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2(2 / 2)

像快要溺死的人突然被拉出水麵,他們這才想起來呼吸,彼此相視,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表情。

剛剛哪怕隻是低一米的高度,那輛車的車頭都會撞上崖壁,然後墜入崖底粉身碎骨。

可他成功了。

他居然成功了?

年近五十的警部放下望遠鏡,聽著周圍一片歡聲,還有年輕的下屬們對那輛車車主的瘋狂誇讚,緊緊抿著唇,搖了搖頭。

哪裡有人能在這種時候做出這樣精妙的計算——

那個人隻是不在乎失敗罷了。

*

奈奈生在樓下的大火燒起來之前就失去了意識。

用失去意識來形容並不合適……

或許,【死亡】要更貼切。

她已經做了一切能做的,計算持續到了最後一秒,奈奈生心底無比放鬆——

剩下的要交給零了。

奈奈生覺得整個人被一團暖融的空氣包裹著,昏昏欲睡,直到忽然出現的聲響將她驚醒。

失去的感官在這一刻恢複了。

她意識到自己置身於那間熟悉的公寓裡。

窗外是夕陽的餘暉,梧桐樹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灑落濃蔭,隻有點點細碎的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又透過窗格映在牆壁上,將雪白的牆壁染成溫柔的橘色。

熟悉的一切占據了她的感官。

她想起去年暑假,自己在洛杉磯的公寓裡,趴在寬大的床上,點開那個遊戲時的場景。

屋外陽光正好,空調徐徐地送出冷風,床頭櫃上是打包回來的奶昔,一切那麼舒服愜意。

那個時候的她絕對不會想到,麵前屏幕裡的少年在日後將會成為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之一,而在這間公寓裡陪他度過的那段日子,竟然會讓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還念念不忘。

所以她又回到了這裡。

奈奈生起身,臉上浮現出微笑。

外麵沒有刮風,窗沿上懸掛的風鈴卻自己輕晃起來,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聲響。

奈奈生走到冰箱旁,打開來,看見裡麵冰好的麥茶,滿意地點了點頭。

又走到神龕前,將裡麵擺放的照片拿出來,輕輕拂去了相框上的灰。

打開空調,看著它吹出冷氣,將房間降到一個涼爽的溫度。

最後是投影儀。

奈奈生熟門熟路地將它和播放機連接,打開電源,將上次沒看完的動畫片碟片塞進dvd播放機裡,暫停在開頭的一幕——

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在等降穀零回家。

“好慢啊!”

奈奈生撲到床上躺下,對著抱枕上的貓咪先生大聲抱怨。

然後又將它緊緊摟進懷裡。

“……零,我在等你。”

……沒關係。

反正他總是會回來。

*

奈奈生抱著貓咪先生的抱枕睡了很久。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有人在喊她名字。

……一遍又一遍,聲嘶力竭。

醒來的時候,奈奈生發覺自己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她撐著坐起身,對上一雙通紅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賭贏了。

降穀零抱著奈奈生坐在山頂,一個離黃昏彆館有一些距離的位置。他身後靠著幾近報廢的白色跑車,奈奈生隻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地彆過頭。

“這次我可沒辦法濫用職權幫你報銷了……”奈奈生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啞得過分。

降穀零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半晌傾身過來,顫抖著吻掉她眼角掛著的淚。

奈奈生抱住降穀零,感覺他手臂環上她的腰,收緊了,力氣大到像要將她整個人揉進身體裡。

她眼眶酸澀,隻能偏頭朝一旁望去,卻發現視野好得不可思議。

空中有一個黑色的小點在逐漸靠近,直升機的嗡鳴傳入耳畔,隱約伴隨著風見裕也從喇叭中傳出的呼叫:“降穀先生……你們再堅持一會兒!我來了——!!!”

