牌位如今在楚小叔的家中,原主父親的則在楚沁手裡。至於母親的牌位,在楊大姨手上。

彆說,楚沁並不信鬼神,但她好歹穿越一場,麵對原主父親的排位還是有點心虛的。

心虛得發怵。

特彆是現在屋外寂靜黑暗,唯有瀟瀟風聲不絕於耳。

可沒辦法,好歹占著人家女兒的身體,肯定得給人家祭拜上香。

楚沁最終還是把牌位擺到堂屋案桌上,點燃三支香,青煙嫋嫋,纏繞融合,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案桌旁供奉著獼猴桃果,鬆子,以及一塊豬肉,外加三杯自家釀的米酒。

楚沁對著牌位拜幾下,圖個心安。

做完這些,她準備開始吃年夜飯。

今天沒有蒸米飯,把之前包的餃子拿12個放在鍋裡煮,這就是主食了。

月亮升空,因無烏雲遮擋,今晚的月色皎潔明亮。

濃油赤醬的紅燒肉是她常吃的菜,楚沁吃不膩,大日子裡桌上總是要有一道的。

羊肉蘿卜煲她放了山上摘的枸杞,是她夏天的時候在山上摘的。

當時她意外發現一棵枸杞樹,樹上成熟的枸杞也不多,順手采回來晾乾後才將將一兩,楚沁便一直放在櫥櫃裡沒記起來,還是昨兒整理櫥櫃找出的這枸杞。

不僅如此她還放了當歸,吃著湯汁醇厚,肉嫩味鮮。

最讓楚沁喜歡的是酸菜魚,這還是她頭回這麼做魚,中午時她就把魚片給片好了。她的廚藝是什麼水平她不知道,但她刀工絕對是一流。

片好後的草魚用調料醃製,再用地瓜粉上漿。切些酸菜,酸菜炒香後倒入開水,再調個味兒,放入魚片,不到半分鐘魚片就熟了。

撈出來後切些蒜末辣椒碎放在魚片上,滋啦一聲潑熱油,蒜末的香味瞬間被刺激出來。

此刻吃時魚片嫩滑,湯底辛辣酸爽,楚沁胃口大開,甚至吃出細汗來。

桌上菜分量都不大,楚沁幾乎盤菜都吃了一半,連兩道青菜也是,最後一碗餃子溜溜縫兒,毫不意外把自己給吃撐了。

楚沁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喝著米酒,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守歲,淩晨一過,1957年結束。

時間齒輪永不停歇,大事一件接一件的1958年終於來臨。

大年初一得開大門。

清晨六點起來,小白還在睡夢中,楚沁迷迷糊糊起來,打開門後冷風徑直灌入,鋪天蓋地而來,她整個人一哆嗦,徹底清醒。

“我去,今天太冷了。”

楚沁想著就開個大門的事兒所以並沒有穿外套,她雙手環抱著趕快去把大門打開,然後放掛鞭炮就迫不及待縮回床上去。

就那麼幾步路,差點把她凍成狗。

楚沁回到床上還抖著身體感慨:“這鬼天氣還真是變化無常啊。”

明明昨晚夜空晴朗,今日起來氣溫反而下降許多。

新年穿新衣。

然而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新衣服並不是年年都能置辦得起的,在農村中新衣服更是屬於奢侈品。

比如說堂妹楚紅,這小姑娘怪可憐的,從出生到現在就沒穿過新衣服。

當然了,村裡很多前頭有哥哥姐姐的孩子不到要結婚時都沒穿過新衣服。

楚紅一直以來穿的都是原主的舊衣,就連楚建也是穿原主穿過的,偶爾楚嬸兒再用自己破舊的衣服填補填補,兄妹倆到目前為止壓根就沒試過穿新衣服是什麼滋味。

而楚沁今年,不出意外同樣沒新衣服,穿的依舊是她那件長棉襖。

正月初一的一天實在是乏善可陳。

準確來說是楚沁乏善可陳,而村裡人過得精彩。村裡人都到打穀場裡曬太陽侃大山了。要不然就是打牌,總之沒一個乾活的。

為啥呢?

因為正月初一不能乾活。

楚嬸兒前幾日就千叮囑萬囑咐,讓楚沁在這天千萬彆乾活。

正月初一是開春第一天,是新年伊始,有傳言說在這天若是動手乾活,那麼這一年都得不停忙碌乾活。

楚嬸兒苦口婆心道:“雖說這話有點迷信,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這是傳下來的老話,正月初一是不能乾活不能打孩子的。”

楚沁腦袋異於常人,當時就說了:“天天乾活難道不好嗎?”

她想著眼睛都亮了亮:“難道不是越乾活糧食就越多嗎?那我今天閒著,往後天天閒著,哪來來的糧食?”

其實本來她不想乾活的,尋思著前幾日確實忙得不行,想歇一天。

楚嬸兒這話一說,楚沁反而不敢歇。

楚嬸兒:“……”

“你這是歪理!”楚嬸兒惱羞成怒。

楚沁大為震驚,楚嬸兒都信這種老話了,竟然還說她的話是歪理?

