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74 春血散生(1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531 字 4個月前

大虞的工匠當然看不懂蕭緋手稿,因為他寫的是充滿了阿拉伯數字和希臘字母的數學物理演算公式。

偶有幾個大虞文字標注在公式旁,但不足以讓工匠從此理解並學會經典物理與現代數學。

【數據庫搜索中……搜索完成,蕭緋會算微積分和流體力學,是因為蕭緋會算微積分和流體力學。】

孟沉霜:【……】

“阿渡?”

謝邙的聲音把孟沉霜從困惑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勉強對郭曉之道:“這些是西域來的數算專精之術,我有所耳聞,沒想到蕭上將軍如此博學。”

“西域何處?說不定我們能派人去學習一番,才好重新讀懂上將軍遺稿。”郭曉之說。

孟沉霜從沒在這個世界裡看到過這天下之外的地界,或許情況完全不同於他所在世界的曆史。

正在他頭疼思考如何答複時,藏金閣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大人,大人!”是郭曉之侍從的急促呼喚,“明覺觀來人找,請三位相見!”

“明覺觀?應當是來尋二位仙長的。”

孟沉霜:“出去看看。”

郭曉之收了書,三人在滿地塵埃之中快步離開藏金閣,方一推開門,就見庭院中佇立一眾皮甲玄衣的神京機策署衛戍,領頭人跨一匹高頭大馬,按刀披甲,威風凜凜。

翰林院中一眾人等在馬蹄下跪了滿地,整院壓抑寂靜得針落可聞。

領頭之人見到孟沉霜與謝邙,立刻從馬上躍下,單膝跪地垂首拜見:“神京機策署衛尉林濤拜見二位仙長,李仙長可安好?”

孟沉霜幾步上前:“見過林衛尉,在下沒有什麼不安好的,如何勞動這樣大的陣仗?”

林濤說話時,翰林院官吏們瑟瑟發抖,把頭埋得更深了。

林濤鄭重道:“此事機密,辰華公主請二位即刻回觀一敘。”

“我知道了。”

二人向郭曉之拜彆後,隨同林濤一齊離開翰林院,衛戍甲胄刀兵碰撞作響,仿佛山雨欲來風滿樓。

待到達明覺觀,繞過神京機策署石碑,濃鬱的血腥味和腥臭氣從光塵殿中飄來,氣氛冷凝如冰。

孟沉霜踏入光塵殿時,眼前情景不由得讓他腳步一頓。

一個穿著侍從服飾,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淋漓的男人蜷縮在地上,他的肚子似乎也被剖開,連腸子都流了出來,滿地血中混滿黃白惡臭之物,不知是嚇出來的,還是根本兜不住了。

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女子,衣衫單薄,此刻正趴在地上血泊裡,哭得涕泗橫流,驚恐萬分,她身上沒有傷,口唇裡卻在不斷往外嘔血。

辰華公主高居案後,衣冠華美,手肘抵在木椅扶手上,指節撐住太陽穴,望著滿地血腥汙穢,鳳目中一派冷酷。

桌案正中,擺著一條染血的鞭子和一隻茶壺,茶壺正是孟沉霜早上用過的那一隻。

聶肅芳站在公主下首,眉頭緊蹙森

鬱,直到看見孟沉霜走進來,才隱約歇了口氣。

孟沉霜用藏在衣袖裡的手把謝邙外旁邊推了推,默默繞開這滿地臟亂,拜見辰華公主。

“公主殿下急召我二人返回,可是有什麼要事?”

“驚擾二位仙長了,”李懸觴道,“這兩個賊人是晉王亂黨,今晨潛入觀中,在聶統領的茶水中下春血散,想要誤了他的事,以便營救犯人,但那杯茶被李仙長喝下,未能成事。李仙長可有覺得不適?”

謝邙立刻看向孟沉霜。

聽說自己被下了藥的孟沉霜本人卻一怔:“我一切都好,這春血散是什麼毒藥?”

辰華公主不語,給聶肅芳抵去一個眼神。

聶肅芳對二人解釋道:“是種極其猛烈的催丨情藥物。”

“我無礙,許是它對修仙之人不起作用。”

聶肅芳眉頭更緊:“但這藥就是從修仙界中傳出,就連倚泉寺高僧當年都著了道,沒有解藥可用,必須行丨房丨事才能緩解,否則兩個時辰之內,就會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如今已有兩個時辰,地上服了藥的細作已有腹臟嘔血之狀,殿下這才派人快馬加鞭尋到李仙長,以免誤了時間,李仙長不必諱言,你真的無礙嗎?”

孟沉霜一瞬明白了所謂亂黨的盤算,聶肅芳身為公主駙馬又兼神京機策署統領,這春血散一下,聶肅芳必須要找個人行房。

可辰華公主有身孕碰不得,無論他是自己意亂情迷與這細作女子發生關係,還是公主無可奈何為他尋個人來,都將是一片亂局,二人必會生出嫌隙。

如今春血散被孟沉霜誤飲,倒少了一番糾葛。

隻是……

謝邙也問他:“真的沒有大礙嗎?”