降穀零將額頭抵在奈奈生肩上,好半晌忍無可忍地啞著嗓子開口:“……讓他彆來了。”

奈奈生忍不住笑出聲。

她讓降穀零抬頭,自己偏頭吻上去,從唇齒間含糊地擠出一句:“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擁抱。”

他們身後,山林一覽無餘。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此時終於逐漸平息,被山火肆虐過的樹林一片焦黑,了無生氣,似乎連一隻飛鳥都不願在此停留。

……可在那之上,太陽正在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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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波洛咖啡廳。

榎本梓站在門外,將店門外掛著的寫了“營業中”的木板翻了一麵,變成了“已閉店”。

她回到店內,將圍裙又係得緊了些,攥著拳頭做了個鼓氣的手勢:“好!安室先生……啊不,降穀先生,讓我來幫你吧!”

“可以嗎?”降穀零正站在吧台內側,聞言笑著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你明明也是被邀請的客人的……”

“哪裡哪裡,安、降穀先生你在波洛這段時間幫了我不少忙,以後你不在了,我也得學著一個人撐起這個店才行。”小梓明顯還沒有適應降穀零這個“新名字”,每次叫起來時都有點磕絆。

“啊,我想店長應該是會雇傭新的店員的……”

降穀零說到一半,溫和的表情忽然一變,伸手拉住了趁著他們說話試圖鬼鬼祟祟從一旁路過的某人。

小梓不明所以地看著一臉訕笑的奈奈生。

“拿出來。”降穀零對著她伸出手。

奈奈生:“……”

她委委屈屈地把藏在身後的清酒遞給他,見降穀零真的要沒收,不死心地不肯撒手,“這個酒精度數才12度,幾乎等於沒有啊!”

“那也不行,醫生說你不能喝。”降穀零假裝沒看到她在裝可憐,不為所動地握著瓶口。

奈奈生還在和他僵持:“那不是醫生……”

“你對我的診斷有什麼意見嗎?”

她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奈奈生一個激靈,在降穀零幸災樂禍的眼神中一點點回過頭。

“醫生”本人正抱臂站在她身後,和奈奈生目光對上時挑了下眉。

“銀色子彈一直沒有投入過人體實驗,雖然我基本能確定它沒有什麼副作用,但也得防止意外發生。這段時間不能飲酒,要規律作息,健康飲食……”宮野誌保一手叉腰,另一手重重拍在桌麵上,表情危險,“這些我不是反複跟你強調過了嗎?”

奈奈生剛才在降穀零麵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她弱弱地抗議:“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誒……”

“哦,祝你生日快樂。”宮野誌保收回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趁著奈奈生伸手去接的功夫,降穀零果斷將那瓶清酒塞到了吧台下方,和宮野誌保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店門在這時被拉開,迎客鈴發出的響聲引得所有人都回頭看去。

工藤新一、毛利蘭、阿笠博士還有鈴木園子帶著少年偵探團的眾人站在門口,幾個小孩一進來就衝到了奈奈生身邊。

庫拉索也在,被步美拽著手走到她身前,低聲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你最近有沒有得到赤井先生的消息?查到朗姆和琴酒、貝爾摩德他們的下落了嗎?”工藤新一趁這機會走到降穀零身邊,問道。

降穀零嗤笑一聲:“沒有。”

工藤新一有點遺憾:“好吧。”

那晚的行動因為是在日本本土作戰,所以始終以公安為首,最終逮捕組織成員39人,將交易物資全部攔截,並根據從黃昏彆館獲得的情報,順藤摸瓜,將組織在東京都內的幾個據點全部搗毀。全國範圍內的抓捕行動仍在降穀零的帶領下如火如荼地進行中。

至於針對奈奈生、宮野誌保還有庫拉索這三個前組織成員的處理問題,則是在公安內部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考慮到奈奈生和宮野誌保從出生起就生活在那個組織內部,並不是出於自由意誌而開始的那些犯罪行為,並且在最終的圍捕和後續清剿行動中都做出了重大貢獻,最終決定將這二人納入觀察期……