楚嬸兒完全說不過楚沁,乾脆不理轉身她回家。但回去後仔細想想,又覺得楚沁這丫頭的話好像有番道理。

而今日的楚沁吃過早飯後就發呆,在家裡閒得好似頭頂要長蘑菇。

待到中午又吃飯,吃完午飯後實在閒不下去了,拿出自製抓魚竹簍捕魚去。

小河的冰麵沒之前那麼厚了,都不需要用石頭砸,用木桶輕輕敲敲就碎開。

楚沁在竹簍裡放自製魚餌。

魚餌還算簡單,不管是麵粉還是麥麩亦或者是地瓜在加工後都能做魚餌。

想要再簡單點,那就玉米吧。新鮮的亦或者是乾的都可以,新鮮的直接釣,乾的泡發後可以打窩。

楚沁上輩子還用韭菜釣到好些草魚,可惜這條小河裡沒有大型魚。

她就琢磨著有時間是不是得去東湖一趟,那裡魚挺多的,也不曉得能不能撈。

當然了,她撈的不是東湖養殖的,東湖還有幾個野湖野譚呢。

魚餌塞到竹簍中,楚沁坐在旁邊的石頭上靜靜等待。

“忒冷了。”楚沁搓搓手。

要不是怕竹簍被黃豆子拿走,她這會兒就回家了。

楚沁想了想,乾脆回去,讓小白在門口看守著。從家門口能看到放竹簍的位置,小白這點小事還是能乾的。

也不知過多久,楚沁把黃豆泡發下去,又將冬筍煮了切成末後就去把竹簍拿回來了。

她得到不少小雜魚,處理完後直接煮,煮了給小白倒一碗,剩下的全給豬吃。

“乖乖,多吃點。”楚沁臉上帶著笑容,等轉身看到幾頭雞時,也撒了點蟹粉,“來,你們也多吃點,都吃。”

多好啊,沒變異的小動物多溫馴。

貓冬的日子很快過。

楚沁之後幾天裡磨了豆漿,做了豆腐釀,炸了豆腐泡甚至還搞出點豆腐乳來。

她原先想年前做,隻是年前又是釀酒又是做米粿的,吃的東西太多,活也太多,楚沁乾脆移到年後來。

正好還有個正月十五元宵節嘛。

豆漿實在好喝,楚沁上輩子就沒喝過這玩意兒,反正比牛奶合她口味。

如果可以,她甚至能日日早上磨豆漿。

在這個沒有豆漿機的年代,豆漿需要泡發後用石磨磨,就跟磨米漿一樣。

磨完後過濾豆渣,添水放到鍋裡煮,煮開就是能喝的豆漿了。

豆漿她喜歡喝原味的,當然加點糖也行,冬日裡捧著熱乎乎的豆漿,坐在門口前邊欣賞著雪花邊喝,實在舒服得緊。

豆漿喝得差不多後她還存起來些,其他的直接鹵水點豆腐。

楚沁年前就打完了製作豆腐的工具,是用木頭做的,把豆腐花放在板板正正的木框裡,然後蓋上木頭,壓上石頭,豆腐花裡的水分漸漸析出,到差不多的時候就把壓著的石頭和木板拿開,打開紗布,裡頭就是嫩豆腐。

當然,想要老豆腐的話就繼續壓。

楚沁想要的豆腐是介於老嫩之間,這種豆腐都不需要煎,隨便蘸蘸醬油就好吃。

想要做豆腐泡的話就把豆腐切成塊放到油裡炸,小半鍋的菜籽油倒進去,楚沁看著實在心疼得緊。

她想了想,乾脆又做些素丸子和肉丸子,看到南瓜,最後還炸了點炸南瓜。

炸完的油一滴都沒浪費,盛起來往後吃,盛不起來的就炒個菜吃。

至於豆腐釀,炸完豆腐後就很簡單了。用豬肉和冬筍做餡料,把豆腐泡開個口,將餡料塞到豆腐泡中。

餡料必須是熟的,所以塞完可以直接吃。

沒吃完的放屋外冰凍,想吃時拿到鍋裡蒸蒸,她豆腐釀做的大,隨便蒸個四五個就能解決一餐飯。

最後就是豆腐乳了,楚沁試著晾乾發酵,放在屋裡發酵,這一步還算成功。

發酵完了的豆腐有點奇怪,在楚沁反複問過楚嬸兒是否是正常的後,才敢繼續製作。

碗裡倒白酒,豆腐滾一圈,然後用鹽醃,再加點她先前做的五香粉,醃完放入罐中密封保存,過一周就能吃。

這一係列東西做完,元宵早就過了!

春日。

春回大地,該破冰的破冰,該發芽的發芽,楚沁準備育苗,今年她依舊準備在家裡種兩茬地瓜。

黃豆子實在忍不住,又找上門來:“楚沁,你給個準話吧,到底種不種?”

楚沁簡直要逃。

她不想回答,因為她還沒想好。

她的糧食夠吃嗎?很明顯,她積攢的糧食加上她今年積攢的糧食,省著點來,隻吃她如今三分飯的話是足夠的。

但她能隻吃三分嗎?

上輩子的她能,這輩子的她不能。

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

吃過大魚大肉後清粥小菜隻是調劑品,往後又哪裡能頓頓吃清粥小菜呢。

楚沁無奈說:“我明天告訴你吧。先讓讓,我還得上山呢。”

黃豆子察言觀色能力強,見楚沁這麼說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