趴在地上的細作女子哭泣抽搐著,連雙耳也湧出血液,痛苦異常。

反觀孟沉霜,神色如常,看上去除了臉頰比平時更紅潤幾分外,沒有半點異樣。

一屋三人都在密切關注孟沉霜有沒有藥物發作,孟沉霜著實有幾分尷尬,搖首道:“沒什麼特彆的感覺。”

李懸觴:“李仙長雖如此說,但還是請仙長暫歇一歇,我找大夫為仙長瞧一瞧吧,凡人醫術粗淺,還望李仙長不要嫌棄。”

“多謝公主。”謝邙應道。

殿中臟亂,聶肅芳請二人先行去放鶴樓歇腳,大夫即刻就來。

邁出光塵殿,正是豔陽高照的時辰,春風不寒,再被日光一照,孟沉霜覺得身上是有幾分熱了。

不過墮魔之軀本就如此,熱浪滔滔、欲念滾滾,幾個月來,他也已經習慣了。

明覺觀中多知鬆柏,老樹六百年,樹影濃密,走過去便涼爽幾分,孟沉霜加快步伐想儘快避開日光直射,忽然之間,他感到喉頭一陣腥甜。

“噗——”

一口鮮血壓抑不住,陡然從孟沉霜喉中噴出,濺灑在幾步之外的樹影濃蔭之中,暗紅腥黑。

“阿渡!”

“李仙長!!

!”

隻有一個原因會讓孟沉霜在此刻忽然吐血。

孟沉霜扯出一方絲帕,平靜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對二人笑道:“莫慌,不礙事,看來這春血散確是奇藥,這就在我身上發作了。聶統領,抱歉,弄臟了你的地。”

才說完一句話,又一口血順著喉管往上湧,孟沉霜把它壓下去,看了眼前方的放鶴樓,道:“聶統領,放鶴樓用來待客喝茶,隻有些桌椅板凳,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隱秘些的所在?”

“有,”聶肅芳一瞬間明白了孟沉霜的意思,“後院是公主私宅,不會有外人來打擾,有客房可用。李仙長需不需要我找人來……”

聶肅芳此刻的眼神卻移向了謝邙。

孟沉霜道:“多謝聶統帥好意,這倒是不必了。”

“好,二位仙長這邊走。”

孟沉霜一路吐著血到了客房,謝邙扶他到床邊坐下,聶肅芳關門離開前說:“丫鬟仆人就在門外,仙長若需要些什麼,隻管開口。”

孟沉霜聽得腦子一個激靈,擺手道:“讓他們退開,不用守著我們。”

聶肅芳欲言又止,謝邙斜瞥了他一眼,他終於作罷,安靜地退了出去。

終於,客房之中隻剩下孟沉霜與謝邙二人,外麵日頭正好,春風雀鳴,窗格繁複的影子落到謝邙筆直的脊背上,泄出的陽光在孟沉霜的臉頰上輕輕飄浮著。

這一切,似乎太過寧靜祥和了些。

畢竟,孟沉霜正中了藥,嘴裡還不斷吐著血。

他又擦掉一口從唇邊溢出來的血,向謝邙伸出手:“彆這樣站著,過來做。”

孟沉霜叫他過去坐,謝邙便牽住他的手,在床沿邊坐下,又俯身躬腰,抓起孟沉霜的腳腕,給他脫了鞋,把他的兩條長腿一並放到床榻上去。

沒了謝邙肩背遮擋,日光陡然傾落孟沉霜滿身,一切景象分毫畢現。

孟沉霜的頭靠著床幃,見謝邙又沒了動作,隻是注視著他:“噢,你是想再多坐一會兒?”

“那藥喝下去,真的沒有不適?”謝邙握著孟沉霜的手問。

孟沉霜仔細感受了一下:“還好,或許讓浮萍劍主來,他能感覺到興發之狀,但對燃犀來說,和往常差不了多少,已經習慣了。”

除了吐血的時候,他的五臟六腑像是被砂紙磋磨般得疼。

春血散在不斷起效,他的鼻腔和耳朵也開始疼了。

“和淒神洞裡相比,又如何?”謝邙的眉心始終凝著清淺的褶痕,刀削斧劈般俊美的麵容上透出憂色,更顯得如同神祇。

孟沉霜抬手摸摸謝邙的眉梢眼角,謝邙不閃不避,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那不一樣,前日在淒神洞時,我是有些……難平的情緒,不全是墮魔欲望之故,就像是你那日走入洞中,也有許多起伏的心火。”

“……起伏的心火?”

“不是嗎?畢竟我拋下了你獨自躲入洞中,”孟沉霜的手掌滑落下來,掌心貼緊謝邙的臉頰

,“就像是……若這薄薄一層紗窗之外,高朋滿座,人潮如織,你我在其中雙修,雖然還是你我,但必然會有些不一樣的心緒,連帶著感覺也不一樣了。”

謝邙目色深沉難辨,好似一對泛起幽深氣息的古井,要把人吞入其中。

“那現在呢?”

“現在……還算是平靜。”

接連幾日的瑣事雖然始終壓在孟沉霜心頭,但沉重的巨石不會立刻疊下山崖,這間春日客房,好似窮山惡水中撕裂出的一線天,幽然僻靜,隻餘他與謝邙對座。

孟沉霜對謝邙露出一個笑來,可雙眼緊跟著流出一行血淚。

“阿渡!”謝邙抓住了孟沉霜的肩。

“謝仙尊這麼著急,是急色嗎?”孟沉霜抹去血淚,但視野已經被浸得血紅一片,連近在咫尺的人影都模糊了。

春血散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