隻要不再進行犯罪行為,她們就可以自由生活。

庫拉索的情況則要嚴重一些,但考慮到她曾經受過大腦損傷,很多行為並不受本人控製,加上奈奈生提供了明確的她曾被朗姆脅迫的證據,因此至今針對她的處理方案還在討論當中。

最終結果應該會在她的治療結束之後決定。

一切都還算順利,唯一的遺憾,是身為組織二把手的朗姆始終不知所蹤。

經過調查,他們基本確認朗姆和當晚沒能到場的貝爾摩德以及中途離開的琴酒一起,偷渡到了美國。

赤井秀一在調查結果出來的當晚就帶著人回了洛杉磯,而降穀零則是在他走之前乾脆地拋下一句,“他們休想再踏入我的日本一步。”

至此,一切終於有了個還算完美的落幕。

“話說……”工藤新一靠著吧台坐下,卻回頭看向沙發那邊的奈奈生她們,真心實意地說道,“奈奈生真的很厲害……銀色子彈什麼的,真虧她能算到這一步。”

降穀零眼底染上笑意,這一個月以來,工藤新一並不是第一個跑來找他誇讚奈奈生的人。

……是的,最後將奈奈生救回來的,正是那一顆【銀色子彈】。

身為Aptx-4869前身的神秘藥物、被無數人稱為夢幻般的存在、能讓那些見多識廣的研究員都陷入狂喜之中的銀色子彈,才是組織真正傾注無數心血的研究。

烏丸蓮耶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返老還童……而是起死回生。

【WebebothofGodandthedevil.Siryingtoraisethedeadagainstthesteamoftime.】

【我們既是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者複蘇。】

那一句在組織內流傳已久的話,承載的才是烏丸蓮耶真正的野心。

隻可惜,他至死都沒再等到第四個能做出銀色子彈的人。

奈奈生用這一句組織內人儘皆知的話勾起了琴酒的回憶,加上“組織已經走上末日”這樣的鋪墊,才在最後關頭讓他改變了主意,選擇用aptx-4869來處決她。

頭部中彈死亡的話,即使有銀色子彈也無力回天,因為丟失的腦組織不會再回來,如果腦乾被擊穿,就更沒有一點機會。

隻有用毒。

服毒之後,身體完整,這樣才能確保她之後平安無事地醒來。

至於那最後一槍,也不隻是單純為了泄憤。

琴酒一旦離開黃昏彆館和外界取得聯係,必然就會知道組織被埋伏的事情。那座地下室的電腦裡承載著組織這麼多年來的資料,一旦被公安發現,他們必將以此為證據對組織展開清剿。

所以他當時解決奈奈生之後的第一要務,就是去毀掉那台電腦。

可在受了重傷,生命垂危、行動不便的情況下,他如果想要活命,就絕對不會再浪費精力走過那長長的台階下到地下室裡。

而黃昏彆館外牆用黃金鑄成,堅固無比,即使用炸彈也難以摧毀。

種種要素綜合起來,留給他的似乎就隻剩了那麼幾種選擇——

而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種,就是火燒。

隻要一把火,就能將證據連同作為【鑰匙】的奈奈生一起,燒得乾乾淨淨。

隻要將血也燒乾,燒到隻剩骸骨……那麼組織的秘密就將被永遠封存。

所以他果然如奈奈生所料,下到樓下從車裡取出了汽油。卻又因為無力再回到二樓,因此隻灑到彆墅門口,隻是為了阻攔救援,又在逃跑路上將通往彆墅的木橋和山林一起放火燒了。

琴酒這樣瘋狂的行為,讓奈奈生能夠“活命”的機會微乎其微。

可降穀零真的穿過了火海,越過斷橋,在那把火燒到奈奈生之前及時趕到,將那一枚銀色子彈喂給了她。

……

奈奈生被趕來替她慶生的人們簇擁著坐在中間,在一片黑暗中看著降穀零將蛋糕捧過來。

跳動的燭光映在他臉上,微弱的光線下,他俊秀的麵容看起來和18歲初遇時彆無二致。

越過盈盈火光,在眾人的起哄聲和歡呼聲裡,奈奈生和降穀零相視而笑。

琴酒從一開始,就搞錯了賭約的內容。

能讓她甘願以性命為賭注的,從來都不是那千分之一的概率。

——而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可能性。

是一個無論發生什麼、不要命了都會來救她的人。

因為有這個人的存在,她從一開始,就注定會成為這場賭局的唯一贏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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